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林遷西這一下急, 手勁兒也大,抱在他腰上死死的, 直到他現在停手了,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看一眼他背。

宗城的肩線直,穿著西裝馬甲的背因為喘氣一起一伏,林遷西的胸口緊貼他背上,不自覺也跟著起伏,鼻尖差點掃到他後腦勺上紮人的短發。

“人呢?”吳川的聲音過來了。

林遷西秒鬆手。

吳川撥開那幾個金蛋, 擠進來一看, 眼睛都瞪大了,看看林遷西和宗城,又看看歪在餐桌邊上還沒爬起來的鄧康,那貨頭發上都還沾著飯粒, 一身的菜湯, 白著臉, 明顯比較慘。

“鄧康呢?”緊跟著又來兩個人,戴著跟吳川脖子上一個類型的帶隊老師證。

吳川看完現場,當機立斷說:“都跟我走, 有什麽事兒去辦公室說!”

那兩個帶隊老師也生氣,其中一個上去就拉鄧康:“快起來!走!”

宗城拽一下領口,把身上的西裝馬甲脫了,拎在手裏甩一下, 轉身就走。

林遷西冷臉看了眼一身狼狽的鄧康, 右手握了握,差點沒忍住要上去補他一頓,跟在後麵出了食堂。

兩位當事人被叫進了樓裏的辦公室, 除了吳川和那兩個帶隊老師,就連賽方的工作人員都給驚動了好幾個,前後一起進去了得有七八個人。

林遷西和薑皓沒能進去,隻能在外麵走廊等著。

“林遷西,宗城怎麽老給你出頭?”薑皓瞄著他,小聲說:“我怎麽不知道你們倆關係這麽近了?”

林遷西看他一眼,背靠著走廊的欄杆,心不在焉地說:“你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

“……”薑皓又有看這倆人很古怪的感覺了,可是要具體說怎麽古怪,又說不上來。

沒幾分鍾,吳川從辦公室裏出來了,臉色不好,急匆匆往這兒走。

林遷西看他出來,馬上站直:“怎麽樣,宗城沒事兒吧?”

吳川到他跟前,沒回答,開口就說:“把手伸給我看看。”

林遷西把右手抬起來給他看。

他本來就皮膚白,一雙手修長白淨,現在被502那種強力膠水一弄,右手手心都皺了,幾根手指腫成了蘿卜,左右手一對比特別明顯,關鍵這還是要抓球杆的手,主發力都靠這隻手。

吳川看到,直接就爆了粗:“那王八犢子夠毒的啊,這種損招都用!別說宗城,我都想揍他!”他黑竹竿兒一樣氣得都晃一下,可能終於記起自己還是個老師,忍住了:“行了,我知道怎麽回事兒了,還好你已經拿到了十六強,今天沒你比賽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讓手恢複恢複,明天還有比賽。”

林遷西垂下手:“宗城呢?他到底怎麽說啊?”

“他暫時還不能走,還在裏麵處理。”吳川說。

“我操,這事兒不是他挑的,你們不會處分他吧!”林遷西說:“讓我進去說,我這手就是證據。”

吳川擋住他:“行了你,我能不管他嗎?那是誰啊,八中標杆啊!我跟你說我帶他出來都擔著責任呢,他要在這兒有點兒什麽,馬上咱們八中的校長都能過來你信不信?你趕緊回去吧,好好護著手!別攙和了,我來處理!”

“……”林遷西又看一眼辦公室的門:“那你好好處理啊。”

“知道了,快回去吧,你倆都回去,別在這兒杵著!”吳川又急匆匆地回辦公室去了。

薑皓看一眼林遷西,皺著眉說:“應該沒事兒吧。”說完也沒說要跟他一起走,自己先走了,主要宗城不在,跟林痞也沒什麽話可說。

林遷西看他走了,去存東西的地方拿了自己的換下來的衣服,特地又回頭來辦公室外麵看兩眼,門關著,還是沒有動靜,他看看自己右手,隻好忍著把嘴一閉,下了樓。

回到家,腫的那幾根手指也沒見有多少恢複。

林遷西為了讓它快點兒好,盡量幹什麽都不用右手,就連洗澡都是用左手單手操作,光是解身上那件西裝馬甲就浪費了好一會兒。

洗完澡出來,他隨便套了件寬大的短袖在身上,看看外麵天都要黑了,趕緊找手機,找到了用左手拿著,點出那個燈塔頭像,發了微信過去。

--你沒事兒吧?

