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倒流
季思危手下用力,熾熱的手指鎖著司機的肩膀:“你認為你可以一打幾?”
司機的手沒有離開過方向盤,他掃了一圈車廂,逐一對上乘客們的眼睛,隻覺一雙比一雙更凶神惡煞。
“看來我被包圍了啊。”肩上痛感劇烈,冰火兩重,交替折磨著他的神經,司機額上滲出幾滴冷汗,臉頰像一張暴曬褪色的彩紙,沒有一絲血色。
“既然認清了現狀,為何不停車?”遊亭亭比其他人暴躁,照著司機的後腦勺彈出一滴血珠。
血珠仿若剛剛從煮開的水裏飛出來,行進間發出“滋滋”的灼燒聲。碰上這滴血,靈魂恐怕會被融出一個大洞。
司機好像背後長了雙眼睛似的,腦袋一偏躲開了血珠,同時反應飛快地踩下刹車。
輪胎劇烈摩擦路麵,發出尖銳刺耳的剮蹭聲,車中所有乘客受慣力影響,往前一傾。
季思危手勁鬆了些,司機鬼影一閃,躥出車外。
“砰!”
跟在後麵的車輛狠撞車尾,汽車被撞得滑行幾米,險險橫停在馬路中央。
還未擺脫眩暈,又聽到一聲巨響,車頂突然壓下一股重力,變形的車頂蓋往下沉,電光火石之間,季思危與傳單大叔同時破門而出。
數輛纏繞著黑氣的車輛疾馳而來,試圖將他們碾成肉泥。
季思危看不清駕駛者的臉,卻聽得清他們的高聲尖笑。
惡意如海嘯撲麵而來,季思危心生不祥,直覺這裏比上次路過的那條鬼道更凶險。
“喵喵,你躲在我後麵。”傳單大叔放下八尾貓,往前邁了兩步,擋在一眾小輩麵前。他抬手在空中繪出一個金色太極,隨即負手將太極揮出。
陰陽兩極在半空中分開,像兩扇憑空出現的門,熠熠生輝。
疾馳的汽車躲避不及,穿過兩扇“門”後,紛紛消失不見。
後麵的車輛連忙停下,一時間刹車聲碰撞聲不絕於耳。各式各樣的車輛首尾相連地撞成一團,把這條沒有盡頭沒有來路的鬼道塞得水泄不通。
數不勝數的陰魂從車裏鑽出,踏著黑氣一步一步走向他們,來勢洶洶。
看著這畫麵,季思危感覺自己像是不小心誤入黑社會火拚現場的無辜群眾。
“我被包圍了?不……是你們被包圍了。”出租車司機走在陰魂“軍團”的最前方,此時的他已經暴露原形,穿著一身染血的公司製服,臉部嚴重變形,說話的時候下巴幾乎要掉下去:“你問我能一打幾?我現在就回答你,我自知一個人拚不過你們幾個,所以隻能叫齊小弟來圍毆你們。
“今天你們誰也別想活著出這條鬼道,解決掉你們之後,事務所的其他人……不,特殊案件管理局裏的所有人根本不足為患,以後羊城將由我接管!我要摧毀羊城十四區內所有鎮邪法陣,釋放邪龍,以整個羊城為祭器,複活魔主!”
出租車司機神色瘋狂,縱聲大笑,他的話像一管興奮劑,讓鬼道裏密密麻麻的陰魂忽然興奮起來,尖嘯聲震耳欲聾。
季思危聽得毛骨悚然,普通人一輩子都未必撞一次邪,他天天撞也就算了,還每次都遇上這種聚集活動。
“此人乃魔主左膀右臂,老夫一直以為他已經魂飛魄散了,沒想到他竟然蟄伏至今。是老夫監管不力,竟然讓他暗中發展勢力到這種程度。”傳單大叔難得一本正經,麵色凝重:“如果魔主複活,十八年前的災難會再一次重現,屆時老夫就是千古罪人!”
季思危握住黑刀,瞳色轉至深紅:“那就掃平這裏,不要放跑任何一個。”
“也隻有如此了。”傳單大叔掂了掂手中的雞毛撣子,幾不可聞的歎息一聲:“這混亂的局麵,是該整理了。”
八尾貓睜大眼眸,抖了抖毛發,身體變成幼虎大小,引頸咆哮一聲。無形的聲波輻射向四麵八方,蔓延向四周的陰氣被風吹散,逼近的陰魂猛然後退。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身體龐大的蜈蚣憑空出現,盤旋於昏暗的半空中,尖爪嚴陣以待。
鬼少年負手立在季思危身後,祭出數枚銀針,寒光閃爍,煞氣似有實質。
遊亭亭臉上沁出鮮血,舌尖舔過手指上的血液,露出一個甜美又危險的笑容。
小木偶身上縈繞著火焰似的血霧,一臉凶惡。
幽幽的檀木香稀釋了鬼道腐朽刺鼻的氣味,鬼少年捏住一枚銀針:“虎牙,待你發號施令。”
掌心浮現一朵殷紅如血的彼岸花,季思危俊秀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用稀鬆平常的語調說:“殺無赦。”
掌心的彼岸花被捏碎,季思危輕輕吹了一口氣,花瓣碎片紛紛揚揚,落地生根,旋即開出一朵新的彼岸花。一朵接著一朵,一點一點地侵蝕路麵。
出租車司機沒有在意這些奇怪的花朵,一聲令下:“給我殺了他們!”
