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請旨

宋頌被他抓住手的時候,其實還完全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看到跪在地上那個瑟瑟發抖的公公,才陡然意識到厲霄的意思。

他立刻道:“殿下真是抬舉我了,這位公公官威甚大,方才差點都要在府裏動武了,我可是廢了好大的心思才將人安撫下來,哪裏敢動手打他。”

他不過是一介平民,哪怕進了府,有厲霄的寵愛,也還隻是一介平民,有人願意看在厲霄的麵子上給他幾分薄麵,那是人家懂禮數,若是不願意給他兩分薄麵,便是生剮了他,那也是時也命也。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也是為什麽宋頌沒有貿然跟著這位公公去見皇後的原因。

厲霄道:“這就奇怪了,梁公公,你的臉是怎麽成這樣的,嗯?”

方才廳內,宋頌不過假喝一聲,狐假虎威,就已經把他嚇得冷汗直冒,如今瘋王人就站在這裏,他更是屁滾尿流,哆嗦了好半天,才苦著臉道:“是,是奴才自己不小心摔的,與宋公子無關!”

這個時候,要說是厲霄府裏人打的,那對方極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要說是自己打的,那更不得了,這就是蓄意挑起王爺和皇後之間的矛盾,用心歹毒,兩邊都不會放過他。

宋頌身低位卑,安靜的站在厲霄身側後退半步的位置,厲霄卻上前一步,含笑道:“那敢問公公,來府裏所為何事?又因何事動粗?”

公公看到他的腳就跟看到自己的屍體一樣,砰地把頭磕的震天響,“王爺息怒!奴才斷斷不敢在平王府裏動粗,隻是奉皇後口諭來傳宋公子回話,宋公子,宋公子……奴才斷斷沒有對您無禮的意思,您說句話啊,是不是?”

他看出來宋頌如今是真的受寵,在厲霄麵前請宋頌作證,其實多少有幾分抬高宋頌的意思。他對宋頌的重視果然讓厲霄大為心悅,他側頭去將宋頌扯到身前,問:“他說的可是實話?”

宋頌看了一眼對方磕青的額頭,並未給出確切的回複,而是道:“殿下都這麽說了,想是已起了慈悲之心,既如此,還追究什麽呢?”

這話說的可真是圓滑,梁公公差點兒又沒嘔出一口血來,瞧見沒,不是你沒無禮,而是殿下不想追究,日後若是追究起來可得好好提防一下自己的腦袋。

這個宋頌何止不是逆來順受,這簡直是你壓我一寸,我欺你百尺!這根本就不是個會吃虧的主兒!

得了得了,日後這瘋王府的差事,絕對是能推就推,不能推自殘也得推了!

這樣的宋頌落在厲霄眼裏卻是灼灼發光的,他伸手勾了勾宋頌的下巴,後者拉下他的手,道:“王爺既然已經回來,湯也已經燉上,草民實在不好忤逆皇後娘娘,便先隨公公進宮去了。”

梁公公已經完全看穿了他的套路,心裏毫無波瀾,果然就聽瘋王順勢開口:“既如此,那本王便隨頌兒走上一趟,看看皇後究竟有何要事。”

宋頌下去換了身衣服,他是男寵,無束冠資格,但為了防止在皇後麵前失禮,還是用發帶將長發梳了起來,一眼看去,簡樸而溫和,除了那張漸漸豐腴起來、一日比一日精致的麵孔,與普通書生幾無區別,甚至還因為那張好看的臉有幾分人畜無害。

皇後宮中,宋夫人正寒著臉來回走動。她這個狀前幾天就告過來了,但是皇後一直讓她隱忍,畢竟如今宋頌在瘋王身邊十分受寵,貿然去請萬一瘋王要一起過來,隻怕不好問罪。

今天是個好日子,瘋王下了朝便直接去了軍營,可原本理應午時就該帶過來的人,現在都未時了還沒過來,她忍不住道:“娘娘,那位梁公公的辦事能力究竟可否信任?”

皇後也皺著眉,扭頭看向了身邊的貼身公公,那公公看著很瘦,年紀也不小了,見狀立刻道:“那小子一直想做老奴的幹兒子,好貼身伺候皇後娘娘,定會為此事盡心盡力的。”

“那他怎麽還沒把那賤種帶來?!”

