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修真界不計年月, 春去秋來不知多少時日, 裴雲舒已經卡在金丹後期許多年了。

他終於決定聽從淩野掌門的勸說,獨自一人攜著青越劍, 去往世間看上一看, 去突破所謂的瓶頸。

二十年來, 自他上了單水宗之後,好似一刻也沒有停下來過修行,掌心被磨出硬繭,日夜不綴, 與之帶來的,是足夠讓他獨行世間的底氣。

可他剛剛下了山, 便看向了身後林中,“誰?”

小師弟從林後走出, 幾年時光, 他越發長得唇紅齒白了起來,輕輕一笑, 便是春花曉月之色,“四師兄,你是去哪裏?”

小師弟的樣貌未曾怎麽變過, 裴雲舒將他認了出來,便認真回道:“我需下山曆練。”

“師兄獨自一人?”

裴雲舒頷首。

小師弟便笑了,他走了過來, “師兄, 師弟前些日子也結了丹, 可以下山曆練去了。既然如此,不若師弟同師兄一起吧?”

裴雲舒無可無不可,便同意道:“那走吧。”

裴雲舒喜愛大山大河之景,壯闊的山河,瑰麗的雪山,他一見著這樣的景色,就往往需要良久才能回過來神。

但小師弟更喜愛熱市小巷,越是熱鬧之地他越是喜歡,他同裴雲舒說:“師兄不入紅塵,又怎能勘破紅塵呢?”

裴雲舒想了半日,覺得小師弟說的有道理,就跟著小師弟深入了紅塵之中。

小師弟帶著他來到了一處南風閣。

紅燭輕晃,床幔輕飛,小師弟拉著裴雲舒在密室之中,透過那小小的孔洞,去看**纏綿交織的人。

裴雲舒隻看了一眼便轉過了臉,但小師弟卻在他耳邊輕聲道:“師兄,這是人世間最是紅塵的地方,你怎能不看呢?”

小師弟執起裴雲舒的手,讓他重新看往那小小孔洞之處,旖旎的聲音斷斷續續,密室隻有一層薄薄的牆,自是隔絕不了任何的聲音。

“師兄,”小師弟的聲音也跟著熱了起來,還藏著某種隱秘的期望,“師兄有感覺嗎?”

裴雲舒搖搖頭,他離開了密室,從南風閣走出。

轉頭去看時,卻見小師弟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他目光晦暗,意味不明地看著裴雲舒。

又過了幾日,師兄們也跟著來了。

他們問裴雲舒:“小師弟呢?”

“醉酒後便睡了,”裴雲舒頭一次有了鬆一口氣的感覺,他起身,拿好自己的東西,跟師兄們道,“小師弟便交給你們照看了。”

說完,不待師兄們說話,便乘劍遠去了。

師兄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知誰苦笑了一聲,從屋內找出了酒。

“難為小師弟這一路了。”

有些人,就是怎麽捂都捂不熱;而偏偏這些人,已經有了可以展翅高飛的翅膀了。

誰都困不住,讓別人無可奈何。

這一次的曆練,裴雲舒足足持續了一年的時間。待到雪花飄落時,他有感而發,當夜伴著明月登上了雪山之巔,在山巔上等著暖陽升起。

他等了一夜,暖陽升起時,他身上的雪已經積了有一寸之厚。他看著染紅半邊天的朝陽,在這一刻破了金丹。

結嬰之勢引起天地異象,師門中的長老連忙趕往雪山為裴雲舒布陣護法,這場結嬰足足持續了十五日,十五日之後,裴雲舒睜開了眼。

他站起身,抖落滿身的雪,朝著身邊的師門,露出一個笑。

他結嬰了。

結嬰之後,心中的緊迫感驟然減少了許多,但裴雲舒此時卻除了修煉之外,再也不知該幹些什麽了。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潛心修煉,練劍,練術,練道心。

時間好似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有時候閉眼打坐,再睜開眼時,已是三日之外。

身邊陪伴著裴雲舒的小童也開始變得蒼老,就如同當年陪著裴雲舒爬上無止峰的老童一般,早晚都會走到壽命盡頭。

裴雲舒便減少了修煉,他抽出了時間,去給院中的靈植澆著水。

這一日,他剛剛坐在了床邊,正要閉眼打坐,忽的朝床尾看了過去。

一條五彩斑斕的小蛇爬上了床,它似乎沒有想到裴雲舒睜開了眼,一雙血眸同裴雲舒對視,愣在了原地。

裴雲舒道:“你這個小蛇,是怎麽爬進我的房內的?”

小蛇吐出蛇信,慢吞吞地朝著裴雲舒爬來。

它看著就是一副劇毒無比的模樣,但若是說一個元嬰修士怕蛇,那就有些荒唐了。裴雲舒伸出手,花蛇爬到了裴雲舒的手上,蛇尾緊緊纏住他的手腕。

纏得那般緊,好似是怕裴雲舒扔了它一般。

蛇的一雙豎瞳是分毫雜質也無的猩紅色,猶如鮮血滴落,比寶石還要耀眼。

裴雲舒忽而想到了曆練那些時日聽的傳聞,他緩聲道:“有些蛇表麵看著是蛇,但其實一遇風雲便化龍了。”

他將手上的花蛇放落在地,五彩斑斕的蛇卻不走,直起上半個身子看著裴雲舒。

裴雲舒道:“去吧,若是你真可化龍,化龍那日需別人相助,那便再來找我吧。”

花蛇伸出蛇信舔了下裴雲舒的指尖,裴雲舒看著指尖,微微一怔,就笑了起來。

元嬰之後,裴雲舒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修行之法,他有時在後山中席地打坐,便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在同著整片大地連在了一起,一同在一起一伏的呼吸。

但他不怎麽外出,因著不知為何,他每次出去,都會遇上師兄師弟。

裴雲舒不知怎麽和他們說話,隻有獨自一人時他才最為自在,逐漸的,他若是出去,便會遠遠跑到宗門之邊。

等到又一次的修真大賽開始時,裴雲舒也隻是偶爾去看一看。

他已是元嬰,便是年齡符合也不能再參與大賽,否則便是贏了也不光彩,白白欺負人家年輕修士。

“師兄,”台上贏了一場的小師弟下了擂台,笑得分外燦爛,“你來看師弟嗎?”

他這一聲師兄,周圍便有許多人也往裴雲舒身上瞅來。

“這就是單水宗上的雲舒師兄嗎?看著怎麽比我還小。”

“年紀輕輕已經結了元嬰了,我師父總是說他刻苦,但若是資質不好,再多的刻苦也沒用吧。”

竊竊私語聲自然逃不過裴雲舒的耳朵,裴雲舒隻好裝作聽不見,他望著小師弟,“今日如何?”

“已經贏了兩場了,”小師弟光潔的額上泌出汗珠,他看著裴雲舒的眼睛好似閃著光,“今日下午還有一場,師兄,你來看師弟吧。”

裴雲舒抬頭看看天色,便答應了下來,“好。”

但下午的對戰時,站在小師弟對麵的人卻是望著裴雲舒出了神,一擊就被小師弟給擊下了擂台。

這人被擊下擂台後也不難過,而是腳步踉蹌地跑到裴雲舒麵前,麵紅耳赤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裴雲舒道:“雲舒。”

擂台上,小師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倆,那張美人臉已經陰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