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規矩

對於張知秋的所作所為,和老孫頭一樣奇怪的也還大有人在:早在之前那個黑衣小旗臨時轉向之後,在張知秋的這堆篝火周邊便很快又多出幾個執勤地士卒來的。

不過,這些人對於張知秋的行為也沒有任何地幹涉,同樣是和其他的士卒們一樣不言不語的冷眼旁觀,隻是到了後來張知秋**而眠之際,才有一個士卒悄然離去,但直到張知秋開始揮刀裁麻袋的時候,遠處才又悄然地多出來兩道人影。

對於這一切張知秋都一無所知。

當然,張知秋也不是沒感覺到有人在觀察自己,但覺得這本也是理所應當之事,反倒是他對於營中如此放縱自己一事有些意外。

但是,在想到這個所謂地輜重營,其實也隻不過是由一夥普通老百姓所組成地“運輸大隊”後,便也就隨即釋然了。

張知秋的這身衣服,最後也是由老孫頭自己來親自動手做的的,作為一個手藝高超的木匠,雖然以往從來都沒有做過針線活,但使用小號的麻袋針還是沒有任何地障礙的。

事實上,因為輜重營中有大量地麻袋、糧袋和飼料袋,是以特意配備了許多地麻袋針的,而這些麻袋針因為並不需要很細,是以也並非都是鐵針,大多都是大號地骨針。

在這個時代,任何地鐵製品都是非常地珍貴的,而一套大小、粗細、完整齊備地縫衣繡花針,更是民間嫁女所必不可少地重要嫁妝之一。

眼瞅著十幾塊大大小小地麻袋片兒,老孫頭也懶得多費那心思,幹脆就是一心一意地練習自己的針法,反正張知秋讓怎麽縫,他老人家就怎麽下手。

不過,等到了麵對自己三子的那件棉布單衣的時候,這麻袋針便顯然是不合用了。

對於老孫頭所提供的這身衣物,張知秋到是沒有做什麽大的改動——他隻是直接就把那衣服剪成了零碎,然後要求老孫頭分門別類地與那件麻袋衣服縫到一起。

換句話說,張知秋這是把老孫頭提供的這件棉布單衣給作為了這身麻袋衣服地“裏襯”了,如此到是可以有效地解決麻袋片兒對於皮膚地刺激問題。

對此老孫頭雖然是連連地翻了七八個白眼,但終究也還是沒有多說什麽:這件衣服對於張知秋而言實在是太過瘦小,最好的處理辦法,看來也還真就是他現在所做的這樣。

事情至此,也由不得老孫頭多想了,他認命地蟄回大帳之中,從相熟的街坊那裏借了一根縫衣地鐵針來。

當然,在達到熟練使用這小號縫衣針地程度之前,老孫頭那也可是付出了手指被紮十餘針地慘痛代價的……

這也就是老孫頭素日裏兩手使慣了刨子、锛子之類地家什,手上的老皮比之老母豬皮也有的一拚,這才沒有見多少血,否則這張老臉可就真是沒地兒去擱了。

最終的結果是,花了老孫頭大半夜的時間後,結果做出來還是一件和直接在麻袋上剪幾個口子看起來差不多的東西,幾乎當時就要把老孫頭給氣個倒仰。

不過,當張知秋真的將這個看著仍舊還是像個麻袋的東西套在身上之後,感覺卻是十分地清爽和貼身,人也顯得分外地精神起來。

老孫頭油然大訝!

如果說上衣雖然古怪的話,但也還是能夠勉強地接受;但這褲子就讓老孫頭十分的無語了——最後還是張知秋以麻袋片數量不足的理由,才算是最終平息了這次小規模地審美紛爭。

在張知秋看來,古人的這褲子實在是太過於坑爹了:前後不分襠不說,褲腰那是要直接拉高到將近胸部這麽深的,然後腰口和褲襠卻是寬大的象個五十斤地麵袋!

這次張知秋所精心裁割出來的,是一條牛仔式休閑褲的款式——以這麻袋片地材質,做其他款式的褲子,也實在是有些太過於勉為其難了。

至於上身,那是以一款張知秋印象中最為喜愛地體恤衫為藍本地,老孫頭完工之後,看起來還真象是那麽回事,真看不出這老頭兒竟然是如他所說地,是這輩子第一次拿起這縫衣針來的。

吳二楞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看著遠處愜意地躺在火堆旁翹著二郎腿的張知秋,卻是越發地覺著身上冷氣襲人、寒意入骨了,心中不由地更加恨意勃發起來。

吳二楞和他的兩個兄弟們這次加入輜重營,其實卻是來“避難”的,他甚至還是為此而花了五兩銀子地重金賄賂了張知州典軍師爺的小廝,這才得以謀的這次低調離城地機會的。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忻州城地新任知州張克儉大人正在大力清洗城內地各方豪強勢力,四城之內地幾個風光了多少年地老大們地人頭,此前都已一一地被張大人懸到了忻州城最為雄壯地北門城樓上!

