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清白

(想來應該是不要的)

繁雜萬千的思緒在夜裏都化作喚人清醒的醒神露, 奔波整日的宋絮清閉眸側對著牆體,與稍顯疲憊的身體不同,頭腦異常的清晰明亮。

靜臥在床榻中許久, 她都不曾入睡。

外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宋絮清翻了個身,眸光沉靜如一灘死水, 她側身望著窗柩外的夜色, 心思沉沉。

皎潔無暇的月掛傾灑入內,樹梢疊影被微風吹動搖曳,黑影時不時地掠過。

宋絮清的手耷拉著橫在正中央的長枕之上, 小指無意識戳中道手背,飄**的思緒漸漸回籠。

她垂眼掃了眼那處,順著男子修長有力的手臂緩緩上移, 注視著麵無表情的裴牧曜, 清潔如玉的月光沒過他的麵容, 襯得他愈發的冷漠無情。

窗柩外的月光不緊不慢地向下挪動著,明亮的臥閣染上了無盡的黑, 外邊傳來刻意壓低但在靜謐黑夜中還是異常清晰的腳步聲,還有些許她聽不清的交談聲,不過倒是能聽清是祈安的聲線。

宋絮清動作輕緩地轉過身去, 照著最初的姿勢閉上了眼眸。

整整輾轉反側近四個時辰未能入眠,現下眼眸才闔上,不過頃刻之間便入了睡。

清亮的鳥啼聲聲入耳,刺眼的烈陽滑過眼眸時宋絮清堪堪睜開眸, 睡眼惺忪地望著身處之地, 撐著車輿內的軟墊坐起了身。

遮蓋在身上的絲衾隨之滑落下來, 她指尖絞著絲衾, 和臥閣相較而言狹小的車輿稍稍搖晃了下,慢慢地停了下來。

是何時上的馬車,她為何一點兒意識都沒有?

宋絮清動了動右臂,陣陣麻意從指尖**入心尖,她嘶了聲,正要喚茗玥時,眼前的帳幔忽而被人掀開,即將溢出口的話語斂了回去,定定地望著探身入輿的裴牧曜。

裴牧曜入輿的動作頓了一瞬,勾了唇,“是我吵醒你了?”

“沒有,”宋絮清略坐直腰身開口,嗓音中帶著點點倦懶,“我們是何時啟程的,怎麽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已經到了陘州城外。”裴牧曜並未正麵回答,指腹摩挲著隨他一同入內的花瓷雲紋盞,道:“停在這兒稍作休息,待日頭下去些許就可以入城了。”

宋絮清頷首,耷拉著的眼皮微微掀起,道:“那我正好去洗漱一番。”

身影略微挪動準確起身時手腕卻被人擒住,她神色不解地回頭,隻見裴牧曜掌心抬起了須臾,似笑非笑的眼眸中掠過一道光,也不知是不是烈陽灑過留下的痕跡。

裴牧曜神閑氣定地撇了撇眸,落在了那盞清水之上,漫不經心道:“我來。”

宋絮清神色怔然:“……?”

頓了頓,以為是自己誤錯了他的一瞬,指尖點了點輿外,“我去找茗玥伺候我洗簌。”

沒想到裴牧曜舒眉展眼地‘嗯’了身,清眸之中漸漸漫上調謔的神色,道:“我來伺候你洗簌,不行嗎?”

宋絮清好不容易舒緩下的怔愣神色再次漫起,甚是驚詫地注視著他。

當然不行!

