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隨著馬車飛速往前,那種似曾相識奪得感覺愈發強烈,江津欲從車窗往外看,又恐被隨行的賊人發現,到時功虧一簣,隻能傳音問寒燁,道:“七郎,搞清楚了嗎?究竟是要去往何方?”

暗夜中,寒燁借著微弱的穹光,依稀看到前頭隱約有五道高聳入天的虛影,加之這隊人馬一直再往龍骨山脈的方向行駛,當下有了斷論,道:“約摸是去往龍爪山。”

龍爪山在龍骨山脈的北段邊沿,五柱高峰拔地而起,像是水龍伸出來的爪子,故有此名。

江津一聽,心頭一涼,愈發覺得不安。

是巧合?還是真的有某種介質將他引向這裏?

他本以為那夜所見單純隻是個夢,現下看來,即便是個夢,或許也沒那麽簡單。

可當他將一件件一樁樁串在一起,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七郎,我總覺得我來過此處,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江津傳音道。

“津津此話何意?”寒燁詫異,問道。

“你可記得前天夜裏,便是被你吃嘴的那夜,我做了個噩夢,夢裏我便是來了此處。”江津解釋道。

江津雖未說夢裏的細節,但寒燁已然明白他的擔憂,故傳音道:“那我們便折返罷。”他亦擔憂這是個陷阱。

無論如何,江津的安危是在首位的。

江津猶豫了片刻,終究決定去探個究竟,說道:“此次躲了,必也還有下次,若是不去,便永遠不知那噩夢究竟是何人搗的鬼……隻是一會到了地方,七郎要當心些,若有不妥,便一同躲進浮生境中。”

寒燁額上那道淺紋微微舒展,嘴角往上一勾,滿腦子都是“七郎七郎,當心些……”,心道,看來津津也是在意他的。

於是傳音應道:“津津這般關切,我縱是闖萬劍亦無懼,必定護你周全。”

江津:“……”一時有了小鹿亂撞的“錯覺”,如今定力愈發不穩了。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蘇奕,隻見蘇奕眉頭緊皺,似是心中有一股怒火,於是傳音問:“蘇師弟,你怎的了?”

“我們離那窩點很近了,我的順風耳聽到了些令人憤恨的話。”蘇奕傳音解釋道,“那裏已經有了九十七名女修,隻差我與你便可湊足九十九名……那群賊子說,他們每年都要毀掉這個數目的女修,隻多不少。”

九十九名女修,便意味著九十九尊爐鼎,一輩子供人尋歡,活於胯間。

何等令人憤恨。

“一會,縱是賭上自己的前程,我也要讓他們死到進不了輪回道。”蘇奕怒道,眸中已有些金光,他已然在準備召喚金雕戰神附體。

進不了輪回道,便是指既毀其**,還毀其元神,此等狠絕的手段不為天容,是會折損往後的氣運的。

可見蘇奕是何等憤怒。

但江津不會勸,因為他心中也是這般想的——縱是折損氣運又如何,總歸自己已經抱上大腿了,損了修為,正好有個由頭賴著寒燁混吃等死。

……

……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馬車堪堪停下,可眼前隻有岩石雜樹,十分荒涼。

“老爺,到地方了。”

寒燁猜想到這裏必定還有玄機,故作不動聲色,淡淡說了一句:“再清點一番,確認無人跟蹤,便進去罷。”

“是。”

果然不出寒燁所料,這些賊人當中,領頭的那位取出一麵方巾,像是信引,縱火燃成灰後,一縷白煙飄散。

片刻之後,眼前的場景像是紙張一般,忽然被從中間撕開——原來是結了幻境掩飾。而後走出一獨眼男子,正是蘇奕那日跟蹤的那位。

“貨帶來了罷?”獨眼漢問道。

“帶了。”寒燁應道,“都驗過了,練氣七階以上的修為。”

“好,你帶著她們進來,餘下人在外頭候著。”

寒燁駕著馬車帶著江津和蘇奕一並進了裏頭,原來此處是五爪山的“掌心”之處,外頭用幻境掩飾著,實則此處建了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架著一尊丹爐,黢黑無比,也不知是何種材質鑄成。

一股不知名的灰色焰火正在焚燒丹爐,那股焰火的氣息很是奇怪,寒燁隻是微微一探,便能察覺到其中蘊含著令人窒息的怨恨。

這究竟是何火焰?

