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亂墜 第五瓣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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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山,千裏冰封,四下蒼茫。但好在並非渺無人煙,在山腳下零零落落地散布著幾個村落,不大,一個村裏也不過百十號人,就靠山吃山,依著這大雪山裏的野獸與草藥生活,過著清困的生活。
時近春末,村裏人也開始整頓裝束,預備著上山捕獸采藥。留待每年夏末時前來村裏收取獸皮草藥的遊商,往往一季辛苦便可換得一年的用度。
而今年,遊商還未至,村裏便來了個白衣青年。據老人們說,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公子,簡直和傳說中的仙人似的。而且那身白衣在這雪山也是少見。山中村民除了辦喪以及捕獸時會用白布藏身之外,是向來不穿白的,要知這大雪漫山,若是著白,出了什麽事,便難被人發現。那負責接待白衣公子的村長也是如此勸告,隻是白衣公子隻是一笑,卻不肯換過衣裳,好在他的衣服也不是一徑地白,腰間所係的深藍腰帶也還顯眼。
公子進了村之後就掏出一張圖,上頭畫著一株草藥請村長辯認,隻是那草藥樣子奇特,枝如珊瑚,葉如走珠,找了幾位常采藥草的村民來認,卻無一人識得。看著村中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搖頭,那公子的眉頭越皺越緊,一把拿起村長泡的茶水就算口中灌去,那可是村長留著隻用來招待貴客用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茶水入口,那個公子的臉色卻更難看了,紅青白紫轉了一遭之後,竟有些發黑的樣子。
這邊來認圖的村民一個個離開,白衣公子抬手從村長手中取回草藥圖,長歎一聲:“最後一個村子了,還是沒人認得嗎?這若大的雪山,漫無目的的找,不知道要找到什麽時候。該死的,隻剩兩個半月時間,貓兒,你可一定要撐著。”
一旁村長才及笄的女兒過來添茶水,見他如此焦慮,心下一動,想起一個人來:“爹爹,周爺爺見識多,要不去問問他說不定知道。”
聽這話,原本垂著頭的白衣人猛地抬起頭來:“你說那個什麽姓周的識得這草?”說話間目光如炬,灼灼地似要冒出火來。
村長女兒被這眼色一驚,說話間不禁帶上幾分遲疑:“我,我們這村,就,就屬周爺爺知道的事多,可是,可是……”
村長見女兒被嚇住了,忙上前笑著說:“白公子,這周大爺是年紀大,見識多些。隻是我們這住在雪山的人,到老往往眼力就差了,而這周大爺從上個冬天起更是雙目失明,所以我才沒找他來看這圖。”
這來村中尋藥的便是白玉堂,他聽村長的話也不多言,站起身便往外走,邊走邊道:“這草奇特,就算他看不見,隻要一說,知與不知便可清楚。他住在哪,你帶我去。”
村落不大,隻走了幾步,村長便拐入一處房舍,三間茅草屋一字排開。一間裏養著幾隻雞鴨,一間廚房,另一間住人。此時正有個老人在院裏揉著獸皮。“這就是周大爺了,他揉製獸皮的手藝最好,總能多賣幾個錢。所以雖然眼睛看不見,不過摸索著還能做些。村裏人就常拿自己打的獸皮請他做,他也能得口飯吃。”
白玉堂也不理會村長的介紹,走到那老人身邊蹲下身來問道:“老人家,你有沒有見過一種草藥,枝幹很特別,葉子圓圓的象珠子一樣。”語調間是難得的恭敬。
“啊,你問那種草做什麽?那種草不好采的,也沒什麽用。”
本是做好了失望的準備,但沒想到對方的一句話卻讓白玉堂的心直飛上天,他忍不住一伸手握住周老的肩膀:“真有這種草,你見過,在哪裏?”
