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門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旗袍女人拍拍手上的泥土,活動著手腕,眼神疑惑地看著季思危。

“我的意思是,時初的心髒可能在凶手那裏。”

季思危的眼睫輕輕眨動了下,耐心地和她解釋。

“凶手……之前說凶手很可能是時一,你是說時一把她姐姐的心髒藏起來了?”

旗袍女人一拍手掌,恍然大悟。

“嗯……也許就藏在她的房間裏麵。”

季思危點頭,再次說出自己的推測。

“確實,這棟房子裏,隻有時一住的地方我們沒有去找過。”

阿命抿了抿唇,表示讚同。

“那就別磨磨唧唧了,去找啊。”旗袍女人掰了掰手指,發出幾聲脆響,一臉的躍躍欲試:“趁時一現在不在,讓阿姨給我們開門,進去找找。”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晨宇說寫,還整理了下淩亂的襯衫,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等等。”季思危移動到堆積在地的玫瑰花堆旁,慢條斯理地捧起一把玫瑰花,蓋在時初的屍體上麵:“讓她的屍體就這麽暴露在外不太好。”

“說得也是。”旗袍女人看著那具殘破的屍體,憐憫地搖了搖頭,幫季思危一起遮蓋屍體,輕聲細語:“她已經夠慘了。”

“找到時初的屍體後,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旗袍女人問:“如果時一真的是殺死時初的凶手,而且時初的亡魂一直沒有離去,為什麽時初沒有找時一報仇呢?”

阿命也捧起一束花,輕輕放在屍體上,她仔細思考了一下,說道:“因為時一和她媽媽住在一起,而且午夜之後就不會再踏出房門一步,時初沒有機會。”

“也許時初根本不想殺掉時一呢?”季思危看著那些正在流逝生機的玫瑰花,不甚明顯地歎息一聲:“如果時一死了,就沒有人可以照顧她媽媽了。”

“是呢。”旗袍女人歎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出悲劇。”

“如果完不成任務,我們就會變成另一出悲劇。”阿命看了一眼玻璃房外的黑影,握住季思危的輪椅扶手調轉方向,沉聲道:“走吧。”

二樓一片寂靜,客廳裏亮著燈,原本敞開一半的窗都被關上了,空氣有些不流暢。

旗袍女人剛走下樓梯,就直奔時一的房間,她站在緊閉的房門前,清了清嗓子,抬手不輕不重地敲了兩聲門,溫柔地問道:

“時一媽媽,您在裏麵嗎?”

裏麵沒有絲毫動靜。

旗袍女人耐心等了一會兒,再次敲門:“時一媽媽?您在家嗎?”

仍舊沒有回應。

“沒人開門。”旗袍女人側頭看向阿命,抽出發髻上的細簪子遞給她,露出嬌俏的笑容:“命姐,看你的了。”

晨宇不知道阿命有開鎖的技能,有些看不懂旗袍女人的行為,一臉懵地撓了撓頭:“你這是什麽意思?”

旗袍女人理了理弄亂的頭發,揚起唇角,理直氣壯地說:“撬鎖。”

“直接撬鎖嗎?”晨宇微微蹙眉,語氣有些猶豫:“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哪裏不好了?”旗袍女人撇了撇嘴角,換成一副擔憂的表情:“時一媽媽身體不是不太好嗎?敲門她沒有回應,萬一是暈倒了呢?我們隻是擔心她的安危,進去看看嘛。”

旗袍女人瞳孔微微顫動,雖然麵容毀了,卻仍然把擔心的情緒演繹得淋漓盡致,看起來楚楚動人。

明明知道她在睜眼說瞎話,晨宇還是被唬得一愣一愣,啞口無言。

“命姐加油哦。”

旗袍女人也沒管他,笑眯眯地衝阿命晃了晃簪子,順便讓出門前的位置。

阿命接過發簪,很淺的笑了笑,繼而專注地研究麵前的門鎖。

上次阿命撬鎖隻用不到一分鍾就成功,這次用了整整五分鍾,一通操作猛如虎……

門還是紋絲不動。

“命姐,你到底行不行啊?”旗袍女人眨眨眼睛,淡淡道:“不行咱別勉強。”

“我沒有不行。”阿命略尷尬地把發簪還給旗袍女人:“這是個防盜門。”

旗袍女人:“……”

阿命輕咳兩聲:“其實撬鎖也不太禮貌,是吧?不如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

“……”旗袍女人扶額,然後嗅了嗅自己沾滿泥土的手指,有些厭惡地皺起眉頭:“既然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不如我們都先回去洗個澡吧,渾身都是埋過屍的血泥和屍臭味,也不是那麽一回事。”

“也好。”季思危看了下時鍾:“阿姨也快到時間來做晚飯了,我們先去洗漱休息一下,補充體力,然後到客廳集合,再想辦法。”

眾人表示讚同,於是各自回房。

十幾分鍾後,洗漱完的晨宇走出房門。

手臂上的繃帶被打濕,他晃了晃濕漉漉的頭發,可能不小心扯到手上的傷口,輕輕吸了口氣。

他張望四周,發現所有門都關著,整個房子被寂靜所籠罩,窗外天色很暗,走廊裏的燈光變得格外明亮。

關上房門,他不緊不慢地走向客廳。

客廳裏也沒有人,明明沒有開空調,溫度卻很低,整個房子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但又說不清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晨宇搓搓衣袖,正打算拿醫藥箱出來給自己換個藥,餘光瞥到時一的房門似乎沒有關嚴!

