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末, 正值飯點。

蘇家老宅偌大的餐廳卻空空****,隻有一個渾身透露著貴氣的婦人在優雅用餐。

餐畢,她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的食物瑣屑,接過身旁侍者遞過來的茶水, 漱了漱口。

傅媽將另一個空茶杯放在她口下, 體貼地去接漱口水:“祝欽又不在……您都回國這麽久了,也不知道伺候婆母……”

蘇家老夫人卻並不在意, 她輕輕擺了擺手:“本身又不是親的, 不必在意她。”

說話的人正是蘇家老夫人楊如慈, 蘇坤的第二任妻子, 蘇景遷名義上的母親。

說是老夫人,但是她也才剛過半百,再加上保養得當,看起來一點也不見老態。

“隻是有些氣不過。”傅媽將毛巾從侍者手中接過遞給楊如慈, “瞧著她之前對夫人您討好的樣子,現在看起來得了點勢,就不上來獻殷勤了。”

傅媽嘴上抱怨完,斟酌了一會兒又道:“最近聽那邊的消息,他們爭得也挺凶的。”

蘇坤周末也去了公司, 祝欽連帶著不喜公司庶務的蘇書淵也都忙了起來,傅媽更是幾乎沒見過蘇景遷的影子。

蘇家繼承人的爭奪顯然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

傅媽知道,自從前幾年景容少爺不幸夭折之後,夫人便什麽野心也沒了, 開始不問世事。

但是有關繼承人的事情,畢竟是大事, 該了解還是要了解。

蘇老夫人卻沒答, 她隻是輕輕勾起了嘴角, 起身走去客廳。

她姿態優雅地靠在沙發背上,打開電視,待到電視不知道放的哪個搞笑綜藝的憨笑聲充斥了整個客廳,她才淡淡瞥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傅媽問道:

“你覺得蘇坤真的是閑得下心,會提前退休的人?”

傅媽被這突兀的問題問住了,仔細思考了一會,老實地搖了搖頭:

“不是。”

蘇坤的確不是。傅媽陪著楊如慈嫁到蘇家三十年,對於蘇坤也算是有所了解。

越是富貴的人對於權利的掌控欲越重,蘇坤就是其中佼佼者。

說起來他和安鴻性格很像,隻不過他和安鴻不同點在於,他的能力也格外出眾,因此在他的帶領下蘇家一直穩坐第一。

但既然他不是舍得放權的人,那麽他為什麽早早就把位置讓給了蘇景遷?

像是想到了什麽,傅媽怔然,望著自家小姐雖然有皺紋但是仍然姣美的麵龐,遲疑道:“難道……”

今天蘇老夫人心情不錯,便又多說了兩句:“就是你想的那樣。”

“祝欽,不成氣候。”

她的目光還停留在電視上所播的綜藝上,口中漫不經心道:“蘇家……早就是他的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蘇老夫人知道就算是景容還在,蘇家的繼承人,哦不,準確說是蘇家的掌權者,也隻會是他。

***

在白馬寺的幾天中,《韶華》的拍攝也逐步進入尾聲。

很快就到了安又寧殺青的日子。

娛樂圈的人本身就帶著點迷信,拍攝地點恰好又在寺廟。

這幾天,張導帶著一眾演員在開拍前的照例便是去拜佛。

也許是參拜的作用,前幾天的拍攝從上到下堪稱是順風順水。

安又寧本以為在張廷表白之後,兩人對戲時總會有著一些尷尬。

但到底是她多慮了,表白後拍攝的第一天,張廷的表演狀態就堪稱完美。

安又寧見他沒受影響,也便拿出了十二分的認真與他來對戲。

你來我往之間,表白帶來的尷尬很快就被消除,兩人似乎又重回表白之前的搭檔兼朋友關係。

因為主演的狀態極佳,很多場次都是一邊過,張導最近滿意得都很少在片場罵人。

但是今天拜完佛後,好運卻沒有再一次站在劇組這邊。

場務舉著手機,小跑到張導身邊,臉哭喪起來:“張導,陳老師今天趕不過來了。”

