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津不知眼前的黑蟒具體是何種族,不過既然有化蛟的本事,想來血脈必是不差的。
此等凶獸,恐怕難以對付,江津暗想,即便是白叔在,恐怕也要費些勁,才能製服這條黑蟒。
若是待它化作了黑蛟,有了翻雲布雨的本事,就是神仙下凡,也要讓它幾分。
龍蛇之間,向來是頗有淵源的。
江津心中一涼,不曾想過自己竟會在這裏遇到這麽一條惡蟒——惡蟒想要吞掉一個元嬰境的修士,還不跟玩一樣?
天要亡我。
涼涼。
那黑蟒的眼珠子澄黃澄黃的,在夜裏散發著詭異的光,縮成一點的瞳孔,仿佛能將威勢滲入到獵物的靈魂中去。
江津發現,身旁的青粦姑姑已開始瑟瑟發抖,身上的毛羽都豎了起來。
他知道,是那黑蟒在攝魂。
可偏偏他看著黑蟒的眼神,並未感覺到一絲一毫被震懾之意,江津暗想,或許是因為血脈,這黑蟒的精神攻擊對自己並不管用。
越是危急之際,關乎生死之時,江津反倒越發冷靜了——畢竟他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懶散,那是平日裏的。
江津當即也學著青粦的模樣,佯裝瑟瑟發抖,催使靈力,使自己散發出淡淡的寒氣,一副被震懾到虛弱,毫無招架之力的樣子。
想要死裏求生,就要先示弱,讓敵方放下戒備,以求合宜的時機一擊必殺。
“呦呦,小鳥雀,這臉色都發白了,方才不是還底氣十足嗎?哈哈哈……”黑蟒遊走在四周,十分得意道,“好好的凶獸你不當,偏要學那蠢鹿裝清高,你瞧瞧,如今你深陷危機,他在何處?他能救你嗎?”
這是蛇的本性,等獵物已是囊中之物的時候,就會起玩弄之心。
摧殘獵物的心智,能讓它感到愉悅。
黑蟒又道:“人有人道,獸有獸道,既生而為獸,就要守獸道,為何偏偏要效仿人?你看我這龐大的身軀,難道不比他們嬌弱的身軀強百倍嗎……靈獸修行,全靠一張嘴,不是你吃我,便是我吃你,這才是我們的道。”
因靈魂被持續震懾著,此時,青粦已是強弩之末,用不了多久就會變回原形。
黑蛇捕雀,蛇族本就是她們的天敵。
她緊握拳頭,硬撐著,道:“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屈氓,你血脈出眾,安心在榕樹頂吸收月光之靈,不出百年便能順利化蛟,又何須急於這一時,惹得自己一身仇?”
“青粦,是你蠢還是我蠢?明明能有捷徑,我何須再等上百年?況且,吃了這小子,不光能長修為,還能增補血脈,何樂而不為?”屈氓嘲諷道,“我活在這龍骨山脈數千年,從一條小蛇到如今將要化蛟,不知吃了多少修士靈獸,本來就是一身仇,也不差多他白路一個。”
青粦知曉,屈氓今日是要吃定江津了,偏生她的修為又比不得屈氓,隻能在心底祈禱白路能快些回來。
屈氓不再拖延,身子已然支了起來,黑鱗所劃過之處,皆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冰霜蔓延,封鎖了江津逃走的後路。
“江公子,我盡力了。”青粦虛弱道。
為了抵抗屈氓的攝魂,她終究還是耗盡了靈力,被打回原形,變回一隻青羽靈雀,昏迷過去。
萍水相逢,青羽靈雀能拚死相護,已然讓江津感激萬分。
他一個本無大誌之人,此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擋在了青粦的身前。
“哈哈,小東西,隻要你乖乖讓我吃了你,念及近千年的鄰裏情,我自然不會傷她分毫。”屈氓道,“當然,你縱是反抗,也是徒勞無功的。”
在黑蟒巨大身形的襯托之下,江津的身形何其渺小。
“我一個窮途末路之徒,還掙紮些什麽。”江津道。
“你倒是識趣。”
屈氓張嘴,欲吸走江津。
“等等。”江津喊停,道,“我身上還有許多靈器,若是被一同吞下了,倒也是浪費,不如送給蛇尊罷,免得吃進去咯牙。”