至少有一分鍾,宗城也沒回複。

操,不會真被處分了吧?林遷西都想給吳川打電話了,“叮”的一聲,消息回過來了。

--沒事兒,明天賽場見。

林遷西反複看了兩遍,還是有點兒不放心。

--確定能賽場見?

對話框裏“嗖”地秒回。

--能,明天再說。

林遷西又看好兩眼,才把手機放下來,聽他說明天再說,現在就忍不住著手去準備明天的比賽了。

他以前沒打過比賽,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會不會對比賽造成影響,萬一要是影響到宗城的出場資格怎麽辦?就算不影響出場資格,影響他個人晉級排名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林遷西胡亂猜測,一邊把穿過的那身襯衫和西裝馬甲都拿出來,明天還得穿,也不能洗,怕幹不了,就找了衣架掛上。

掛上了才發現襯衫和馬甲的胸口那兒都皺了,他左手拉著扯兩下,想了起來,是抱宗城那會兒弄的,抱太緊了。

林遷西想起這茬,扯了嘴角自顧自笑笑,長這麽大沒這麽抱過人,怎麽抱了宗城一個大男人記這麽清楚,都還記得手臂箍著他腰的感覺,他腰夠緊實的,肯定有肌肉。

這想法一頓,林遷西低低罵一句:“操……”

幹嘛呢,怎麽還回味起來了?

他又低頭看看自己手,坐到**,想到那個鄧康,半點兒好心情都沒了。

這口氣不能忍,別說一點膠,就是手斷了這個賽也得比,他現在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把那個鄧康給打趴下,趴地上起不來的那種。

……

第二天早上,掐著七點的準點,林遷西起了床。

掛了一晚,那身襯衫和馬甲都沒那麽皺了,他換好才出了門。

到了比賽的那棟樓還早,沒看到有其他選手來,隻有幾個工作人員在調整橫幅和晉級表,為下麵的比賽做準備。

林遷西把右手收在西裝馬甲的口袋裏,小跑著上樓,一直到三樓的主賽場那兒,看到宗城就站在外麵,身上也穿著比賽的白襯衫和西裝馬甲,一個人倚著欄杆,低著頭,嘴裏叼著煙,都抽大半截了。

林遷西走過去:“你已經到了?”

宗城一下抬起頭,像是剛剛在想事情,看到是他,才回神一樣:“嗯。”他拿開嘴裏的煙,看林遷西的手,“你手怎麽樣了?”

林遷西從口袋裏抽出右手,腫的手指好了那麽一點兒,但是膠水留下的痕跡還在,一時半會兒消不掉,手心裏好幾個地方都是那種起皺砂紙一樣的紋路:“放心,老子還能打。”

宗城從口袋裏掏出一隻袋子給他:“抓著,一直抓到比賽。”

林遷西接了,冰涼,裏頭是一小包裹著的冰袋,他掏出來,抓手心裏握著:“你從哪兒弄來的?”

“來的時候問楊銳要的,他店裏的冰櫃有碎的冰,敷一會兒多少有用。”

林遷西不自覺看他臉,沒想到他還特地問楊銳去要點兒冰,自己都沒想起這個,但他臉上和平常一樣沒多少表情,酷的就不像是會幹這種事兒的人。林遷西握著那冰,問他:“昨天那事兒到底怎麽說的?”

宗城把煙在欄杆上撚了,忽然嘴角提一下:“當然是處分了。”

“我操,你真被處分了?”

“不是我,”宗城說:“鄧康被處分了。”

林遷西挑眉:“真的?”

宗城嘴角揚著:“他不承認你手上的膠水是他弄的,食堂裏也沒別人看到,但是我先動手揍他一樣也沒人看到。我揍他都是暗傷,他可給我留下明傷了,現在都認為是他主動打得我,我才還了手,吳川也說我不可能找人打架。”

林遷西問:“你留傷了?”

宗城拉一下袖口,手腕上露出一道很淡的紅印子,可能是動手時候刮到的:“就這個,也夠證明他想傷我手腕了,表示他想靠不正當手段妨礙我比賽。”

林遷西看了看那傷,又看他:“操,你好有心機。”

宗城把袖口拉下來:“對付髒的人就得用髒的,我沒廢他手算好了。”

林遷西又問:“他什麽處分?”

“個人晉級積分全消,從頭開始晉級,”宗城說:“有他忙的了。”

個人晉級名次全消,對打比賽的來說夠慘,何況還是帶著宗城揍的傷重新來。林遷西舒坦多了:“媽的,還好你沒事兒,不然我今天得多難受。”

宗城看他:“你怎麽難受?”

“你不是替我揍他的嗎?”林遷西反問:“你要因為這個被處分,我能不難受?”