場務口中的陳老師就是劇組裏麵的飾演男二號的陳然。

陳然三十多歲,也是一個實力派演員,這次他家中有人去世,因此便請假飛回海市去見親人最後一麵。

張導很近人情,立刻給他準了假,把他的戲份壓到了最後。

可是再通融,他的戲份也是要拍的。

現在眼看便到了陳然約定要回來的日子,劇組景已經布置好了,其餘群演也已經就位。

卻不想海市天降暴雨,陳然航班被取消,徹底趕不回來了。

“對不起張導,真的抱歉,但航班被取消是真的趕不回去了。”

電話那頭陳然是不住的道歉。

張導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他雖然本身也為此很煩悶,但是聽他這麽內疚,也就發不出什麽火氣了,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可是現在景都布好,你知道的,這場是兩軍交戰的戲份,布景耗費了多少不說,就說那好幾百人的群演……”

又是一聲長歎。

另一邊是陳然也是真的愧疚極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看著自己在機場玻璃上映出的高大身影,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或者,您看能不能用替身?今天這場戲主要還是拍遠景,具體的表演細節並不多,能不能先讓替身幫忙演,然後再把我的臉p上去?”

“最遲今天晚上,我一定能夠回去趕上別的戲份的拍攝。”

替身?

張導沉思起來,今天的這場戲份,主演倒是其次,主要的心血都花在了場景布置和群演上麵。

照這樣看的話,陳然的提議也不無道理。

可是……

陳然飾演的角色是一個帝王,不說找的替身能不能詮釋出來角色的帝王之沉穩威嚴之氣。

就說陳然本身身材有型高大,是圈中數一數二的男模身材。

誰能做他的替身呢?

他上哪兒能找到這個替身呢?

初聽起來陳然的提議似乎恰當合理,可就在張導深思之後,卻又覺並不可行。

就在他想要放棄這個提議之時,忽然一個人的身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張導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蘇景遷還在開會,是何特助替他接的電話。

“張導你好,我是何榮。蘇總正在開會。”

“哎,何特助。景遷什麽時候散會呀,我劇組有點事情想請他幫忙。”

劇組的事情?

何特助沉思了一下:“應該還要一會兒就開完了。您是有什麽事情嗎?我待會兒給您轉告一下。”

“是這樣的,我想請景遷來幫忙救一下場……”

安又寧是把妝造都做完之後,才得知陳然並沒有趕回來。

就在她以為今天拍不了的時候,忽然小白得到消息說今天拍攝繼續。

與同樣並不明情況的盧笛笛、洛函匯合,三人心中帶著疑惑來到現場。

也就隻待了一會兒的功夫,從遠處終於傳來了張導的聲音。

“景遷,麻煩你了!”

張導真沒想到蘇景遷這麽給麵子,百忙之中還抽空過來幫自己的忙,簡直大喜過望,直接就去他的房間接他過來。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安又寧下意識地回頭,隻見最近忙於工作的蘇景遷就站在張導身邊。

他是來當陳然替身的?

聯係到之前張導說找到替身的事情,安又寧一下就明白過來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的確,無論是從身形還是氣質層麵,安又寧都承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但是,從何特助的口中,安又寧比誰都知道他最近有多麽忙。

下意識地,安又寧看著他蹙起了眉。

“又寧?”不知道什麽時候盧笛笛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此刻正一臉探究地看著她。

“沒事。”安又寧將皺起的眉舒展開,笑了一下,“看來張導找到替身了。”

安又寧的語氣溫溫柔柔的,但是盧笛笛卻某名從中聽出了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她眉毛一挑,沒有再繼續追問。

場景已經搭好,其餘主演也已經做完妝造。

因此蘇景遷隻遠遠看了安又寧一眼,便被拉去做造型。

等他出來後,張導一看便是眼前一亮。

因為是要上戰場,他一身鎧甲,銀色的頭盔昭示了他楚國君王的身份,整個人似一把未曾出鞘的利劍,溫和卻強大,竟然比陳然還要再多幾分氣場。

越看越滿意的張導上前跟大家說完戲後,便迫不及待地坐回機器前,喊了聲“action!”

