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這裏是大明
都說是“秋高氣爽”,其實這種感覺是要在廣闊地原野中,才能得到最完美地體會的。
當然,如果你是餓著肚子、並且還衣著單薄到渾身冰冷的時候,那就看什麽都是那麽地討厭了。
“知秋,咱這麽做行不?”老孫頭第十七次地碎碎念叨咕著,手上卻是一直有條不紊不停地忙乎著,一輛滿載的兩輪大馬車被他拆的七零八落,但竟然還沒有散架。
這老家夥是整個輜重營裏最好地木匠,甚至鐵匠的細小活計也能多少對付一些,就是嘴實在是太碎,等閑人都難以忍受。
據說老頭子以前是一個非常惜字如金的人,他是在突然於一夜間變得這麽能言善道起來的。
“安啦、安啦,您老隻要聽我的,絕對不會有任何地問題的!”
回話地是一個身高體壯、但卻奇怪地不顯強悍地家夥,那足有一米八零加地身材,在這大多隻有一米七不到地人群中,當真是有如鶴立雞群一般。
不過,現在這隻鶴是倒著的,用老孫頭的親家、鐵匠張老頭地話說,這就叫“挺屍”,但這卻一直是這個自稱“張知秋”地少年人最喜愛地休憩方式,隻要有可能,他就一定是在地上“挺屍”。
用張知秋自己地話說,那就是“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
不管別人怎麽看,老孫頭倒是覺得這些話很有些道理,認為這確實是這個敗家子所說地關於那個什麽“效率”地最好注解。
關於這個“效率”的問題,張知秋已然先後在不同的場合提起過三次,但在直到聽過如上地“宣言”之後,老孫頭才覺得自己隱約好像是悟得了些什麽。
估計,這要是讓少年知道自己所言的“效率”是被如此領悟的話,卻也不知是會作何感想。
當然,輜重營裏的其他人可不這麽看。
在輜重營裏的其他人看來,老孫頭這純粹就是想兒子想瘋了,隨便撿個傻子就想讓人給他做兒子,好延續他老孫家地香火。
可惜的是,這個傻大個果然是看起來有些憨傻,本來開始是說自己也不記得叫什麽了的,但在第一眼看到張老頭之後,卻偏偏是立即一口咬死了自己姓張,這可把和張老頭一起從河邊將這個“傻子”拾回來的老孫頭,給憋屈地由此更加地有些瘋瘋癲癲地魔障了。
老孫頭原本也不是這樣的,他祖傳三代都是整個忻州城裏最為聞名地木匠,早些年甚至省府太原都有人慕名來找他定做家什的。
但是,當半年前老孫頭最後地那個三兒子也傳來了死在大同地噩耗之後,老孫頭就從忻州城裏一個幹淨、體麵、受人尊敬地“孫師傅”,極其迅速地淪為了如今輜重營裏這個邋裏邋遢、有些半瘋半顛地“老孫頭”了。
在輜重營裏,象老孫頭這樣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大家也早已經習慣了,而且一個原本高高在上地“上等人”,忽然間就變得比自己還不如地感覺,實在是讓許多老老少少地人們都隱約地為之興奮不已。
事實上,雖然老孫頭做的是木匠的活計,但卻實實在在是一個有房、有地、有產業地殷實民戶,和那些窮的與叫花子相仿地匠戶們是有天地之差的。
忻州毗鄰大同軍鎮,對於那些和乞丐相仿的軍戶們是怎樣地一副德行心知肚明,而那些在軍戶中更為墊底的匠戶,更是連忻州城中的一些資深乞丐都可以看不起的。
至於張知秋這個傻大個子,是被老孫頭和張老頭幾個人從河邊撿回來的,因為成天地臉上都掛著一副笑容、且說話“不著調”,直接就被除老孫頭之外地眾人視之為弱智。
許多人都是親眼所見,當本隊的統領、小旗張小滿大人喝問這個當時就是那麽赤身**地躺在河邊草坡上地傻大個“從何而來”之時,這廝地回答竟然說“一覺睡醒時就是躺在這裏了”,當即便讓張小滿大人一腳踹了他兩個滾兒的。
當然,如果說隻是因為時常“傻笑”就被稱作傻子還可能有些冤枉的話,他的其他一些行為,卻是足以佐證和支持大家地這個觀點了。
據說當時傻大個在被張小滿大人踹翻了兩滾之後,竟然還是在不氣、不惱、不害怕地嘻嘻傻笑,搞的張大人也是一時地沒有了脾氣。
據很久之後張小滿某次喝醉酒後透露,他當時雖然確實是踹了張知秋一腳,但用的卻是巧勁,而且是“踹”而不是踢,根本就不可能傷到張知秋分毫。
在別人的追問下,大醉的張小滿得意地指出,他之所以沒有敢下狠手,是因為感覺到張知秋的身份不凡,所以著意地腳下留情。
在眾人的起哄中,張小滿嗤笑著指出,張知秋全身白嫩猶若處子,而且十指光潤、指甲俱全,這正是一個典型的富貴之人所具備的特征。
張小滿此話一出,眾人皆服,由此也推翻了他在人們心目中“粗魯不文,少謀寡斷”的印象,倒是酒醒後的張小滿自此以後再不在人前飲酒。
這是後話,略過不提。
隻說張知秋,這個家夥在光著屁股爬起身後,坦坦****地迎風而立,卻是根本就不理會近在咫尺地張小滿大人,而是看著四周地眾人和遠處地營地在張著嘴發呆。
“這裏是——大明?!”
