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江津連忙追出去,到了大廳裏,隻見竹門“吱呀吱呀”地微晃,白叔已經沒了影。

藥物桌上,瓶瓶罐罐東倒西歪,白叔提取好的那些藥素也一應被帶走了。

“白叔——”

江津從竹窗朝外喊道,驚得外頭許多飛舞的螢蟲閉了光,江津的聲音在密林裏消弭,沒有回應。

從竹窗往外看,遮天的榕樹下,許多不知名的奇花異草在夜裏正散發著淡淡的光,幾縷煙霧像是綢帶一般在榕樹枝幹間穿梭。

這龍骨山脈密林的夜裏,竟美得像夢幻的仙境。

可江津無暇欣賞,他知道,眼前這番景象,越是美得誘人,越是說明其間危機四伏。

白叔曾提醒他,可不能隨便離開這間竹屋,不然,他一個元嬰境的修士,還不夠外頭的凶獸打牙祭的。

江津萬萬不敢踏出這竹屋半步,連忙把竹窗竹門也關緊了,在那藥台前坐下,靜候白叔歸來。

他等了許久,迷迷糊糊扒在桌上睡了去,醒來時,已是天明。

白叔依舊沒有回來。

江津揉揉眼,聽到窗外似乎有人在輕聲叫喚:“白叔,白叔,你要的果子給你采回來了。”

“白叔白叔,你在嗎?”聽聲音,是個少女。

大抵是見竹屋裏沒人應答,那少女又敲了敲竹窗,道:“你昨日要得那般急,我昨夜便替你采回來了。”

似乎是一個小輩來找白叔的,江津猶豫要不要去看看,可又有些害怕是凶獸。

他想到,這竹屋是結了陣法的,隻要不出去,但憑她是什麽凶獸,也進不來。

好奇心驅使之,他還是前去開了窗。

竹窗一開,映入眼簾的是個半鳥人——堪堪化作了個基礎的人形,身上的青羽還未全然褪去,精致的臉龐上,還殘留有些鳥族的特征,眉發皆是羽毛。

底下的雙腳也還仍是勾爪。

身後一對長翅輕擺著,使她浮於空中。

原來是一隻還未完全化作人形的靈雀,無怪聲音這般悅耳。

那靈雀見開窗的是個陌生男子,微微一驚,因是個膽小的,當即變回了小鳥雀,嗖一下鑽入了榕樹的密葉當中,不見了蹤影。

江津笑笑,心想這小靈雀倒也可愛,明明是半人形了,修為至少在回玄境之上,竟還這般膽小。

“你莫怕,我乃是白叔的……徒孫。”江津說道。

他是淩道子的徒孫,四舍五入,也相當於白叔的半個徒孫了。

過了好一會,那小靈雀又變回了半人形,小心翼翼飛過來,手裏提著個竹籃,裏頭是些葫蘆狀的青果子。

“我是來……來給白叔送果子的。”小靈雀小聲道,依舊有些懼怕江津,又道,“這是白叔昨日托我去采的。”

江津對小靈雀笑笑,笑得很溫和,道:“白叔他現下不在,你改日再來,或是把果子給我,我替你轉交給他。”

“這……”小靈雀想了想,往前靠近了些,將籃子放在了窗台之上,又速速拉開了距離,道,“那就有勞公子了。”

“舉手之勞。”江津將籃子取下,又問道,“這是些什麽果子?”

這果子,他不曾在書上見到過。

“這是脈葫。”小靈雀應道。

江津一驚,書上雖不曾記錄有脈葫的形狀,卻有記錄脈葫的奇效:“斷脈者,食脈葫,可重生經脈;全脈者,食之,則壯經脈。”

這是一種稀世藥材,用於療傷是最好不過。

隻不過,這千年間,已然沒有修士見到過脈葫樹,不曾想,這龍骨山脈當中,還能存留有脈葫樹。

江津瞧著這一整籃的果子,莫說是修複經脈,就是重生全身經脈都足夠了。

全身經脈?

他忽然意識到些什麽,有了個大膽的猜想——白叔回連雲宗拿走了師祖破碎的玉牌,如今又讓靈雀采摘這麽多脈葫——莫非是?

江津有些不敢想象下去。

他回頭看向藥台,果真看到了一些藥材的殘骸,那是補血的藥材。

白叔或是想要重塑師祖的肉身,再將他的魂魄引回來,江津想到白叔昨晚說的那句“我豈會允你離去”,心中已經確定了七八分。

“白叔……”江津喃喃自言自語道,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逆天改命,回魂重生,不管成與不成,都是要受天譴的。

修士飛升之時,要受九道天雷,縱隻是九道,已經足以讓半數的修士止步仙界,甚至殞命天雷之下。

而天譴,足足是飛升天雷的三倍,有二十七道之多。

白叔這是不要命了嗎?他才不過堪堪洞虛境的修為,連大乘境都不算,如何受得了這天雷。

除此之外,還要與鬼府搶魂魄,便相當於跟鬼府結了仇,以後再走輪回道的時候,豈還會有好果子吃?

江津哀歎,這一鹿一人……真是孽緣啊,明明各自牽掛,卻耽誤了千年。

……

“公子還有其他事嗎?若是沒有,我便先走了。”

小靈雀說道,這聲音把江津的思緒拉回現實。

“啊?你說……說了什麽?”江津迷糊道。

小靈雀再道:“果子我已送達,我便先回了,待白叔回來,還勞煩公子替我向他問聲好。”

小靈雀始終與江津保持著距離,在江津麵前很是拘謹。

她振翅,欲離去。

“等等。”江津挽留道。

他心頭總是有些疑慮,若是不問清楚,自然不暢快。

莫看這小鳥雀還是少女模樣,可算下來,她至少也修煉千年之長了,江津年歲堪堪不過十九,為何一隻千年的靈獸,會不自覺地懼怕他?

若是換作修為,江津是元嬰境,這小鳥雀已是回玄境瓶頸,隻差一步就能進入洞虛境,自然也是能碾壓江津的。

小靈雀雖有些懼怕,可仍舊留下了,江津畢竟是白叔的徒孫,白叔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公子還有事?”

江津徑直問道:“姑姑好似有些懼怕我,這是為何?”

小靈雀不曾想到江津會問這個,想了想,還是如實答道:“公子應當知道血脈壓勢罷?”

“血脈壓勢?”江津好奇。

他倒是知道什麽意思,無非便是某一種特殊血脈是另一種血脈的天然克星,無關修為。

可這與他們之間有何關係?

一人,一鳥,豈會有什麽血脈壓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