林溪曾在楚國遊曆,偶然認識了楚國君主,並成了誌趣相投的好友。

但兩人所要保護的國家不同,立場不同,在彼此身份相互揭曉的時候,終是決裂殊途。

這場戲拍的是互相知道敵對身份後,林溪與楚王兩人於兩軍陣前決裂的過程。

兩人騎著馬於沙場之間相望無言。

這是他們知道彼此身份後的第一次見麵。

楚王看著林溪,眼眸深邃到似乎要把她的樣貌深深印在腦海中,他沉默了良久,沉默到他知道他不能再沉默,終是開口:

“你和我走嗎?”

林溪不答,但是她堅定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楚王讀懂了她眸間的意思,輕輕笑了一下。

他沒再追問,而是看向一直落後林溪半個身位呈一種保護姿態立在她身旁的男人,兩人的眼神短暫交鋒,楚王終是駕馬準備離開。

“哢!”

上麵的表演堪稱完美無缺,蘇景遷這個非科班人員意外地把楚王對於林溪深沉厚重的愛意詮釋的半分不差。

隻是……

“張廷你的表情!剛剛和你說的戲都忘了嗎!你和林溪已經確定了關係,你是正宮,不是第三者!你心虛啥,要拿出一點正宮的底氣和當著情敵麵表現的大度來!”

剛剛說的戲張廷當然沒忘,但是不知道為何,在接觸到蘇景遷眼神的一瞬間,他頭一次失態地從角色變回了自己。

這個眼神,熟悉的讓張廷立刻回想起那天在齋房門前,蘇景遷瞥向自己的淡然卻有力的宣誓主權的眼神。

這個目光讓他下意識地心虛起來……

“抱歉導演,剛剛狀態沒調整好。”

見張廷聽進去了,張導滿意地點了點頭:“再來一條,action!”

張廷演技好悟性佳,再來一條果然沒有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楚王駕馬準備離開。

但就在他駕著馬兒沒走幾步之時,他終是沒抵過心中的不舍,勒馬卻沒有回頭,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玦擲向林溪的方向,而後方才驅著馬兒跑回軍營。

蘇景遷的手很好看,舉著玉玦沒有回頭決然向後拋去的動作更是帥氣。

張導看著機器中的蘇景遷修長的手,滿意喊了哢。

拍攝結束,安又寧正式殺青,相處了這麽久大家都很舍不得她,張導大手一揮,請劇組人員出席,一起為安又寧辦了個殺青宴。

已經成為劇組一員的蘇景遷自然也要參加,隻是剛剛因為拍戲而漏接了一個合作夥伴的電話。

此刻的他需要先去回電話。

洛函因為學校裏臨時有事,不得已先行回校,安又寧便和盧笛笛出發坐在同一輛車。

“你不等等他?”

盧笛笛透過車窗看向蘇景遷離開的背影回過頭看著安又寧問道。

自從安又寧救了盧笛笛之後,隨著相處,兩人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好,從一開始的疏離僵硬變成了現在的好朋友。

當然敵視是盧笛笛對安又寧單方麵的。

倒不是因為開機時,蘇景遷拒絕了自己而去找了“侄女”安又寧。要是因為如此,她反而該討好安又寧了。

而是因為她對於兩人間的身份存有疑惑。

他們不像是叔侄,而更像是一對情侶。她暗中觀察了幾次兩人的相處,終是肯定了原先的猜測。

金主和金絲雀的事情向來讓盧笛笛不齒,這也讓她對於安又寧的觀感降到了極低。

可是後來隨著被救之後,她與安又寧關係逐漸變得更好,她才深刻發現自己之前的猜想完全錯了。

蘇總哪兒是金主爸爸,完全就是一個盡職盡責的追求者嘛!