宗城站直了,又看他一眼,聲低了點兒:“誰讓你是我搭檔呢。”

林遷西想一下,笑笑,可不就是搭檔嗎。

“林遷西!”吳川在叫他了。

林遷西回頭,看見他風風火火走過來,有點兒焦急:“手好點兒沒有,還能不能打?”

“能啊。”林遷西故作輕鬆地說:“一點膠水就想把我弄退掉,做夢吧,我們那交易還得繼續。”

吳川放了心,“沒事兒就好,第一場二對二在十八號廳,快去準備,有情況你隨時告訴我,我好申請讓薑皓替換你。”

“不用替換。”林遷西想自己上。

吳川看他說行,覺得應該行,又看宗城:“昨天那事兒,你應該沒影響吧?”

“沒有。”宗城看林遷西:“走吧。”

林遷西握著冰袋的右手揣口袋裏,跟上他一起過去。

十八號廳裏一進門就掛著抽簽出來的比賽順序,昨天個人晉級成功的十六強會組成八組打二二搭檔賽,宗城和林遷西的名字貼在一起,順序表上排在第三場,對抗的兩個人名字沒看過,也不認識。

“這兩個會不會也是那群金蛋裏的?”林遷西坐門口凳子上等比賽的時候問。

宗城坐在他旁邊,看了看說:“應該是。”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打哭。”林遷西說:“老子要給他們連坐,一個都不放過。”

“宗城!林遷西!”裏麵響起喊名聲。

輪到他們了。

林遷西站起來,走過去,看到對麵的兩個人,就憑僅有的一點印象也認了出來,就是那群金蛋裏的。

宗城拿了球杆,遞給他一塊巧粉。

林遷西放下右手裏的冰袋,接了巧粉,問:“怎麽說?”

宗城口氣淡淡的:“打哭啊,不是你說的?”

林遷西笑了,就等他這句話呢。

半小時後,“嗒”一聲響,宗城結束了最後一杆。

對麵的兩個倒是沒哭,但是其中一個差點直接扔了杆,被同伴及時攔住了才沒扔成,在裁判的目光裏憋著悶氣走了。

是打得太憋屈了,完全是被壓著打的狀態。

“他們是來打球還是來報仇的……”出門的時候他們都還在發牢騷。

晉級表上,宗城和林遷西的名字並列上移,進入四強。

吳川以為他們要打很久,再趕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看到薑皓等在十八號廳外麵,小聲問:“怎麽樣?”

薑皓指門口的順序表:“四強早就拿到了,現在裏麵已經開始在打四進二了。”

吳川看到後門那兒站著昨天一起拉架的兩個帶隊老師,就知道林遷西和宗城的對麵還是他們的人。

“他們來了這麽多人,想來包獎的嗎?”薑皓低聲問。

“聽說是大城市裏的台球俱樂部,這次來比賽的都是他們那兒各個學校的台球精英,那肯定是想來包獎的,你看看三十二強裏有多少是他們的人。”吳川帶林遷西來也是抱很大期望的,想起昨天的事兒還有氣:“人多了,什麽樣的貨都有。”

話剛說完,林遷西從裏麵出來了,後麵跟著宗城,兩個人穿著西裝馬甲一起走出來,確實也紮眼,一眼就讓人看到了。

“怎麽樣?”吳川立即問。

林遷西左手拿著個標牌,給他看一眼,上麵一個醒目的“2”。

“二強了?”薑皓過去拍一下宗城:“這已經是定好了的亞軍了。”

吳川非常滿意,第一次帶林遷西出來打比賽就這個名次,馬上說:“走,去吃頓好的,我請客。”

“別吃食堂了啊。”林遷西馬上說。

“不吃食堂,我給你們弄點兒好的來。”

比賽不讓隨便去外麵吃,吳川親自出去買了幾個菜回來,給他們在老師休息室裏加餐。

林遷西坐到椅子上的時候,活動了一下右手,打了兩場下來,一直在活動手。

“你手怎麽樣?”宗城拖著凳子在他旁邊坐下來,看著他手。

林遷西又活動一下:“還行吧。”

其實有點兒妨礙,打了兩場淘汰賽下來,手裏始終像有層膠在繃著,有時候會妨礙握杆,但他必須往下打。

宗城說:“下午決賽有狀況你就說。”

林遷西點頭:“行。”

薑皓又在對麵看他們倆。

林遷西眼睛掃過去:“你看什麽啊?”