不等屈氓回話,江津當即叮鈴哐啷開始從儲物袋內往外扔靈器,什麽寶劍重錘大斧,神塔靈珠長矛,應有盡有。
這些寶器散發濃鬱靈氣,皆不是凡品。
都是江津平日裏從寒燁的浮生境裏順走的。
這叮鈴哐啷的一大堆,倒是看傻了屈氓,道:“你倒是實誠。”
又道:“不過,我見識過你們修士的狡猾,休想用這些靈器迷惑我,拖延時間,小子,受死罷。”
血盆大嘴咬向江津,一股極大的靈力將江津吸向其中,在此關鍵時刻,江津不再保留,將體內的仙力半數用盡,那些本來扔在地上的靈器當即向他飛來,江津順勢,操縱所有的靈器向黑蟒的大嘴刺入。
他知道,這黑蟒鱗甲厚重,必定是刀槍不入,若是直接與其相抗,必傷不了黑蟒分毫。
若想給黑蟒一擊,唯有它張嘴之時。
劍道,講究快準狠,一擊必中。可是江津知道自己做不到快準狠,他若是隻操縱一把飛劍,黑蟒大概率能躲過去。
於是便隻能以數目取勝了。
一眾靈器刺向黑蟒,黑蟒雖躲閃,終究還是有幾枚刺入了他的口腹當中。
黑蟒不以為意,他吞過的東西何其之多,豈會差這幾把劍幾杆槍,道:“蝗蟲撼樹,雕蟲小技。”
可他萬萬不會想到,江津使用的是仙力。
他的腹部開始絞痛,隻覺得吞進去的刀槍在穿刺他的內腹。
不過,那些內傷雖絞痛,卻未傷及它的根本,黑蟒不怒反喜,道:“竟然蘊含有仙力,無怪能刺穿我的內腹,好一個天之驕子,老天助我,隻要吞了你,莫說是化蛟,就是化作飛蛟,也是輕易之事。”
它的雙眼精光越發閃爍。
飛蛟,乃是蛟的上等境界,可上天下地,騰雲駕霧。
江津並不廢話,趁此時機,趕緊運作體內剩下的一半仙力,道:“萬藤生。”用的是木係功法。
那些以及刺入黑蟒內腹的刀刀劍劍,開始鑽出藤蔓,銳利的藤蔓頭從黑蟒的腹腔之內刺出,刺破鱗甲,瘋狂生長。
數息之間,黑蟒由內而外,渾身長滿堅韌的藤蔓,藤蔓纏向四周的榕樹枝,將黑蟒緊緊捆在樹上。
江津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處置掉黑蟒,一條洞虛境的黑蟒豈會這般不堪,他要的隻是一個逃走的時機。
隻要藤蔓中的仙氣耗盡,黑蟒隨時都能夠掙脫束縛。
江津當即抱起昏迷的青羽靈雀,一口氣都不敢鬆懈,極速飛向榕樹上的竹屋——隻要進了竹屋,有了陣法保護,黑蟒就奈何不了他。
眼看就要觸及竹門了,黑蟒巨大的蛇尾掃過,正正甩中江津的胸膛,給他重重一擊。
那仙力藤蔓隻限製住了黑蟒的身,卻未限製住它的尾,江津失算了。
江津跌落,受了重傷,“噗——”一口鮮血吐出,噴在了黑蟒的鱗甲上。
青粦姑姑也跌在一旁,受了重傷,鳥喙處溢出鮮血。
江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在黑蟒身上種下的藤蔓正一條一條地被掙紮斷,眼中生出絕望之色。
唯一能傷到黑蟒的仙力已經耗盡,身上又受了重傷,還能做什麽?
最後,屈氓身上的藤蔓全數斷開,與此同時,屈氓身上的鱗甲也變成了火紅色,由一條黑蟒變成了一條赤蟒,愈發觸目驚心。
“小小的元嬰境,竟能逼我暴化,你也算對得起自己的天賦了。”屈氓道,“若是在任由你再修煉幾年,仙根大成,我也隻能對你俯首稱臣……隻可惜,大器未成,反倒成了我的機緣。”
屈氓漸漸滑向江津,身子圍成一個圈,將江津圈在其中,蛇頭俯看江津,道:“天道機緣就是這般奇妙,天賦奇佳也未必能走到最後,正如你與我。”
窮途末路的江津,此時反倒不懼了,心想或許死了便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隻不過心裏隱隱有些不舍,不知為何,腦子中想到的,竟是與寒燁打打鬧鬧的日常。
或許是因為和他待的時間最長罷。
“走到最後?”江津哈哈大笑,嘲笑道,“屈氓,你不過是一條蛇,何來走到最後一說?”
頓了頓。
“你,有腳嗎?”
江津對屈氓豎起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