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有朋自遠方來

“這裏是什麽地方?怎麽鬼氣森森的,哇!牆壁上寫著鬼屋兩個血字,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這裏住的是什麽人物啊?真的有鬼嗎?”

汽車駛過平寧路七號的時候,遊亭亭趴在貼了膜的車窗邊上,嘖嘖稱奇。

“汝……”鬼少年話音一頓,改口道:“你亦是鬼,何必大驚小怪。”

遊亭亭吐了吐舌頭:“我在遊樂園待了太多年,對外麵的世界很好奇呀。”

平寧路七號好像被陽光遺棄一般,沒有沾上多少光熱,巨大的樹冠擋住大半個破落的房子,張牙舞爪的樹枝和陰影讓它在大白天看起來也非常陰森。

遊亭亭好奇地打量著這所房子,忽然低低地“啊”了一聲。

鬼少年問她:“又怎麽?”

遊亭亭用手指戳了戳窗戶,轉頭和鬼少年說:“我看見鬼了。”

鬼少年:“……”

誰還不是鬼呢。

季思危聞言,側頭看向平寧路七號,隻見三樓的窗戶後麵,站著一個穿著白裙的女生,對著他們幽幽地招了招手。

百無禁忌事務所裏。

傳單大叔倚坐在搖搖椅上,雙手拿著一張“羊城靈異大事件”報紙,讀得津津有味。

旁邊的收音機在播放著“帝女花”,他跟著輕聲哼了起來,十分愜意。

兩隻淩空的白手套正在忙碌地拆著外賣袋子,把波霸奶茶、草莓奶油蛋糕、舒芙蕾,新鮮的車厘子……一一擺放在餐桌上。

空氣裏都是甜蜜誘人的氣味。

傳單大叔眉頭忽然皺起,小曲也不哼了,低聲喃喃:“大白天的陰氣怎麽那麽重,讓我看看是哪路妖魔鬼怪造訪這偏僻小街道。”

他端坐起來,把報紙隨意疊起放在一旁,微閉著眼,掐指算了起來。

“這方向怎麽是衝著我這來的?來蹭下午茶的?還是我最近的新仇家?噢不對,整個羊城的牛鬼蛇神我都得罪過一遍了,應該沒有新仇家。”傳單大叔算完卦,睜開眼睛:“算了算了,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誅,得好好招待招待。”

“就不能讓我舒舒服服地喝個下午茶嗎,我的桃木劍和八卦鏡去哪了……”

傳單大叔穿上拖鞋,伸了個懶腰,到處找了一遍也沒有找到。

傳單大叔問白手套:“你知道在哪嗎?”

白手套停下動作,兩根食指交叉,表示它不知道。

傳單大叔隨手抄起一根雞毛撣子:“算了算了,老夫道行高深,不用裝備也行。”

察覺到強烈的鬼氣迫近,傳單大叔脫下拖鞋,二話不說甩向門口。

門前懸浮著一個穿著朝服,撐著紅梅油紙傘的少年。

一條巨大的蜈蚣圍繞在他身旁,像一條百足龍一樣緩緩遊動,暴露在陽光下的身體被灼燒得通紅,傳單大叔砸出去的拖鞋被它咬在嘴巴裏。

“怎麽是你?”傳單大叔撓了撓腦殼,眉毛皺了起來。

“汝在此何幹?”鬼少年冷聲道。

傳單大叔一手扶著門框,沒穿鞋的腳踩在另一隻腳上,擺了個“玉樹臨風”的造型:“幹什麽幹,這是我家,我還沒問你怎麽來我家呢。”

鬼少年沒反應過來,怔了片刻:“吾……我隨虎牙前來,若知道是來你家,我寧死不來。”

傳單大叔:“???”

車庫沒位置停車,季思危和葉囂去找車位停了車,這才過來。

“叔,我過來了。”季思危剛進院子,就和傳單大叔打了聲招呼。

“你可以走路了?”傳單大叔見到季思危,表情和緩幾分,拿雞毛撣子指了指鬼少年:“你怎麽和他扯上關係了?”

季思危笑了笑:“萍水相逢。”

事實上,是萍水相逢之後,鬼少年找上門來求收留,季思危趁機敲詐“房租”,忽悠這個清朝二品大員給他打工。

傳單大叔連連搖頭,發出一聲感歎:“羊城那麽大,這也能相逢,孽緣。”

季思危看看傳單大叔,又看看鬼少年,恍然大悟:“你們認識?”

傳單大叔清了清嗓子:“打過一兩次交道(架),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

這就是不太想說清楚的意思了。

季思危識趣地沒有追問,見傳單大叔一隻腳沒穿鞋,問道:“叔,你鞋呢?”

傳單大叔有些頭疼,凶狠地瞪了鬼少年的巨型蜈蚣一眼:“把鞋給我還出來。”

蜈蚣轉頭看了看鬼少年,然後把拖鞋吐到傳單大叔的麵前。

小黃雞拖鞋上麵沾滿了綠色的黏液,鞋麵已經被陰氣腐蝕出了一個大洞,傳單大叔心疼地捂住了胸口。

葉囂:“師叔,你怎麽了?”

傳單大叔:“行若枯骸,心如死灰。”

葉囂被傳單大叔突如其來的文藝整懵了:“什麽意思?”