宋夫人口無遮攔,皇後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她是家裏的長姐,向來對下麵的弟弟妹妹很是寬厚縱容,知道這位三妹嬌縱任性,所以也沒有出聲責怪。

宋夫人狠狠撕扯著手帕,惡聲道:“我阿時這兩日才勉強下床,那賤種卻是攀了高枝在京城出盡風頭,此次他來,我定要他有去無回!”

聽她這麽一說,皇後的眉目頓時冷了幾分,道:“此事本宮自會為你做主,你且將那偏激的心思收斂一番,否則若因此叫瘋王借勢發作,本宮可保不了你。”

宋夫人也清楚局勢不許她真的弄死宋頌,她又恨恨的咬了咬牙,道:“姐姐息怒,我也不過是過過嘴癮……定不會惹出人命,頂多,頂多喂他幾根毛細小針,叫他嚐嚐滋味兒。”

大概也能理解她為孩子報仇心切,皇後沒有再出聲阻止。她們又等了一刻鍾,宋夫人坐在椅子上的屁股都快磨沒了,才終於聽到聽到外麵傳來動靜,宋夫人立刻在椅子上坐穩,眉宇之間溢出幾分狠厲,順便高高揚起了她的下巴。

下一秒,外頭便傳來奴才們行禮的聲音:“奴才見過平王殿下!”

眼睜睜看著那光是臉就分外可怕的男人帶著宋頌走進來,一直坐的很穩的皇後瞬間臉色僵硬,直到1厲霄對他行禮:“兒臣參見母後,母後萬安。”

“霄兒……”皇後急忙道:“快,快坐。”

宋夫人急忙站起來對他福了福身。

宋頌則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草民參見皇後娘娘。”

厲霄一時站著沒動,皇後不得不再次開口:“這就是宋公子吧……快,快起來。”

厲霄親自將宋頌扶起,帶著他一起坐在一側的椅子上,主動開口道:“聽說母後尋頌兒來有要事相談,恰好兒臣也許久未曾來看母後,不請自來,還請母後勿怪。”

皇後的笑容裏帶著幾分不安,輕聲細語,說話分外標準,完全不帶任何毛刺:“霄兒有心了,本宮尋宋公子來也並無他事,隻是見宋國夫人在這兒,特別喊他來話話家常。”

厲霄輕笑,眸子轉向宋國夫人,道:“國夫人如此惦記頌兒,何不來王府探望?”

宋國夫人一輩子沒在外頭跟別人打過太多交道,見了厲霄這樣笑起來也像是犯病的人,幾乎要花枝亂顫,她強打勇氣,卻分明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遊移道:“平、平王府的門檻兒……”

她一句話沒說完,皇後及時接口:“宋公子如今雖然跟了霄兒,可到底隻是借住王府,國夫人怎好也上門叨擾?”

雖然有意委婉,但言外之意還是對宋頌帶了點兒貶低,而且還是打著厲霄的名號貶低的。說到底,宋頌一介小小男寵,在府裏全仗著厲霄寵愛,哪有資格讓家裏人也上門敘舊?難不成還想把王府當成自己家不成。

宋頌垂著睫毛淡然不語,若是沒有貴人開口詢問,他是沒有資格插話的。

皇後說罷,又是心念一轉,不等厲霄開口,便道:“不若這樣,明日讓宋公子回國公府小住幾日,好生與國夫人說些體己話,你看如何?”

她這是想趁機把宋頌趕虎口裏頭去呢。

厲霄嘴角一彎,皇後便感覺脖頸發涼,她略顯不安的在椅子上動了一下,已經做好了厲霄拒絕的準備,卻聽他道:“母後說的極是,倒是兒臣疏忽了。”

她的心卻沒有完全放下,因為厲霄明顯還有未盡的話,果然——

“前段時間父皇便敲打兒臣,說兄弟們都有了正室,隻差兒臣仍未婚配,家事上連個幫手都沒有……不若這樣,由母後來為兒臣請旨賜婚,您是頌兒的親皇姨,想必也是見不得他一直這般委屈。”

他不顧皇後赫然變色的臉,漆黑的眸子平靜的轉到目瞪口呆一臉‘事情不可能會是這種進展’的宋夫人身上,道:“不愧是母子情深,您瞧,國夫人都開心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國夫人:我不是,我沒有!明明開心的隻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