眾人眼中的傻大個,在左顧右盼地看了半天後,卻是一臉驚喜交集模樣地似問似答,臉上的神情也是似笑非笑,表情怪異地可以直接嚇哭張秀才家的三丫頭了。
輜重營雖然是臨時地駐營造飯,但一應營寨、甲杖、旗幟的規製卻是俱全的,但凡是個長眼睛的,自然能夠看出這是大明的軍旅。
“兩眼散瞳,聚而無焦,可見斯人已是魂魄不全!”——這是張秀才當場便對張知秋這種情形地犀利點評。
當然,張秀才並非是真正地“秀才”,如果是的話,他也不會以三十七歲地高齡還被拉來出徭役了。
從古至今,讀書的相公都是不用出徭役的。
可惜的是,雖然是苦讀詩書三十餘載,但時至今日,張秀才也還不過仍舊是個“童生”,而張家卻早已經是由昔日忻州城裏數得著的大戶人家,淪落為今日地寒門小戶了。
當時,南關地潑皮吳二楞聞言便是極為解渴地狠唾一口:眼前地這個高高大大地家夥,讓他感覺到自己在這個隊伍中的“地位”受到了迫在眉睫地威脅。
“你是什麽人?報上名來!”身高隻有一米六五地吳二楞,極其熟練地雙腳微微地分開,擺出了一個隱約地半馬步,雙拳緊握地大聲喝罵:“我看你像是韃子的探子!”
吳二楞地這個姿勢可絕對不是徒有其表地無的放矢,經過他這麽多年地街頭鏖戰實踐證明,這絕對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地最佳姿態。
“我是什麽人,我是什麽人……”
出乎吳二楞和所有人的預料,聽了吳二楞地如此嚴重地指控,傻大個卻是一個人目光迷茫地喃喃自語起來,根本就沒有應對吳二楞地挑釁。
要知道,在這邊關重地,如果被官府認定為是韃子的探子,那是要與韃子同罪論處的,可判斬立決!
所謂地“韃子”,是邊民們對於草原部族地統一貶稱,在大同鎮則具體還分為“蒙古韃子”和“蠻族韃子”,分別是指北元所屬各族和近些年才新近崛起的關外蠻族。
事實上,“蠻族”這個稱呼不僅是漢人如此叫,就是除蠻族之外的其他草原部族,也一樣是如此蔑稱的,隻是後世才被瞞天過海、改頭換麵地寫作“滿族”。
不過,即便是見到張知秋這麽呆呆地犯傻,吳二楞也終究是沒有敢於就此撲上前去與之廝打——這要是對上常人,這第一句話不對付之後,緊接著吳二楞就是要拳腳相向的了!
當然,這也是大家混在街麵上自古傳下來的規矩——隻要前三句話不合,那就是要即刻拔拳相向地,隻有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家地威風煞氣來;否則的話,磨磨唧唧地隻說不練,和那些市井小民又有什麽區別!
雖然不知道什麽是“一山不容二虎”,但這麽些年來始終穩穩地吃定忻州城南關兩條胡同的吳二楞,早年間用自己左手一根小指地慘重代價知道,對於那些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絕對是要在一開始就死下黑手的,絕對不能心存僥幸地心慈手軟,否則倒黴地就肯定會是自己!
越早越好,越狠越好!
當然,縱橫南關多年地吳二楞,這時也是不會蠢到和這個大塊頭去死拚拳腳的,他已經注意到三步外那從蒿草下地那塊拳頭大小地石頭,這是必須在第一時間就要先搶到手的!
最重要的,吳二楞在十步之外已經預先藏下來一根棗木哨棒,隻要拳腳上不能力敵,無二楞就會立即毫不猶豫地啟用自己的這件秘密武器的!
根據吳二楞豐富的實戰經驗,那根棗木哨棒被他藏在了下風頭處,因為在一般地雙人對決中,強勢者總是會有意無意地搶占在上風頭處的,這是人的戰鬥本能。
最起碼的,上風頭不會被風沙吹迷了眼睛——隻這一點就足夠重要了!
PS:那啥,你們想罵就罵吧,隻要不讓偶知道就行……
耐心一些,正在徹底大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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