宋絮清自認為還不到膽大包天的時候,皇子來伺候她起居洗簌,要是被人知道了,再是荒無人煙之地也禁不住有心之人參上一本。

不容她開口反駁,身後的人掌心稍稍一扯將她拉回原位,另一手遞著花瓷雲紋盞到她唇邊。

宋絮清緊抿著唇瓣,雲紋盞卻如同裴牧曜當下的眼神般,強勢,不容置疑地撬開她的唇瓣。

裴牧曜眸光凝著她耳根處漾起的紅潤,逐漸蔓延至雙頰,沉默幾息,無奈地彎了彎唇:“這兒隻有我們倆人,不會再有第三人看到。”

宋絮清稍顯無措地看著他,就著這個姿勢沉默了許久,她終於敗下陣來,垂頭抿了口清潤的泉水漱口。

正當她眼眸四轉尋著盆輿等洗簌用具時,餘光瞥見他不知從何處取出的幾樣漱口用具,頗有種有備而來的意思。

她將嘴中的清水吐出,接過遞來的手帕擦拭沾在嘴角的水漬,不聲不響地繼續洗簌著,輿中過於狹小,倒是用了好一會兒才結束了洗漱。

待宋絮清洗簌結束之後,裴牧曜漫不經心地喚了聲外頭的人,將盆輿等東西遞了出去。

宋絮清捏著手帕,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的後腦勺。

裴牧曜手中端著個瓷碗進來,瓷碗的上方飄**著絲絲縷縷的薄煙,“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晚點兒進了陘州之後再去城中酒樓走走。”

“嗯。”宋絮清收回眼眸,接過瓷碗,勺子輕輕柔柔地攪拌著碗中的清粥。

昨天心中想著事情沒有用多少東西,現下這碗清粥倒是來得及時,沒一會兒就見了底。

宋絮清下了馬車走在臨江處散步著,江邊的微風徐徐吹拂過,吹揚了她的裙擺,從這兒望向望向對岸,遠遠地都可以瞧見隨處而立的樓閣酒肆等地,若是細看,甚至能夠看到更遠的江麵中央飄**著的船。

睨了眼不知何時走到身側的裴牧曜,宋絮清抬手指著遠處,“那兒便是陘州?”

視線順著她的指尖掠去,裴牧曜負手點頭:“嗯,那是陘州的港口碼頭。”

陘州之所以繁榮也正是借由這得天獨厚的天地優勢,當地百姓們若不是出遠海與外地做生意,便是靠海吃海捕魚為生,日子過得也倒是無比的舒適。

宋絮清不曾來過陘州,隻不過是前世聽別人提過些許,說是受當地生活民風開放所致,這兒的男子女子個個性情爽朗,就連三歲的幼童言語也頗為利落爽快。

可也就是這樣個地方,也掩蓋著一樁又一樁不為人知的故事。

走私官鹽也好,尹氏滅門也罷,都暗藏在繁榮盛景之下。

顧沁寧漫著縷縷紅絲的神情閃過宋絮清的思緒中,她抿了抿唇,問:“後來,顧沁寧可還曾再回過這兒?”

裴牧曜聽出她語氣中的落寞之意,垂眸睨了她一眼,“不曾。”

宋絮清頷了頷首,想來也是如此。

或許都是女兒家也或是前世曾同顧沁寧小談過幾次,宋絮清那日聽聞她初次提及尹氏之事時,清楚的感知到她心中好似並不願承認自己是尹氏之女。

這種不肯承認並不是說她否定自己的出身否定尹家被滅門,而是經曆過萬般宋絮清不知□□情後的她,不敢再以尹氏女的身份自居。

裴牧曜側眸靜靜地凝視著宋絮清的側顏,眼看她的神色愈發落寞,若有所思地開口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選擇,我給過她後撤的路子,是她自己將所有的路都斷掉了。”

聞言,宋絮清嘴角微啟正要開口發問之際,就瞧見澤川和祈安兩人匆匆走來,她閉上了唇。

澤川拱了拱手,道:“主子,峴文有事來報。”

裴牧曜頷了頷首,側眸掃了眼宋絮清揚揚下頜:“和我一同過去?”