“你看都不能看了?”薑皓轉頭不看他了,遞雙一次性筷子給宗城。

吳川坐過來,放杯水在林遷西旁邊:“下午的決賽就進主賽場了,除了裁判還有主辦方,所有參賽和淘汰的人都會坐觀眾席,你們以前打球應該沒有被這麽多人盯著看過,要適應一下,有個心理準備。”

林遷西左手拿筷子戳了塊肉,停了一下:“這麽正式?我還以為這就一個小比賽呢。”

吳川說:“地區賽是不大,但是奪冠肯定還是要重視的。”

宗城問:“另外一組二強出了嗎?”

林遷西也想起來了,就知道埋頭打,都沒顧上另一組二強的對手是誰。

“還沒出。”吳川剛去看了:“好像那一組拖了點兒時間,還在打。”

他們是分開打淘汰賽的,要看對手是誰,還得去看總晉級表。

吳川指自己買來的菜:“你們吃,吃完了休息一下,回頭再去考慮對手,不要太有壓力。”

林遷西沒有打算休息,他現在精力充沛,主要是憤怒值滿了,隻要對手還是跟鄧康有關的金蛋,就想照死打,不放過。

下午的決賽在兩點,一點半的時候就可以入場。

快到點的時候,吳川出去看了一回,回來休息室提醒:“你們可以過去了,對麵二強一個小時前出了。”

宗城站起來,叫林遷西:“走了。”

林遷西從椅子上起來,剛要走,宗城又停了,轉頭上下看他兩眼。

他跟著停下:“你看什麽?”

宗城把他襯衫往下拉,和昨天一樣,多出來的那片拉到他腰邊,手指敲一下他腰:“塞進去。”

林遷西被這不輕不重的一下敲得腰上一麻,都愣了愣,想起應該是剛才坐這兒給坐成這樣的,左手抓到那片衣角,塞進褲腰。

宗城轉頭出門,一邊說:“記得要紳士,林痞,等到了裁判麵前,不能說髒話。”

“?”林遷西塞著衣角跟上去:“我要忘了怎麽辦?”

“我提醒你。”宗城說。

終於進入那間主賽場。

大概也是這裏唯一像樣的賽館,中間放了張嶄新的台球桌,裏麵有觀眾席,他們進去的時候,裏麵已經坐了不少人。

林遷西看到球桌旁邊的對手席,嘴裏頓時罵了句:“操。”

那兒坐著那個戴眼鏡的羅柯,旁邊就是鄧康。

宗城也看到了,停在場邊。

吳川走過來,朝兩人招招手,挨近了說:“那小子昨天被罰晉級全消後就申請當天重打了,從敗部一直打到勝部,今天上午的時候他搭檔旁邊的名字都還不是他,你們打四強的時候臨時又把他換回來了,現在居然還打進了二強。”說到這兒又指一下他旁邊,“他搭檔,那個叫羅柯的,個人成績很漂亮,他們倆應該是有配合的。”

林遷西瞄著那邊:“行啊,碰上了更好,我還怕遇不上那狗日的。”

宗城看他一眼:“忍耐點兒,裁判來了。”

林遷西忍了。

比賽就要開始,裁判已經站在球桌邊上。

吳川回到觀眾席,坐在薑皓邊上,兩個人一起盯著下麵的球桌。

雙方選手都站到球桌前,賽前要例行握手。

鄧康從過來時就一臉不爽的表情,看著林遷西,又看看宗城,沒有伸手。

正好,林遷西也不想跟他握手,不然可能會忍不住當場揍他媽的。

“林遷西。”羅柯走出來,主動伸手,低聲說:“我聽說你手的事兒了,替鄧康向你道歉,他這人是脾氣不太好,可能還是不服氣才會這樣,反正不管怎麽樣,這都不對,我也不希望比賽用這樣的方式贏。”

林遷西還是沒伸手,看了眼他旁邊的鄧康,冷笑了聲:“還好他沒有遇到以前的我,不然你以為他還能豎著站這兒?”

羅柯聽到他口氣都愣了一下,看他口氣不像玩笑,感覺有點兒尷尬,伸出來的手抵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又向宗城伸手,一樣說:“不好意思。”

宗城伸手跟他握了一下,眼睛還冷冷看著鄧康。

“啪”一聲,球局碰撞。

羅柯打了第一杆,開場就進了球。

鄧康一直拉長著張臉,像帶著股戾氣,全程隻看球桌,接在他後麵打,一球撞出來,沒有進。

宗城坐在對手席上,低聲說:“他故意沒進。”

林遷西活動著右手:“我看到了。”