而此時的周大爺卻在白玉堂的手下唉唉出聲,痛得說不出一句話來。一旁的村長忙衝上來,掰著白玉堂的手指叫道:“白公子,我知道你心急,可下手輕些,周大爺經不起你年輕人的力道。”
被村長一打岔,白玉堂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忙鬆開手勁:“我要尋這草藥救人,心急了些。”再要說些道歉的話,又開不了口,隻得凝了眉站在一旁。好在周大爺原也日日山中捕獸采藥,身子硬朗,白玉堂的手勁雖大,但沒用上內力,也就是一陣疼痛的事,鬆手揉揉便過去了。而且聽他說話中帶著焦急,又說道是為了救人,自然也不見怪,隻說:“我是五年前去采藥時見到的,生在崖壁下,我見它長得奇特,就想會不會是什麽靈藥,所以想盡辦法才采了下來。沒想到才放到第二天,就幹成了灰。而且我也問過那些收藥的人,都說沒聽過這種草藥,想來也沒什麽大用,就沒再去尋過。”
“有用,自然有用,那崖壁在什麽地方,你帶我……”才要接著說下去,卻一眼瞥見老人無神的雙目,頓時住了口。
老人卻嗬嗬一笑,並不在意,隻說:“那崖壁也不難找,你順山路上到半山腰,有一麵冰壁,繞過冰壁向東,有一片鬆林,鬆林的盡頭是座小山包,翻過山包便是我說的崖壁了。隻是那崖壁陡得很,不好下。我上回還差點摔了下去。小哥你還是在村子裏多找幾個人,比較穩妥些。”
白玉堂淡淡應了一聲,留了些銀兩後就與村長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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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急著想上山,但理智卻告訴他越是到了最後的關頭越應該謹慎,何況此時,他的性命上還係著展昭的一條命。強忍著衝動讓村長為他準備進山的事宜,不過尋人一起上山,卻是不想的。依他的武功另找人去也隻是多了累贅罷了。
第二天,或是天公作美,天高雲淡,正是一片晴好。白玉堂背著繩索飛爪,火種幹糧,披著件深藍的鬥篷,提身縱氣往半山而去。此時他頭臉間裹著一塊深色的布,以擋雪地反光,但這並沒有減慢他的速度。
周大爺所說的路徑十分清楚明白,隻是雪地並不好走,白玉堂雖然身負絕世輕功,但也耗費了三個多時辰才到達崖邊。卯時動身,此刻已是午末,匆匆吃過幹糧,胡亂嚼了兩口雪,調息一陣之後準備著下崖。隻是他不知道,這崖下每隔一個時辰便會厲風吹割,而末時正是風起之時。那周老下崖恰是風停之時,因此也不知有此阻礙,所以未做說明。
白玉堂沿著崖壁尋了一圈,終於在一道崖縫裏隱約著著一株草似的東西輕搖著,雖然相隔過遠看不分明,但終是有幾分可能。於是尋了塊堅固的大石,係好繩索之後,就遁著那草的方位緩緩而下。
才滑到三分之一處,順著崖壁起了陣陣輕風,吹得繩索輕輕發顫,但白玉堂並不在意,隻管往下。但到的二分之一的地方,那風轉烈,打著旋從崖壁上旋刮而過,雖便得千斤墜墜住繩索,但仍是被風從壁上卷開來,又狠狠的甩了回去。即使是借力在崖壁上推擋,但仍有幾次風向徒轉,沒防住,整個人被慣在壁,撞得五腑六髒都是一陣的翻騰。
即使如此,白玉堂仍是借著風隙,一寸一寸往下移。他不知這風何時會停,也不知自己剛才望見的是否就是纈露草,但他隻知道自己多往下一分,展昭便能多一些希望。
不知順著繩索移了多久,白玉堂的雙手早被麻繩所磨破,帶出的血一蹭上繩索就被凍住,令他不得不一回回將傷口扯開,再重新握住繩子,然後再度扯開。本是暗褐的麻繩此時已變得斑駁不堪,血渣子順著繩索浮凸支楞著,竟然尋不出空隙來。
但是山風並沒有因為他的堅持而減緩,反而是越刮越急,到得最後,便隻能一分一分的移動。
白玉堂也不知道自己在繩索上懸掛了多久,耳邊呼呼的聲響才漸緩了下來,他輕籲一口氣,算是闖過一關了。風力變小,他的速度便快了起來,不一刻便到了先前看到的崖縫旁,目光一瞥,心底一陣發寒。原來那崖縫裏所生的並不是纈露草,而不過是一小叢枯草,上麵結著些雪珠罷了。而剛才雪珠大半被風吹落,露出些蒼黃的顏色。
白玉堂定了定神,心知這異草並不是那麽好尋的,不過一回失望,倒還打擊不到他堅韌的心誌。此時風息,原本淡淡貼著崖壁的雪霧也被吹散,視線明晰起來。往左右張了張,右手邊又仿佛有草葉露出,已經失望一次,不敢再抱太大的希望,隻是尋還是要尋的。隻是隔得遠了**不過去,得爬回崖頂換個地方綁繩索。
忍著手疼,握緊了繩索剛一用力,卻聽得“啪”地一聲輕響,白玉堂的身子往下墜了墜,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得“啪,啪”兩聲,抬頭看去,卻是那繩索斷了幾絡,剩下的更吃不住力,一一地斷開來。
原來這繩索搓得雖然結實,但墜著百十斤的人,先前又被風吹著在崖石上磨刮了一個時辰,早已是吃力不住。此時一用力,那被刮散的部位就先斷開,而剩下的也隨之而斷。
好在這繩並非一次斷盡,留的那點空隙剛好讓白玉堂用功於手,扣住崖上一小塊凸起。他剛將自身重心移至兩手,繩子已斷盡,從他身邊一墜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