晨宇渾身一僵,定睛一看,隻見原本緊閉的房門此時敞開一絲縫隙,透出一星半點溫暖的燈光。

“難道有人回來了?”

晨宇這麽想著,藥也不換了,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微微屏息,抬手敲門:

“請問有人在嗎?”

和之前一樣,沒有人回應,倒是門隨著他敲門的動作,悠悠地往裏又敞開了些。

“裏麵沒有人嗎?到底是誰開的門?開門的人去哪了?難道睡著了嗎?”

“要不要告訴虎牙他們?”

晨宇腦子亂成一團,各種想法走馬燈似的晃過,他握住冰涼的門柄,內心開始天人交戰。

——沒時間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我速度快一點找到心髒,就可以活著出去了!

為了活著出去!

他這麽想著,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準確的說,這不是一個單間,而是帶小廳的兩居室,空間利用率很高。

兩個小房間都沒有鎖門,其中一間房門半掩,另一間門則完全敞開,從布置風格和物品就可以輕易分辨出,這是時一的房間。

小廳的茶幾上擺著新鮮的玫瑰花束,點了玫瑰花味的香薰蠟燭,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甜美的花香。

晨宇深深吸一口氣,花香鑽進鼻腔,腦袋有一點點暈乎,卻莫名地覺得心情愉悅。

這香味太上頭了。

晨宇揉了揉鼻子,確定裏麵沒有人之後,以最快的速度最輕的動作開始翻找。

小廳麵積雖不大,東西卻多又雜,晨宇一邊控製著音量,一邊還要把翻亂的東西恢複原樣,心裏又緊張,沒過多久就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汗水浸得傷口發疼,晨宇停下動作,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稍微冷靜下來後,他突然想到:時一把心髒藏在臥室裏的可能性更大!

他懊惱地拍了拍腦袋,馬上放棄小廳,走進時一的房間。

時一的房間布置得很簡潔,最顯眼的就是靠牆放著的那架複古鋼琴,除此之外,隻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個白色百葉門衣櫃,一張書桌。

書桌那麵牆上掛著網格鐵架,上麵纏著暖光的小燈,夾著很多照片。

湊上前一看,上麵有時一和她男朋友的照片,也有時一和時初的照片,但令人不舒服的是,這些照片都被人撕碎過,然後又用膠布粘住了,有的臉甚至被鉛筆塗掉。

看著看著,晨宇忽然覺得眼睛很累,有點提不起精神來,他沒有再細看,用手背揉揉眼睛,強行提起精神來打量這個小小的房間,開始思考時一會把心髒藏在哪。

這裏有很多抽屜,有了高個子他們的前車之鑒,晨宇知道,貿然打開抽屜的後果他承受不住。

剛打開衣櫃的門,外麵忽然響起高跟鞋的聲音。

一聲一聲敲打在瓷磚上,晨宇的心髒也跟著那頻率打起鼓來。

緊接著,他聽到一聲“哢噠”聲。

那是門落鎖的聲音。

“時一回來了?!”

一瞬間晨宇渾身汗毛就像貓炸毛一樣全豎了起來,他幾乎沒有多想,本能地躲進衣櫃裏,藏在衣服後麵。

時一好像格外喜歡穿紅色的衣服,衣櫃裏掛滿各種不同款式的紅裙,衣櫃裏麵的玫瑰花香比外麵的還要濃鬱。

聞著這味道,晨宇覺得自己腦子發麻,眼皮無力地向下耷拉,他隻好掐了自己一把,用盡全力睜開眼睛,透過百葉門的縫隙,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忽然,他看到一道紅色身影進入房間,額上的冷汗沿著眉骨滑進眼睛,晨宇不敢亂動,隻能用力眨了眨眼睛。

雖然看不清外麵那人的臉,但從身形上看,確實是時一沒錯。

時一沒有打開衣櫃,而是在鋼琴前坐下了。

她似乎沒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人,晨宇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發抖。

他聽到時一輕輕地笑了起來,然後,房間裏響起一陣悅耳歡快的鋼琴聲。

空氣中的花香似乎越來越濃了。

音樂的旋律漸漸扭曲,越來越壓抑。

晨宇忽然覺得很困,身上的力氣一點點抽離,雙腿發軟,連站直都有些困難,他不得不倚靠在衣櫃上。

鋼琴聲消失了,晨宇緩緩抬起眼睛,用力眨眨眼,他驚悚地發現,百葉門外站著一道紅色身影!

——被發現了!

晨宇連呼吸都開始顫抖,刹那間渾身冰涼。

“我沒有關門就是在等你啊。”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你和他太像了。”

“我剛剛彈的是他最喜歡的曲子,你喜歡嗎?”

聽到外麵傳來一聲聲輕歎一般的自言自語,晨宇顫顫巍巍地掙紮著,試圖讓自己恢複力氣。

這時,他才想起,高跟鞋聲一開始好像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時一很可能一直躲在另一個房間裏!

然而下一刻,衣櫃的門被打開了。

手上握著一把鋒利尖銳的主廚刀,時一揚起臉看著晨宇,露出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和甜美文藝的麵容格格不入。

她似乎透過一臉驚恐的晨宇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扭曲的臉上竟浮出一絲溫柔的神色,輕輕地問道:

“親愛的,你喜歡的是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