一零七 春風得意

蘇小序跟著王公公去張羅人擺酒菜去了,泠然則隨著楚玉回房侍候他換了一套便服,兩人身後跟了一大群小太監,浩浩****來到相府。

蘇小序已經提早一步到了那兒,指著橫跨空中一座木橋道:“奴才已經命人搬了矮幾小椅上去。”

泠然興奮得不行,抬腳就想搶在前麵竄入寫著“淩煙閣”三字的高樓。

楚玉一把將她扯了回來,她正驚異,隻見他忽地伸臂將她攬住,雙足一頓,騰身就飛了上去。

哎呀泠然一驚,差點抱住楚玉的脖子,騰雲駕霧的感覺真是好,可惜她還沒來得及擺出任何姿勢,兩人已落在長橋之上。

泠然站在淩空飛橋上大大吸了口氣,舉目四望,雖已入秋,但兩府裏頭鬱鬱蔥蔥,紅樓碧瓦,湖沼星羅棋布,實在美不勝收。

“怎樣?”楚玉負手站到她的身邊。

泠然抬頭看了看他,感覺他的身高對自己造成了威脅,稍稍退後一步,伸臂一轉道:“這裏好美做王爺的丫鬟,好比做了公主小姐,日子真是舒服得很,卻不知怎麽報答王爺的厚愛。”

她這些話是半拍馬屁半當真的,剛說完不免又想起楚玉在賀老八手上救出自己的那一次,感激之情就騰騰冒了上來,而且眼下的日子也確實滋潤,都是拜他所賜。

她心中那份滴水之恩,就當湧泉相報的信念也沒變,可又想起自己是劉永誠他們派來的臥底,還暗地裏幫紅綃公子在他身邊打探消息,這似乎有點恩將仇報,太不符合自己做人的原則了。念頭轉到這裏,她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用一輩子報答本王好了。”楚玉說了一句,見泠然變了臉色,還以為又言之過早,遂道:“坐下吃吧。”

泠然說一聲“奴婢放肆了”,便與他相對而坐。

小幾上擺著酒壺,泠然剛給兩人都滿上一杯,見不遠處急匆匆跑過來一個人,玉手一指,道:“王爺瞧,不請自來的。”

那人邊跑就邊喊了起來:“有這麽風雅的事,竟然都不知會我一聲真真氣煞人也”正是小仙吳偉。

楚玉和泠然相視而笑。

吳偉氣喘如牛地爬上了飛橋,叫了一聲王爺,就想上來蹭酒菜。

楚玉正是美人當前,風和日麗,萬事愜意,哪裏容得他來插一腳,罵道:“去去去,本王在宮裏的時候怎麽不見你來尋,聞到一點酒香就跑過來了,莫非你裝著狗鼻子?”

“王爺以前不是最喜歡我相陪吃酒的?怎地幾日不見就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了?”吳偉見楚玉滿麵春風,便也開起玩笑來。

“少廢話”楚玉拋了個白眼給他。

泠然乖巧地站起來讓出了楚玉對麵的席位,後麵侍奉的小太監眼力好,忙就獻上了錦墩。

吳偉和楚玉聊了幾句宮裏的事,突然把矛頭轉了過來,一雙桃花眼水汪汪地,笑嘻嘻道:“泠然,你不是千金姬裏出來的麽?我前兒在相爺大壽的時候已經看過你們的舞姿了,美得很啊,又曾在宮裏看見李姑娘起舞,好是沉醉啊憲王還當場為她做了一首詩。這裏淩空攬勝,唯獨少了歌舞,不如你來舞一支如何?”

泠然啐道:“小仙別沒事找事,跳舞不是我擅長的。”

“這麽說起來就是擅長唱歌了?唱一曲,我來為你擊箸和音,怎樣?”

他興致是高,可泠然哪敢在相府裏頭獻唱現代歌曲,怕楚玉吩咐出口,忙道:“王爺,不行啊,奴婢不願意唱歌給小仙聽。”

聽她言外有意,楚玉奇道:“哦?”

泠然見他星眸中流光溢彩,硬起頭皮道:“奴婢隻願意唱給王爺聽。”

楚玉大笑。

吳偉卻恨恨地道:“好你好什麽叫夫妻上了床,媒人扔過牆,在下總算是懂了若不是那一日我堅持著去蘭澤山房才畫得出王太妃的像,怎麽輪到你這小妮子在我麵前撒野王爺,你來評評理。”

泠然雖知這人的嘴巴就沒正經,順口開玩笑,但楚玉跟她之間確實不是半點曖昧都沒有,想起浴房中的那個初吻,她的臉就紅得像天邊的雲霞,轉頭偏偏對上楚玉亮晶晶的眸子,心跳突然加快,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走了。”

楚玉輕輕咳嗽了一聲,正了正麵色,“本王倒有一個好主意。”

兩人不由都望著他。

楚玉道:“宮裏現在正流行唱戲,這姓吳的不是飾演醜旦就是反旦,怪滑稽的。那一日本王進去正看到他唱一折《雙調》,模樣嬌俏得很,不如叫他唱來給我們佐酒。”

吳偉神色立刻慌張起來,看了看泠然和一旁站著的太監,道:“王爺,在下可是被皇上折騰得沒辦法才唱的……吾堂堂男子禦前待詔,怎麽能作那種表演?”