鬼少年替他翻譯道:“他的意思是,心好累。”

葉囂默了。

傳單大叔很快就振作起來:“靚仔,你身上怎麽還有一隻厲鬼?”

一縷黑煙從戒指裏鑽出,躲進大廳裏,化作一個紅裙女生,笑容可掬地衝他揮手:“嗨,大叔好。”

“靚仔,都囑咐你別往陰氣太重的地方鑽……罷了罷了,來者是客。”傳單大叔用雞毛撣子撓了撓後背:“師侄,泡壺好茶,燒點香燭招待招待他們。”

“麻煩你們了。”季思危說:“我先去給家裏打個電話。”

季思危打完電話,推門進入客廳時,客廳裏的窗簾全都拉上了,餐桌上擺著傳單大叔的下午茶,還點了幾個香薰蠟燭,透著幾分詭異的浪漫。

小茶幾上茶煙輕揚,擺著兩個香爐。

客廳的小墊子上,八尾貓坐擁數盆貓糧。

或許這就是一場跨越生死,跨越種族的下午茶聚會吧。

傳單大叔一邊吃著奶油蛋糕一邊招呼他:“靚仔,來吃小蛋糕。”

“叔,你有空幫我看看這件東西嗎?”季思危從背包裏翻出稱心如意筆,放到傳單大叔麵前。

看見木盒,傳單大叔吃完剩下的蛋糕,拿濕巾擦幹淨手,開啟木盒。

稱心如意筆一出現,餐桌上的香薰蠟燭瞬間熄滅,客廳變得更加昏暗。

唯有筆柄上的龍紋散發著微弱的紅芒,仿佛在緩緩遊動。

傳單大叔沒有拿起筆,重新蓋上木盒,抬眼看向季思危,正色道:“你聽說過‘神來之筆’嗎?”

季思危思量片刻:“畫聖吳道子的‘神來之筆’?那不是民間編的故事嗎?”

“故事是有根據的。”傳單大叔拿起波霸奶茶,喝了一口,似乎在想怎麽和季思危說清來龍去脈:“吳道子的師父是張僧繇,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畫龍點睛’的故事主人公。據說吳道子和他師父一樣,也有畫什麽活什麽的能力,倚靠的就是這支‘神來之筆’。”

“你的意思是……”季思危指著桌子上質樸的木盒,不可置信地說:“這支,就是‘神來之筆’?”

不知不覺間,所有“人”都圍在了傳單大叔身邊,數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木盒。

“沒錯。”傳單大叔放下奶茶,抱起雙手,表情不太樂觀:“這支筆不是誰都能用的,而且創造出來的東西你未必能駕馭。

“打個比方,一個畫工精湛的人給自己畫了一張自畫像,就相當於克隆了自己。但活過來的這個‘人’可能會擁有獨立的思想,甚至是神來之筆賦予的特殊能力。

“如果運氣差點,這個‘人’的思想比較邪惡,那麽他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就是一個災難,明白了嗎?”

季思危捕捉著傳單大叔臉上的微表情,腦子轉得飛快:“叔,你舉的這個例子,是真人真事?”

傳單大叔沉默了。

片刻,他點了點頭:“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當年老夫還是個孩子。”

季思危輕輕敲打桌麵:“當年的結局如何?”

傳單大叔:“畫師被他親手創造的複製品殺了,複製品消失了。”

季思危眼角一跳。

也就是說,當年那個被神來之筆畫活的“人”,現在可能還活著。

這個“人”出自神來之筆,萬一能感應到筆的氣息,會不會來找他?

傳單大叔看著季思危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問:“上次是聚魂鈴,這次是神來之筆,這些神物失落多年,了無音訊。你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得到這些東西的?”

季思危拉了張椅子坐下來,他認認真真思考了一會,還是決定暫時不和傳單大叔坦白。

關於抽屜,他了解得不多,萬一知道秘密的人會染上不幸,他會後悔。

季思危說:“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

“老夫也不多問。”傳單大叔似乎歎了一口氣,語氣頗有些無奈:“對於這些神物,老夫的建議是慎露,慎用。懷璧其罪,這個道理你應該有切身體會,你現在沒有保護它們的能力。”

說到這裏,傳單大叔掃了一樣圍著他的“妖魔鬼怪”,嚴肅地說:“你對羊城的暗中勢力了解太少,根本不清楚神物現世,會掀起怎樣的波瀾。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加起來,也抵擋不住其中任何一方勢力。”

季思危靈活的腦袋瓜子一轉,鳳眼微妙地彎起一個弧度:“要是加上大叔呢?”

傳單大叔一臉驕傲地說:“那就還有可商量的餘地。”

“叔,先別說這個,你應該能看出來,我現在是靠遊亭亭的魂力支撐著行走。”季思危支著下巴:“這會不會對身體有副作用?”

傳單大叔說:“放心吧,這點魂力傷不了你幾分。”

……

離開百無禁忌事務所時,季思危把神來之筆留在了事務所裏,讓傳單大叔幫忙保管。

之後,他在家裏安安分分地修養了幾天,為了不讓家人和陳叔發現異常,他在家裏依舊坐著輪椅。

不知不覺,很快就到了紙飛機裏約定的日期。

這天,他接到了葉囂的電話。

“思危,我接了個去電影院驅邪的單子,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