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問裴雲舒叫什麽名字的那人第二日就不見了蹤影。
裴雲舒也不打算再去修真大賽了, 他老老實實待在房中, 等到新來的小童著急跑到他麵前時,他才意識到有事發生了。
“師兄, ”小童, “有人去找了淩野真人, 說想要成為你的道侶。”
裴雲舒皺眉,“胡鬧。”
他繼續閉眼打坐,對此不感興趣,小童倒是關心得很, 每日都來同他說著這一事的變化。
“師兄,幾個師兄們把那人打出了單水宗, 但是那人又帶著人重新爬上來了。”
“師兄,雲忘師兄說肥水不流外人田, 若是師兄必須要有道侶, 他就給師兄當道侶。”
“但是大師兄說他胡鬧,小師弟被師兄們都給攔住了。”
為了不被打擾, 裴雲舒的住處早已被他布上了結界,他聽小童說的越多,就越是感覺胡鬧。
這日, 小童進來,還未開口說話,裴雲舒便道:“我要閉關了。”
小童咽下一嘴的話, 他正要說幾位師兄不知為何忽而在昨晚半夜裏打了起來, 各個被打得鼻青臉腫, 莫非是喜歡小師兄,便暗自吃了醋嗎?
但要是吃醋,他們互打幹什麽,不應該吃雲舒師兄的醋嗎?
“師兄,你何時出來啊?”小童問。
裴雲舒道:“不出來了。”
小童以為他在說笑,便沒有當真,等裴雲舒閉了關後,便等著雲舒師兄回來。但等到他變的蒼老得走不動路的時候,他才知道雲舒師兄說的是真的。
一百年過去了,兩百年過去了。
外界滄海桑田,一日一日地變,單水宗上好像沒了裴雲舒這麽一個人,隻能等天生異象時,才知曉他又修為精進了。
除了單水宗的人在等他,除了小童在等他,還有房中一條溜進來的小蛇在等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一日大白日,單水宗的天邊忽而泛起了金光。
這金光直直照在裴雲舒閉關的地方,看到這異象的人忡愣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裴雲舒要飛升了。
閉關門前,整個單水宗的人都圍在了此處,宗門大法開啟,掌門帶著諸位長老,一起等在了門前。
他們看著裴雲舒從金光中走出,緩緩往這九天之上飛去。
有人目眥盡裂,“四師弟!你低頭看看我們,四師弟!”
裴雲舒垂眸,看著他們,他恍惚一會,從身上掏出了幾樣法寶,飛給了單水宗的眾人。
仙人給的這些東西,不管有沒有用,都可以成為鎮門之寶了。
小師弟死死看著裴雲舒,他眼角流出幾行血淚,許多人都在哭,半悲半喜地哭。裴雲舒將哭聲拋在身後,待到飛升到中途時,他卻覺到了幾分因果。
他順著因果看去,原來是曾經答應了小蛇的話。
單水宗的另一方天地忽而起了暴風暴雨,這風雨極猛,還伴著龍吟。
一半金光漫天,一半滂沱搖擺。
哭著的人也止住了哭聲,愣愣看著一條黑龍騰空在雲霧之中,朝著裴雲舒飛來。
巨龍停在疾風暴雨之邊,它看著裴雲舒,低沉問道:“這世上有龍嗎?”
地上的小師弟忽而掙脫了師兄們的手,他姣好的麵容上滿是猙獰,歇斯底裏道:“——沒有龍!這世上沒有龍!”
伴隨這道無助吼聲,裴雲舒輕而堅定的回答,他道:“有龍。”
這兩字一出,因果全消,裴雲舒在金光之中緩緩飛升。
另一半的瓢潑大雨猛得急了一瞬,又慢慢褪去。黑龍看著裴雲舒,又看了看天上。
裴雲舒笑道:“你我相伴,也算是有緣了。”
“師兄——”
呼聲一道一道,這聲音逐漸消失,裴雲舒聽到了他師父的聲音,他師父不知朝誰叫了一聲:“師父。”
裴雲舒回頭,就見小師弟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幅模樣。
他微勾起唇,朝著這位緊盯著自己的師祖點了點頭,便轉過了身。
人聲慢慢遠去,金光逐漸盛大,終於,裴雲舒到了雲端之上。
可雲端之上,卻是什麽都沒有。
沒有其他仙人,也沒有花草樹林,無太陽,也無月亮。
裴雲舒在這裏等了一個月、兩個月,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他開始往外走,往走過最遠的地方更外處走,卻聽不見任何的風吹草動,見不到任何的人影。
這個時候,裴雲舒才知曉,最折磨人的,反而是孤獨。
他試圖下過雲端,可是下不去;他也曾試過往上去,可是無法上去。
裴雲舒被困在這一方白茫茫雲端了。
這地方連個會飄的雲都沒有,裴雲舒打坐修煉,但等睜開眼時,卻還是眼前的一片白。
他連打坐修煉都修煉不下去了。
他翻遍了儲物袋中的所有東西,書籍看了一遍又一遍,法寶符咒也是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傳音符也離不開此處,裴雲舒用盡了一切辦法,卻也無能為力。
唯一陪著他的便是青越劍,可是青越劍不會說話。
裴雲舒開始想為何要飛升了。
又過了不知有多久,裴雲舒想東西時開始變得緩慢,記憶猶如蒙上了一層霧,也開始慢慢從腦海中褪去。
他抽出了青越劍,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一道閃電擊落在他的手上,打落掉了裴雲舒手中的劍。
仙人原是連死都不可以的嗎?