泠然心裏“切”了他一口,後世的京劇中男子飾演女子的可多了去了,元曲興盛的元明兩代,戲子們也多是男的。她倒十分想看看吳偉妖魅起來是什麽模樣,看他長得怪俊的,想必是不差的,於是鼓掌叫好。

見他死活不依,她幹脆朝楚玉道:“王爺,奴婢看您還是下命令吧,姓吳這廝不見棺材不掉淚”

吳偉急急起身想阻止,楚玉笑道:“這樣吧,要麽你就好好唱一曲,要麽罰你一個月不許喝酒,本王命人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兩樣你挑一樣。”

泠然連忙強調:“小仙,王爺可是說一不二的哦”

“你這丫頭,幾天不見就變壞了”吳偉憤憤地握拳,思來想去一個月不許喝酒當然比獻藝要嚴重多了,隻得站起身來。

楚玉微微一點頭,往椅背依靠,好整以暇地做足了看戲的樣子。

吳偉的表情好似頭上一群烏鴉飛過,一臉苦色,呆了半晌,突然一頓足,便似突然被一個女鬼附體一般,雙手狀作蘭花,腰肢兒一扭,尖起嗓音開腔就唱了起來:

“風飄飄,雨瀟瀟,便做陳摶也睡不著。

懊惱傷懷抱,撲簌簌淚點拋。

秋蟬兒噪罷寒蛩兒叫,淅零零細雨打芭蕉。”

他的模樣本來還是挺俊俏的,可是不知怎麽地這樣一來就肉酸得要死,半分也沒有紅綃公子那樣天然從骨子裏流露出來的媚人風韻。而且唱的詞配上他的動作,倒好像一個粉頭在想念嫖客,果然是一副醜旦的模樣。

泠然笑得前仰後合,才知楚玉真正是捉弄吳偉,把個好端端的畫仙那點子仙風道骨全給折騰沒了。

楚玉不禁也笑了起來,立在後頭的蘇小序他們本來不敢笑,卻從未遇到這樣輕鬆的情況,便也憋不住一個個嘻哈大笑。

吳偉惱羞成怒,甩著袖子忿忿道:“再笑再笑我不唱了”

泠然還是抑製不住笑顏,忙用手捂著嘴,指間傳出的“咕咕”聲卻無論如何遏製不住,

楚玉從小到大竟也從沒有這般開心,看著泠然喜笑顏開,愉悅非常,卻將臉一沉道:“繼續”

吳偉濃眉一轉,整張臉哀怨了下來,起的調子也悲傷了,唱道:

“雪紛紛,掩重門,不由人不斷魂,瘦損江梅韻。

那裏是清江江上村?

香閨裏冷落憑誰問?

好一個憔悴的憑欄人”

泠然見他那裏說不肯唱,這一唱起來卻連動作也到位得很,唱到那句清江江上村的時候,雙指指著橋下遠方,到最後一句又一手撫腮,妖嬈非常,活生生一個泰國人妖似地,再也捂不住嘴,彎著腰哈哈大笑起來。

橋上正歡聲一片,橋下麵一條小徑上出現了幾個人,為首的雲鬢歪垂,秋裳華麗,由沈燭和羅湘紅一左一右簇擁著,後邊還跟著兩個長相平凡的小丫鬟,正是徐善全一行。

樓頭上的歡聲笑語自然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一個個抬起頭來,那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吳偉和泠然,卻瞧不見楚玉正麵。

泠然遠遠瞧著,見她們一副不中意自己的模樣,心想這叫相逢不如偶遇,正好讓楚玉修理修理她們。便故意站了起來憑欄而立,把她們的視線給擋住了。

隻聽那徐善全罵了一聲“丟人現眼,世風日下”,便欲繼續走她的路。

泠然卻臨著雕欄,伸開雙臂,仰天道:“今兒好舒服真是涼~風有信,秋~陽無邊虧我……咳咳”起了個頭,她才想起這個是《康熙與小寶》中韋小寶在ji院裏念的那段“一八摸”的開頭,雖則把月改成了陽,但如果把“虧我思嬌的情緒”都念出來,說不定在楚玉麵前吃癟的就是自己了……哎呀沒文化真是苦惱,連句像樣的詩詞還沒想出來,腦子裏就蹦進yin詞豔曲

徐善全果然見不得她這麽大膽的樣子,抬頭道:“你是個什麽東西?竟然夥同了一群閹人在相府放肆起來了”

她應該是認得吳偉的,卻也不懼他,連他也一起罵了進去。

泠然要的就是這效果,一臉驚訝道:“哎呀奴婢該死,奴婢無狀了沒見到尊敬的徐姨娘從底下走過,攪了您的雅興,還望姨娘大人有大量,莫怪啊。”

再次感謝星際菜鳥、蜜凱西和蹀躞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