峴文這個名字,宋絮清是頭次聽說,沉吟思忖須臾,搖了搖頭:“我走走消消食就行,你們過去吧。”

裴牧曜瞥見了她眸中的深思,知道她現下思緒如同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也不強求她,“如此,祈安在這兒守著。”

說完他腳步微抬,又頓了下來,回身叩了叩她的額間,道:“有何想知道的,想清楚,我回來後告訴你。”

聞言,宋絮清靜了一瞬,眼眸微微掀起,“好。”

目送著裴牧曜離開的身影,她淡淡地收回了眼眸,不緊不慢地繼續往前走著。

餘光瞥到跟在身後的祈安,宋絮清抿了抿唇,喊了他一聲。

祈安應了聲,走上前去時想起王爺曾說過的話,將手中握著的長劍背到身後,“王妃。”

宋絮清瞧見他這個小動作,但也沒有放在心中,而是問出了盤踞在心中許久的疑惑,“你把顧沁寧帶回京中後,她為何又和裴翊琛扯上了關係,還是在株洲時有的牽扯。”

顧沁寧和裴翊琛在株洲有牽扯這件事,是她前世無意間得知的。

問出口後她皺了皺眉,正要找補就聽到祈安說:“我帶沁寧姑娘回京後,送她去了京郊的莊子和茗玥等人住在一起,和她身邊的丫鬟茗音也是那時認識並一道長大的。”

初初到京郊莊子時,還被喚做尹珞的她心境似乎有些沉悶,心如死水的尹珞也曾無數次尋死,祈安等人實在是沒了辦法,趁著一次夜色將她帶回了南澗寺。

宋絮清挑了挑眉:“是裴牧曜和她說了什麽?”

“並沒有,王爺此前並未見過沁寧姑娘。”祈安搖了搖頭,繼續道:“我擅自作主帶她去找了住持,也不知道住持和她說了些什麽,聽聞再出來時心境倒是有了些變化,那日她出了南澗寺後跟我們說以後不要再喚她尹珞,也倒是問了我許多太子殿下的事情。”

宋絮清遲疑片刻,不解地問:“她為何會知道,裴翊琛是她的仇人?”

也沒聽誰提過裴翊琛當時在場,而且那時她也被打暈了扔在池塘高聳草木之中,怎會知曉那就是她的仇家。

祈安沒有握著長劍的另一邊手緊了緊,眼眸中閃過一絲憐憫,道:“是後來沁寧姑娘找到王爺,讓王爺幫忙將她送到殿下身邊時,我們才得知那晚殿下曾去過尹府。”

宋絮清腳步微頓,不可思議地擰眉:“他去那兒做什麽?”

“這個屬下不知。”祈安輕鎖眉眼,“沁寧姑娘中了香並未真正的緩過來,隻是眼眸睜開的瞬間,瞧見了跪在院落中的尹老爺和夫人被……抹了脖子,鮮血濺起的時候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宋絮清張了張嘴角,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祈安停頓的那刹那,她清楚地知道那是指誰。

宋絮清不敢想象,不過十歲出頭的顧沁寧是如何淌過遍布鮮血之路,走到了裴翊琛的身邊。

“那時王爺隻是想送個暗探過去,但那兒守衛森嚴,悄無聲息送個人進去並不是易事,但也不知沁寧姑娘是從何處得知了此事,求我們帶她去見王爺。”祈安緊握的拳心鬆開了些許,陷入了回憶中,“她和王爺說,她甘願做這個餌誘殿下上鉤,這也是她唯一能夠接近殿下的機會。”

“後來整整一年的光景,我們都沒有再見過沁寧姑娘,再見她時,她已經是以殿下心悅之人的身份回京。”

宋絮清心尖發酸,眼眸發怔地看著祈安良久,深深地呼了口氣,“畜生。”

這話祈安倒是不敢接了,隻是說:“沁寧姑娘離京前往株洲時,王爺曾派人跟在她的身後,若是她和殿下相遇後後悔了,我們的人便可帶她回來,但是沁寧姑娘去了株洲不久後,留下了信件給到他們,不見蹤跡。”