這一球很容易進,但是沒進,把他們這邊的球局給撞開了,是故意製造障礙。二對二講配合,他們應該練過很久。難怪臨時換回來還能打進二強。

裁判記了分,換人上場。

林遷西握著球杆,走到球桌邊,站在一個非常奇特的角度,架著杆,壓低,瞄準方向。

宗城在旁邊拿著巧粉擦杆,眼睛看著他。

林遷西專注的時候臉上完全沒有平時的痞笑,側臉在燈光裏像蒙了一層霧,嘴唇輕輕抿著,貼著桌邊的腰線繃著,看著就是一種進攻狀態,他這次認真了,也可能是來火了。

“啪!”球幾乎是從包圍裏衝出去,落進球袋。

裁判宣布得分,林遷西才站直,轉身讓開,一邊又握了握右手。

宗城放下巧粉,走過去,看了眼他手,在桌邊壓下杆。

清脆的一聲響,“啪嗒”,球進了。

賽場裏鴉雀無聲,從他們打的時候起,這場球局就是個膠著的狀態,在場的都會打球,都看得出來。

牆上的鍾指向下午兩點半。

勝負還沒分出來。

羅柯再上場時,已經完全是臉色繃緊的狀態,握著杆站到桌邊,停頓了好幾秒才彎腰瞄球。

鄧康在後麵,斜著眼往對手席上看。

林遷西活動右手手指,一邊瞄他。

“不用看他。”宗城看他手:“你手還行不行?”

“行,”林遷西說:“必須行。”

場上已經連續進了幾個很漂亮的球,比分開始拉扯。

又是鄧康出杆,一球推出去,還是沒進,林遷西和宗城拉回來的球局又被故意打亂,他打亂後還往對手席上看一眼,就像挑釁。

林遷西拿著杆站起來,去球桌旁。

宗城跟在後麵,一直看著他的右手。

越是打到精準的時候,對角度要求越高,手心裏不舒服,抓杆也會不舒服。

鍾上的指針又走了半圈,球撞擊的輕響“嗒”一聲,林遷西站起來,不自覺甩一下手。

宗城走到球桌邊,低聲說:“我給你鋪路,你來打最後一杆。”

林遷西愣一下,看他:“你要給我打輔助?”

“嗯。”宗城說完,壓低杆,重重一球打出去。

沒進,而是把對麵的局麵製住了,打二對二的配合就是做球和反壓製,他是要把對麵拖纏的局麵打掉,讓林遷西一杆定輸贏,不然越拖越久,他的右手越不舒服。

但是很冒險,林遷西下一杆必須贏。

對麵又上場了,這一次格外認真,賽場裏徹底安靜了。

羅柯一球,鄧康一球,兩個人都臉色不好,好不容易才在宗城的局麵裏咬回了分。

鄧康最後一球又直接衝到林遷西設好的防線。

裁判計分,林遷西上場。

他握著杆,右手換到左手,又換到右手,伏低,瞄準母球。

宗城站到一邊,看著他。

整個賽場裏的人都在看著他,羅柯甚至從對手席上站了起來,鄧康在他旁邊斜著眼。

吳川在上麵說:“沒想到這麽難打,林遷西第一次打比賽就遇到這種事兒,不知道能不能打出這一杆。”

薑皓看著球桌,其實看明白宗城給他鋪路了,但是後麵那個鄧康又攪和了,這一球跟他們平時練球不一樣,打比賽的不同就在這兒,太瞬息萬變了。他嘀咕說:“不可能,這種球怎麽進……”

林遷西壓著杆,右手握杆的地方輕輕鬆一下,又握起,看一眼自己的右手,又看一眼邊上的宗城。

他站在旁邊,看著他這兒,手裏的杆抵在腿邊。

必須贏,不然他的輔助白打了。林遷西瞄住球,握著杆,忍著手心裏的不舒服,毫無預兆地一擊。

“啪!”球撞上去的聲音格外響。

安靜了一秒,吳川一下從觀眾席上站起來。

薑皓跟著站了起來,情不自禁喊了一聲:“臥槽,林遷西牛逼!”

裁判宣布得分,贏了。

林遷西站直,握著杆,揚起嘴角,他怎麽可能打不進去,脫口就想說一句“我操”,剛開口:“我……”

宗城一手搭在他後頸上:“噓。”

林遷西一頓,轉頭,看見宗城看過來的臉,微微揚著嘴角,手從他後頸鬆開,另一隻手裏的球杆微微斜著,朝他伸過來。

林遷西看著他站在燈光下的這幕,忽然像被這一刻勝利的畫麵擊中了,笑起來,手裏的杆遞過去。

兩支杆在一起,輕輕地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