安又寧對於盧笛笛的敏銳隻意外了一瞬,但是現在她並沒有心思去掩飾什麽,她也看向蘇景遷因為工作而離開的忙碌背影,蹙著眉聲音沉沉的:

“不等了。”

一個小時後,等蘇景遷抵達聚會包廂時,看見的就是一群醉鬼,屋子裏完全沒有人還是清醒的了,他眼眸一掃,便搜索到了想見的身影。

因為是宴會的主角,來向安又寧敬酒的人絡繹不絕。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安又寧也是來者不拒。

推杯換盞間,酒量不錯的安又寧竟已經和盧笛笛雙雙醉倒。

盧笛笛攬住安又寧,趴在她耳邊說著悄悄話:“我猜的對不對!你們倆根本就不是叔侄!”

安又寧醉得厲害,她的聲音和往常的平靜有著很大區別,軟軟糯糯地不自覺就帶上了一絲撒嬌。

“對。”說完還乖乖地跟著點了點頭。

聞言,盧笛笛的八卦之魂瞬間被點亮了:

“你是不是喜歡他?”

至於他喜不喜歡她,盧笛笛不用問也知道答案一定是喜歡。

醉了酒的安又寧也沉默了,她歪著頭嘟起了紅潤的唇,苦惱的樣子呆萌又可愛。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似乎被這個問題難倒了:“我也不知道……”

拖長的尾音帶著一絲不自覺的委屈。

“我好像是喜歡的。”安又寧眨著一雙浸潤著水光的眸子看著盧笛笛,迷茫到讓人心疼,“但是我不敢呀。”

她掰起手指頭數了起來:“爸爸、媽媽、祝姨……他們喜歡我的,但又不喜歡了,我好怕他也會不喜歡我……”

她說的語無倫次,又喜歡又不喜歡的,聽得緒迷糊的盧笛笛一頭霧水,性子本身就直,醉了酒更直的她直接大手一揮:“別怕!有什麽不敢的!就是上!”

也是神了,她話音剛落,蘇景遷就推開了包廂門,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哎!他來了!”盧笛笛指著門口忽然出現的身影像個孩子一樣驚喜地笑了起來。

她推搡著安又寧半軟的身子:“快上!按照姐姐……姐姐剛剛教你的撩漢招數,準保你……成功!”

盧笛笛說話結結巴巴的,手中力氣卻是不小。

安又寧一個踉蹌就被推到了蘇景遷的懷中。

也許是酒壯慫人膽。

安又寧看了眼盧笛笛在身後為自己的加油鼓勵,一種莫名的豪氣頓時從胸膛湧出。

她止住了蘇景遷想要扶自己的手,反客為主拉起了他的手腕。

步履雖然踉蹌,但極具方向感地徑直帶著他走出了包廂。

“砰”地一聲悶響,房門應聲而關。

房間的吵鬧喧囂瞬間消失,安靜是走廊中的主旋律。

“怎麽……”了?

蘇景遷的關切還沒說出口,忽然就被一個溫軟的唇堵住。

她的吐息打他的臉上,輕輕的軟軟的,像一隻羽毛調皮的拂過,還帶著一絲甜甜的香氣。

唇齒相接,他隻聽到她貼在自己唇上模糊不清的呢喃著:

“好甜呀……”

作者有話說:

抱歉寶貝們,補充的部分姍姍來遲(掩麵哭泣,今天白天打算改一下張廷的部分,就先不更啦,複盤的時候感覺他的設定有一絲絲降智,我盡量把他改的正常一些!

ps:蘇總:老婆說我甜耶!感謝在2022-08-04 16:01:02~2022-08-07 19:22: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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