大山大河不再,若是裴雲舒不出聲,這裏便能一直寂靜。
風聲也無,花苞綻放,草葉枯萎的聲音也無。
孤獨寂寞,逼死人的孤獨寂寞。
以往的那些經曆成了美夢,刻苦修煉也成了笑話。
裴雲舒想死,但他連死都死不了。
時間在他這開始變得緩慢,慢得如同折磨。他期待著有其他人也飛升此處,想著那明明成了龍的蛇又去哪兒去了?
可等了又等,卻未等來一個人。
到了最後,裴雲舒需要用利劍在自己身上劃開傷口,靠著痛感才能喚醒自己的意識。
他有時看了青越劍許久,才會想起青越劍的名字。他甚至有一段時間,忘記了自己的姓氏。
他叫雲舒,那姓什麽呢?
姓陳、楚?還是姓王、李?
他想了許久,才不甚肯定的想著,他應當是姓“裴”的。
裴雲舒覺得好似過了百年之久一般,他手裏翻來覆去的那些書,也終於看不清上方的字了。
崩潰襲來,他在崩潰中不斷自殘,過了幾日,他開始重新振作。
裴雲舒掏出筆墨,他發現筆墨可以在這白茫茫的地上空中畫出畫兒來。
他在地上畫著花草和樹,在空中畫著雲朵,黑白兩色逐漸填滿了此處,裴雲舒畫出一隻鳥,開始琢磨怎麽才能化假為真。
他在“鳥語花香”中,終於能再一次潛心修煉了。
等這一次睜開眼時,他看著周圍一切,指尖輕點身旁畫出來的小草,黑色的小草便緩緩挺起了身子,變成了真的。
裴雲舒將一切都點成了真的,鳥語開始響起,雲朵開始飄動,溪流聲潺潺。
但一切都是黑色的,裴雲舒心中平和,他再次閉上了眼。
等再次睜開時,他發現自己的身上也已長滿了黑色的草。
草慢慢往外生長著,遍布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裴雲舒看著之前所畫出來的樹,枝繁葉茂,已經成了一片林子。
他起身,卻忽的僵住不動了。
他看到了一隻他從未畫過的蝴蝶,從他麵前出現,飛到了一朵花上。
裴雲舒踉蹌著,他往溪水邊走去,溪流中的魚兒躍出水麵,水草輕輕擺動,小魚兒在水草之間嬉戲。
有風襲來,吹起了裴雲舒的發絲。
裴雲舒伸出手,指尖抖著,輕點著溪流。
黑色的溪流褪去了黑色,從裴雲舒的指尖開始往外蔓延,河流清澈,水草幽綠,花朵嬌豔。
天邊的黑色褪去,藍天白雲再現。
他成功了。
*
百裏戈和清風公子為裴雲舒護法了五日,第五日的時候,裴雲舒周身靈力暴漲,在這暴漲的靈力之中,花月反而化形了。
這狐狸輕哼一聲,還在說著夢話,“雲舒……不要……”
纏纏綿綿,麵色緋紅,哼聲讓人麵紅心跳,隻是看著,就能知道這狐狸做的是什麽夢。
百裏戈和清風公子此時關心的卻是,花月睡了五日,就當真化形了?
他們對視一眼,目中驚疑不定。
清風公子麵色肅然:“既然如此,等到他們醒了,你我再睡上一睡。”
百裏戈沉沉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裴雲舒,隻見雲舒周身的靈氣越來越濃,盡數往他體內鑽去。
過了片刻,裴雲舒倏地睜開眼。
他目光忡愣片刻,在周圍看了一圈,看到了百裏戈的時候,他目中忽而濕潤,猛得起身上前,緊緊抱住了百裏戈。
百裏戈詫異之後,也抬手抱住了裴雲舒。
清香味使人心猿意馬,但百裏戈坦坦****,他撫著裴雲舒的長發,關心道:“雲舒可是在心魔中經曆了不好的事?”