宋絮清閉了閉眼眸,斂去眸中的怒意,淡淡道:“弓弦拉開之後,就不會再有回頭路了。”

就算是再艱難再不易,咽著血水也要走過去。

祈安愣了愣,道:“沁寧姑娘和您說了同樣的話。”

宋絮清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視線。

分明有炎炎烈日照在她的身上,卻宛若身處冰天雪地之中。

不論是前世還是這一世,都不曾有人將懷疑的目光落到顧沁寧身上,任是誰都覺得她不過是一柔弱無力的姑娘家……

宋絮清喉間緊了緊,沉默地往回走著。

走到馬車處時,餘光瞥見一道身影匆匆離去,不多時,裴牧曜就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

裴牧曜眼眸掃過落寞無聲的宋絮清,掌心微抬止住澤川的話語。

四目相對須臾,宋絮清漸漸地垂下了頭,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路邊的石子,直到視線中漫過黑影,她才抬起頭,問:“你說,陘州還有人記得尹氏嗎?”

聞言,裴牧曜睨了眼祈安。

祈安點了點頭。

沉默幾息,裴牧曜朝前走了一步,牽過她的手,“有的。”

紮根了百年的大家族,以如此慘烈的結局消失在人們的生活中,也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跡。

這也是顧沁寧這麽多年不願再回到陘州的原因之一。

陘州的州府官員們早早地就聽聞瑞王即將過路的消息,是以一大早就在城門口等候著,誰知等到日掛高頭都沒有等來人,一行人按耐不住但也都不敢動,生怕瑞王在陘州界內出現任何意外,連忙遣派侍衛前去查看。

好在侍衛很快就來報,臨江邊發現了瑞王的人馬,想必不久後就會到來。

陘州太守賀林知聽聞消息後點了點頭,抬手示意他們退下,眼眸瞥過一旁的宋淮安,道:“聽聞瑞王妃也隨王爺出行,倒不知王妃喜歡些什麽。”

坐在另一側的別駕李軍遂即笑道:“這您倒是問對了人,下官聽聞宋主簿和瑞王妃倒是有些淵源在身。”

賀林知擺手笑了笑,“誰人不知?”

宋淮安嘴角掛著些許淡漠的笑容,聽聞這兩人一來一去的對話,道:“小妹心思純善,最愛的不過是四處遊玩,賞賞當地的風情。”

“這和我家小女倒是一個喜好,倒是可以讓小女陪同瑞王妃在陘州內四處走走。”賀林知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呷了口茶水,慢條斯理地道:“就是不曾和瑞王殿下相處過,也不知殿下脾性喜好如何。”

宋淮安聞言勾唇笑了笑,知道在這兒等著他呢,他故作悲涼地端起茶杯,吹了吹茶盞中的茶渣,道:“太守有所不知,舍妹和殿下賜婚之時,下官便在來陘州途中,在此之前和瑞王殿下也未曾有過交集,是以還真不知殿下喜好什麽。”

聽著他滴水不漏的話,賀林知皺了皺眉,但也不好說什麽。

倒是李軍接話道:“瑞王殿下脾性如何?”

“京中百姓皆道,瑞王殿下如同山間清風明月,也引得京中各家貴女愛慕於他。”宋淮安道。

賀林知聞言,和李軍對視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頷了頷首。

宋淮安借著飲茶的動作,眸光靜靜地掠過兩人,心中嗤笑。

這時候,門口的侍衛跑進來道:“大人,瑞王殿下已經到了。”

賀林知當即站起了身,就連官帽也忘記取了,匆匆出門迎接。

瞧見跪在地下的眾人,探頭出窗的宋絮清眉心皺了皺,這陣仗也實在是過大,就好似生怕別人不知瑞王一行人抵達陘州。

騎在馬上的裴牧曜神情淡淡地掃過跪在最前邊的賀林知,“起來吧。”

“謝殿下。”賀林知忙撐地起身,往旁邊讓了個位置,道:“下官已經在陘州中尋了出院落,若是殿下不嫌棄,可攜王妃下榻居住。”