陰魂們張牙舞爪地衝上前,這些陰魂裏麵還有大量能力特殊的惡鬼,不好對付。
“打群架真刺激,讓我來陪你們玩耍吧!”遊亭亭融成一灘血,貼著路麵遊走,不用季思危交代,她自覺避開那些彼岸花。
沸騰的血液在陰魂中遊走,不時抓住其中一個陰魂的腳腕,拖入血泊。她像一方深不見底的沼澤,吞噬著陰魂。
被遊亭亭漏過的陰魂還未走出幾米,就會被八尾貓撕碎。
不知從哪刮起一陣陰風,鬼道兩側的枯樹枝隨風搖晃,如同惡魔張開的爪牙。地麵上的彼岸花貌似太過嬌豔,風一吹就禿,層層花瓣被風揚起,混入陰魂之中。
檀木香中,又多了一味馥鬱幽香。
“哪裏來的花瓣……”一個陰魂好奇地捏住一片花瓣,花瓣徒然變成一團詭異的烈焰,點燃了它的靈魂,劇烈的痛感上湧,它厲聲尖嘯,想掙紮已無退路,隻能眼睜睜看著魂體被燃燒成灰燼。
灰燼落在地上,轉瞬間發了芽。
鬼道上的火已經燒起來了,被花瓣碰上的陰魂,無一幸免。
季思危喚遊亭亭回來,免得她不小心受傷。
這彼岸花由季思危的血霧滋養生出,對遊亭亭這種級別的惡鬼並不致命,但靈魂被灼燒的滋味並不好受。
彼岸花越來越多,荼靡的花朵鋪了滿路,它們瘋狂的汲取著鬼道上的陰氣,火越燒越烈,火光把幽暗陰森的鬼道映得通紅。
陰魂寸步難行,就算漂浮在空中,也可能被隨風飄揚的花瓣擊中,即使僥幸去到季思危麵前,也會被鬼少年一發斃命,根本近不了身。
盡管火焰凶險,陰魂還是一波接著一波奔湧過來。
“這裏是鬼道,最不缺的就是陰魂,有些明明不是司機的小弟,聞著活人的味道,也跟著來湊熱鬧。”傳單大叔四處搜尋司機的下落:“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解決掉司機。”
傳單大叔用雞毛撣子指了一個方向,低聲道:“他在那。”
這司機很雞賊,從開始到現在他一直躲在最後麵,從不迎戰。
“小木偶,去切掉他的後路。”季思危話音未落,小木偶就無聲無息的行動了。
季思危看著小木偶悄悄出現在司機身後,就在它準備給司機的後腦勺來一錘時,司機那兩隻凸起的眼睛不懷好意的眯起,徒手向後抓!
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一個裹著耀眼金光的物品呼嘯著砸中他的後腦勺,“啪嘰”一聲掉落在地。
司機的腦袋隨之掉下,在地上滾了兩圈,他的身體慌慌張張地四處摸索,因為看不到路,反而離腦袋越來越遠了。
司機的斷頭浮起,主動去找身體。
“啪!”又一個裹著金光的東西飛過來,司機張開大嘴準確無比的接住。
接得又準又穩,心裏有些得意。
鼻子努了努,聞到一股奇怪的臭味,司機低頭一看,嘴裏咬著的竟然是一隻夾趾拖鞋!
上麵還貼著一個可愛的小黃雞!圓滾滾的小黃雞!
“呸!”
“呸呸呸!!”
司機吐掉拖鞋,仍舊覺得那股奇怪的味道還在口腔縈繞,揮之不去。
有點上頭了。
“呸!”司機連身體都顧不上找了,咬牙切齒的去尋給他砸“拖鞋大禮包”,還買一送一的人。他有滿腔憤怒要發泄。
“瞪我做什麽,砸的就是你。”砸拖鞋的罪魁禍首正拄著雞毛撣子站在鬼道中央,中氣十足的訓他:“你看看你,做人不像人,做鬼又沒個鬼樣,你媽生塊叉燒都好過生你。還用嘴咬我的拖鞋,好好一隻鞋現在全是口水,你叫我怎麽穿?”
最氣的是,這人邋邋遢遢的連鞋都沒穿,往那一站卻還擔得起“仙風道骨”幾個字。
司機怒火攻心,一股作氣衝向殘軀,把腦袋安裝回去,右手一握,手上多出一根尖銳的骨頭。
一團血霧從身後襲來,小木偶低喝一聲,張開雙手撲向司機。
幾個惡鬼從地麵鑽出,把小木偶團團圍住,擋住了它的去路。
司機身上騰起殺氣凜冽的黑霧,巧妙避開空中的猩紅花瓣,他明麵上是衝著傳單大叔去的,卻中途改了個方向,揮舞著骨刺斬向季思危。
季思危反應迅速,用刀架住骨刺。這根骨刺不知什麽來曆,竟堅硬無比,險些磕傷刀刃。
數十道黑影從司機身上鑽出,隔開了上前幫忙的遊亭亭和鬼少年。
司機與季思危交手十幾招,招招犀利,司機心裏憋著氣,恨不得馬上取他的性命。
“吡——”季思危躲避不及,手臂被骨刺劃破一道口子,見了血。
銅錢震動,手臂上的血竟開始往手腕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