裴雲舒在百裏戈頸間點了點頭,隨即便鬆開了百裏戈,又去抱一旁迷迷糊糊睜開眼的花月。
花月還未徹底清醒過來,他被裴雲舒抱在懷中,以為還在夢中,便攀上了裴雲舒的脖子,撒嬌道:“人家那處還疼著呢,你怎麽總是要不夠人家。”
他挺了挺上半身,嘟著嘴,“這裏也腫了,你一點也不心疼,我都說了不要啦。”
裴雲舒:“花月?”
花月猛得清醒過來,他火燙到了一般連忙從裴雲舒懷裏退開,麵上紅了一片,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竟然說了什麽。
他怎麽又做那種夢了?!
這、這太荒唐了!
他捂住臉,含糊不清地解釋:“雲舒美人,你不要多想,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裏總是有人摸我的毛,把我的毛都給摸腫了。”
裴雲舒笑了幾聲,“花月既然這麽說,那我就信了。”
花月從指縫中看著裴雲舒,他心中甜蜜,雲舒美人怎麽如此寵愛他?
清風公子在一旁冷哼一聲,“你們可當真亂得很。”
裴雲舒聞言,卻不禁忍俊一笑。
他睜開眼後,周身的氣息便變得平和無比,修為也好似藏匿了起來,若是不特意去探,便看不出他如今修為是有多高。
百裏戈欣慰道,“我如今也看不清雲舒的本領有多少了。”
裴雲舒莞爾:“我用了多少時日來結嬰?”
“隻有五日而已。”
“五日,”裴雲舒悵然,“我在心魔之中,卻實實在在地過了至少五百年。”
這些時日於他而言,不是轉瞬即逝,而是一日日過去的。
在心魔之中,那些幾乎要把他逼瘋的年歲,卻也讓他的道心變得尤為堅硬起來。
便是師父此時再對他說上一百句的“雲舒,你道心不穩”,裴雲舒也不會再為其所動了。
“五百年?”百裏戈倒吸一口冷氣,“你竟在心魔中過了如此多的時間!”
清風公子心中同樣掀起了滔天巨浪,嘴中下意識糾正道:“他說的是至少五百年。”
裴雲舒笑了笑,對著還躺在被褥中的花月道:“花月,快穿上衣裳,我們接著往前走吧。”
花月黑發滑落肩頭,他捂著被子,羞澀地偷偷看著裴雲舒,“好。”
“等等,”百裏戈道,“我與清風公子還未曾在這裏睡上五日。”
裴雲舒一愣,回身看向他們,“睡五日?”
百裏戈點了點頭,他麵色正經,不像說笑:“你在這睡上五日便結了嬰,小狐孫睡了五日也化了形,這處必定是有大機緣,可不能一點便宜都不占便走了。”
裴雲舒抬眸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清風公子,雖是不忍心,但還是說了:“我結嬰是有緣由的,那五日我用靈魂之身食用了一顆龍果。”
“一顆龍果便能加一百年的修行,我這才開始結嬰。”
“至於花月,”裴雲舒道,“應當是他本身就快要化形了,正好我結嬰時靈氣濃鬱,他體內靈氣夠了,就開始化形了。”
百裏戈若有所思,“雖然雲舒說的合情合理,但戈還是想試上一試。”
“那便試吧,”裴雲舒索性席地而坐,“你與清風公子一同睡上五日,也好好好休息一番,我與花月看著你們。”
百裏戈敞亮地躺在了花月那**,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清風公子見他如此厚臉皮,也跟著掏出了床褥,躺在了上麵睡去。
若是五日睡醒過來什麽都沒發生,那難堪的也是這妖鬼,而不是他。
誰讓這妖鬼不聽他夫君的話。
等他們睡著了,裴雲舒在心中喚了一聲燭尤,隻是燭尤沒有回聲。
那銀龍想要黑龍同它族人交尾,會不會逼迫燭尤,打算硬來?
黑龍那副模樣,應當不會被逼迫吧。
但若是真的同其它雌龍交尾了呢?
裴雲舒眉頭蹙起,又想起龍性本**,那麽多好看的雌龍在麵前圍繞,怎麽可能能忍得住。
當真是色龍,色蛟。
什麽都變了,本性還是一樣。
“雲舒美人,”花月在一旁小聲道,“我的腳好痛,好像扭傷了。”
裴雲舒回過神,往花月的腳上看去,就見花月提起了衣擺,白皙的小腿露在了眼前。
小腿漂亮精致,膚如凝脂,紅衣蓋在上方,更是比玉還要好看。
花月紅著臉,把腿放到了裴雲舒身上。
“好疼的,雲舒美人,你可不可以幫狐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