新任忻州知州張克儉,在其上任之際足足帶來了五十多人,甫一到任便將他們全部安插在州衙各處:上至師爺、捕頭,下至胥吏、捕快,幾乎將上任知州留下地班底清洗地一幹二淨。

原本這要是放在早年間地太平時期的話,張克儉即便是貴為知州也是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這些原本地胥吏、捕快,其實也大都並非是前任知州地私人,而是忻州本地土生土長的“坐地虎”。

一般而言,新官上任的話,通常總是要帶三五個心腹的,他們通常會擔任各種師爺和胥吏的名分,來輔佐主家掌控權利。

不過,一般地方上那些日常地事務卻還是離不了他們這些土生土長地“本地戶”們的,許多人更是整個家族連續數代都任職於衙門之內,成為真正地“胥吏世家”,而有些書呆子型地縣令,更是會給徹底地架空而成為一個傀儡。

事實上,官員和胥吏地這種爭奪,曆朝曆代、全國各地都有,忻州自也不會例外,曆任新官到任,都一準是會有一段交鋒地磨合期地,但也還當真沒有聽說過,有誰能夠直接便做到如此這般地絕情絕戶的。

在短短地幾個月之內,張克儉所帶來地人便徹底地控製了忻州衙門地上上下下,那些所帶來地人中,不但是多有積年老吏,而且那些捕快、衙役們地身手也是高的離譜。

原任州衙捕頭在被解職時心有不忿,在大堂上便口出狂言,竟然是被兩個衙役當場格殺,之後更是被張克儉下令將全家八十三口人全部下入大獄,抄光了他的所有家產。

當然,據事後查證得知,此人不但一貫結交匪類,並養寇自重,而且與之前地幾起懸而未決地殺人無頭案也有關,是以殺他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之後張知州更是大開殺戒,不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兩個虧空了糧庫地前胥吏、讓主管錢糧、戶籍地主薄大人從此閉嘴;而他對城內幾大黑色、灰色勢力地雷霆一擊,也讓掌地方治安的巡檢老爺就此完全地失去了發言權。

一句話,忻州城地任何人都想不到張克儉的動作竟然是會這麽快,做事會是這麽狠,而且手尾還是清理地這麽幹淨徹底。

當相關人員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是塵埃落定了:大局已然基本底定,一些枝末細節的小事,已經是根本動搖不了張克儉半分了!

當然,張克儉之所以能夠這麽一擊得手,也還正是沾了這前後兩次蠻族入寇地“光”,憑籍著一頂“肅奸”大義地帽子,張知州給自己拿到了最為寶貴地軍方地大力支持,並藉此贏得了最為寶貴地時間!

正因為是在戰爭期間,張克儉才得以“肅奸”地名義大開殺戒,讓幾乎所有地相關人等都完全地措手不及,任宰任割。

這些事情在忻州城雖然是搞得沸反盈天,但在太原府卻是被壓了下來,因為張克儉雖然手段凶厲,但俱都程序合規、手續合法,而最為當緊的是,一應事實俱都證據確鑿!

如此一來,如果深究起來,不但是忻州地前任知州難脫幹係,就是山西上下地一眾官員也會有諸多地麻煩纏身。

好在張克儉雖然隻是初次出任一地主官,但手下卻確實是有幾名精煉地師爺,在這件事情上,方方麵麵都做到了滴水不漏,更沒有給一眾上官帶來任何地麻煩,到是讓張克儉在省城地眾官員中落的一個“能吏”地口碑。

當然,這一切如今也隻是在風暴驟起前地醞釀階段,雖然看起來平靜,但激流暗湧,待被張克儉所觸動的相關地利益方內部關係重新理順之後,那時才是要張知州頭疼的時候。

最重要的是,張克儉破壞了一些大家都約定成俗地規矩,這才會是他將來地取死之道,忻州城雖小,事業看起來不大,但這背後所蘊藏地這種思潮,卻是絕對不能放任自流的。

官場,也自然是有官場地規矩的。

況且,這君子報仇,向來都是十年也不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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