“本王就不麻煩賀大人了。”裴牧曜眉眼清冽,眼眸不緊不慢地掠向垂頭佇立在後頭的宋淮安,道:“許久未見宋大人,宋大人倒是消減了些。”

言語間,並非不熟稔。

賀林知眉峰緊了緊,但轉念一想他是瑞王妃的兄長又忍了下去。

宋淮安聞言也心知不好,硬著頭皮道:“多謝王爺關懷,聽聞清兒此次也隨王爺出行,下官也是有段時間未見她了。”

“二哥若是有空,等我安頓下來後再去尋你。”

清冷的嗓音中帶著些許溫柔,落在外側的眾人耳邊,引得他們不由得探頭想要一探究竟,但頭還沒有伸出去就感受到一道如刀般的冽眼,眾人頓時縮回腦袋,目送著他們離去。

賀林知趕緊跟了上去,離去時還不忘瞥了眼麵色沉靜如水的宋淮安,嘖了聲。

宋絮清本以為來陘州是住的酒樓客棧,當馬車停靠在高門院落之外時,她挑了挑眉,無聲地看著翻身下馬的裴牧曜。

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裴牧曜忍不住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想什麽呢,眼珠子轉得溜圓。”

“人家都說狡兔三窟,此次隨你出行已經過了兩窟,日後我若是有事尋你,可不是前往南澗寺那麽容易了。”宋絮清笑道。

裴牧曜微眯起眼眸,眸中笑意頗盛,牽著她的手腕往裏走,“清兒要是感興趣,回京後我命澤川把地契交給你,你對著地契一處處的認認路,莫要路過了家門不識路。”

宋絮清笑了下,清澈的眼眸婉轉動人,“這事聽起來並不輕鬆。”

二人要走進去之時,忽而聽聞有人匆匆策馬而來,宋絮清餘光撇去,隻見適才迎接的太守帶著不少隨從奔來,以及許久未見的宋淮安。

她抿了抿唇,現下並不想見到這位兄長。

裴牧曜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你先進去看看是否合你心意,缺什麽命澤川去采買。”

宋絮清頷首,邁開步伐往裏走。

落腳的院落自然是比不上王府,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陘州臨江靠海,高掛上空的烈陽和京中並無區別,但時不時吹來的濕風還是能夠散去陣陣炎熱。

院落內種滿了竹子,隨風搖曳的竹林有那麽點兒像南澗寺的景觀,但竹林下種滿了豔麗明媚的鮮花,倒不似如同山間明月皎潔的寺廟。

院內早就有專人清掃整齊,並未有任何缺失的,隻不過是這兒常年沒有人居住,比起王府顯得要寂靜了些。

下榻的主院在院落東側,看著澤川和祈安來去匆匆的身影,宋絮清也忍不住起身在院中走走,不過這院落著實是安靜了些,觀望了會兒她便沒了欣賞的心思。

聽到她稍顯無奈的歎氣聲,茗玥笑了笑,“姑娘喜鬧,這兒的人確實是少了些。”

宋絮清頷了頷首,這兒實在是太靜了,靜得她會想起來時祈安跟她說過的話。

茗玥正要說可以上街看看時,就瞧見姑娘眼眸微微亮起。

宋絮清道:“你明日隨我上街看看。”

茗玥點頭應下了,好不容易來一趟,是要出府走走的。

聽聞腳步聲不輕不重地傳來,蹲身撩撥著池水的宋絮清微微仰頭,又垂下眼撩過靜下的池水,“送走了?”

裴牧曜半蹲下身的同時‘嗯’了聲,“賀林知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會來事些。”

宋絮清聽不出他話中的情緒,問:“他也是裴翊琛的人?”

“並不是。”裴牧曜抬手,接過茗玥慌忙遞來的手帕,拉過宋絮清浸泡在池中的手心,“他是個聰明人,知道陘州特殊,離京又不算遠,是以在眾皇子間也不過是左右逢源,若非要說忠於誰,那便是忠於皇上。”

“尹家被滅門之時,也是他在任?”