寒燁傳音對江津道:“津津,這裏頭很是古怪,有股火焰連我都不識得,這帶路的獨眼漢修為大約是金丹期瓶頸,能指使他辦事的,多半修為不在我們之下,我猜想或許是洞虛境的……一會行事,未到必要關頭,你切不可冒頭,待我想好法子殺了那賊頭,你們再出來。”

如今寒燁是元嬰期頂峰,戰力不輸回玄境高手,可遇到洞虛境的,隻能智取。

就如那次獵殺紅黃袍長老一般。

“好。”江津應道。

……

那獨眼龍帶著寒燁到了高台的正前方,隻見一名灰袍男子飄在半空中,與黑鼎相平,正是他在操控灰色火焰焚燒黑鼎。

似乎是某種禁術。

因為禁術反噬,那灰袍男子已毀了半張臉,用麵具遮著,剩下的半張亦是異常扭曲,操控火焰的雙手被似乎被腐蝕了,不少手指都是黏連在一起的。

高台前的平地上,整整齊齊排放著九十七名昏迷的女修,最後一排缺兩個空位,是餘留給江津和蘇奕的。

“煉君,缺的兩名女修已經帶來了。”獨眼龍跪於地上,報告道。

煉君緩緩飄下,來到寒燁麵前,有些斥責道:“總算是來了,若是再晚一些,我這煉火台就沒有魂魄可燃了,若是鬼火滅了,這半百年間,豈不是白費了。”

“是屬下疏忽了,暴露了行蹤,導致這段時日女修難尋,才釀成此等大錯。”獨眼龍悔恨道。

“錯不全在你,莫要磨蹭了,快些將那兩名女修擺進去罷。”煉君催促道,“我馬上便催動法陣,取她們六道陰魂煉鬼火,至於沒了魂的爐鼎,你自己處置便是。”

煉君顯然心情甚好,又多道了一句:“我苟且於此半百年間,終於要將這老頭煉化了,哈哈……許久未見山外的天地,也是有些懷念了。”

“恭喜煉君。”獨眼龍恭祝道。

聽聞這些對話,江津等三人皆是震驚不已,心中憤恨,恨不能將煉君碎屍萬段。

半百年間,每年九十九名女修喪魂於此,是何等慘絕人寰。

此人以女修之魂魄為柴,燃魂成火,名為鬼火,再用鬼火去煉化丹爐中的人。

以魂滅魂。

無怪這鬼火之中會有濃濃的怨念之意——那些無辜的女修死於非命,豈會無怨?

也無怪煉君此賊被反噬成這般鬼模樣——此乃天地不容的禁術,萬人痛惡。

寒燁當即觀察,發現那擺放女修之處,實則是一法陣,速速識別法陣的原理,發現是個極陰之陣,當下有了一計。

所謂極陰之陣,指的便是陣法之內,所用的法器、陣位、線條,皆是陰性。

這也是為何煉君隻抓女修煉魂。

若寒燁沒猜錯,那黑鼎中所煉之人,是極陽之魂。

以陰克陽。

於是寒燁傳音對江津和蘇奕道:“我有一計,可殺此賊人。”

蘇奕以為寒燁隻是普通雜役,於是傳音問江津道:“你這小雜役口氣倒挺大。”

“緊急關頭,不便與你多解釋,蘇師弟你且先聽他的,他的修為遠超於我。”江津解釋道。

蘇奕是明白人,此時也不多問,選擇先相信江津,道:“好。”

寒燁接著又道:“這賊人的法陣乃是極陰之陣,陣中隻能有陰,不可存陽,他們尚且不知你們並非女子,必會將你們置於法陣之中。”

又繼續道:“極陰之陣極為陰毒,若是混入了陽氣,造成法陣破裂,它的反噬也是極強的,必能給那賊子以重創,屆時我等三人合力,縱使他是洞虛境,也能與之一戰,他毫無勝算。”

“你的意思便是讓我們繼續裝作昏迷,混進陣中?”江津傳音問道。

“正是此意。”寒燁應道。

蘇奕覺得寒燁說得在理,於是也道:“那便如此行事,今日我等便滅了這賊子,還那些苦難姐妹一個公道。”

煉君再次飄起,浮於空中。

那獨眼龍將江津和蘇奕二人擺至法陣之中,對寒燁道:“茶老板,你便在此處,莫要亂動,等爐鼎煉成,你我還有大生意要做。”

寒燁連連點頭,道:“我便靜靜在此處候著,豈敢打擾仙師。”

……

煉君開始做法。

那法陣中的法器紛紛亮起,開始運行,欲要抽出一眾女子體內的魂魄,陣中的女子頓時紛紛露出痛苦之色。

可是當最後一件法器亮起,光照在江津和蘇奕身上,兩人身上像是生成了一道屏障,瞬時將法器的光照彈了回去。

便是那一瞬,餘下的法器紛紛熄滅,驟然而停。

“啊——”空中的煉君慘叫一聲,噴出一口黑血,徑直墜地,傷勢不輕,嘴裏速速道:“獨眼,快喚人,有敵突襲!”

寒燁豈會容獨眼龍去搬救兵,正欲放出湮魂焰取那賊子性命,不料,已有一頭巨大的戰神將獨眼錘死,直接成了肉醬。

正是召喚金雕戰神附體的蘇奕,硬邦邦的肌肉把裙子都給撐破了,卻頂著一張絕美的臉蛋。

“我們動手罷。”江津說道,身後已然凝結了萬道冰淩,隻需一瞬,便可刺向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