“嗯,是他。”

宋絮清眉眼蹙了蹙,不由得問:“他和尹家有仇?”

“並無。”裴牧曜抓著她的手腕,垂眸細細地擦拭著她指尖的水珠,“他和尹家關係還算是不錯,尹家未被滅門之時兩府走得還算是近,賀家二公子和尹珞是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

宋絮清聞言,輕輕地歎了口氣,也不知是該罵他還是該誇他。

賀林知確實是聰明的,就算是和尹府交好,然而站在他的立場而言,他也並未做錯,若是走漏了風聲給到尹家,尹家倉皇出逃必當引起裴翊琛的注意,屆時不僅是尹家,就是賀府眾人,也許都不會存活到今日。

裴牧曜起身的同時,拉著她的雙手將她也拉起來,道:“賀林知邀我今夜前往酒樓接風洗塵,你可要去?”

“邀你?”宋絮清嘴角噙著一抹笑,“人家隻是邀你,我過去做什麽。”

就是花瓶,恐怕也輪不到她來做。

“作壁上觀。”裴牧曜捏了捏她嬌嫩的掌心,道:“你若是不去,我被他們灌醉失了身,那可得不償失。”

宋絮清心尖微顫,餘光瞥見茗玥匆匆往後退,雙頰瞬間變得紅潤,恨不得捂住他的嘴,麵紅耳赤道:“青天白日之下,王爺莫要亂說話!”

裴牧曜淡笑不語地凝著她靈動的眼眸,連王爺都叫出口了,確實是羞著了。

他掩嘴輕咳了聲,“我酒量不好,你是知道的。”

宋絮清聽出他指得是前往東宮回府時的事情,曖昧旖旎的場景頃刻之間闖入她的腦海,一口氣提在喉間上不去也下不來,雙眸怒瞪著他。

嬌俏的神情撞入裴牧曜心中,他微微往前挪了一步,抵住她的腳尖。

宋絮清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可他也一步一步地跟著上來,鞋尖時不時地掠過她的腳尖,麻意自下而上地傳來。

退無可退即將要撞上巨石的時候,他修長的臂膀忽而攬過她的肩膀,宋絮清並未撞上石頭,和巨石之間隔著他的長臂,她皺了皺眉,可他眉眼都沒有眨過一瞬,就好似撞上巨石的手臂並非是他的。

裴牧曜神色未變地往前挪動了一步,抵住她的腳尖。

宋絮清隻覺得四周沉悶不已,眼前的人低低地笑了聲,笑聲震著胸腔傳遞進她的心房,隻覺得呼吸甚是不暢。

裴牧曜挑了挑眉,故意道:“本王若是失了清白,清兒還還要?”

宋絮清:“???”

她瞳孔劇烈的震動著,指著他的指尖也顫動不已,就差上手捂住他的嘴。

不等她開口,裴牧曜自問自答般回答:“想來應該是不要的。”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上手捂住他的嘴,輕聲嗬斥道:“你不要說話了。”

說著,隻見裴牧曜學她眨了眨眼,很聽話的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但是眸中的笑意卻透露出他此刻心情尤為愉悅。

靜了些許時候,宋絮清呼吸緩了幾分,確定他不會再開口時,酸澀的手臂稍稍落下,見他嘴角動了動又緊忙地抬上去。

一來一回好幾次,宋絮清終於確定他是在逗弄她時,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落下了手。

裴牧曜垂眸凝著揉著手臂的她,,勾在她身後的長臂輕輕一攬,將她攬入懷中,下頜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她的肩頸。

宋絮清呼吸微微停滯。

頃刻之間,喑啞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是以為了我的清白,清兒陪我去才是上選。”

作者有話說:

裴牧曜:沒了清白就沒了老婆,不劃算,這筆生意才不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