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教我道題。

林遷西看看自己,又看看宗城,這他媽到底誰欺負誰?

徐進已經兩步並一步地過來:“撒開!快!”

宗城鬆了手。

林遷西扯一下自己衣服,心想這下總該叫他看明白了。

徐進眼裏沒旁人,就看著他:“你,跟我來辦公室。”

“……”林遷西指宗城:“你沒看到是他鬆開我的嗎?”

“我就看到是你欺負人家!”徐進說:“走不走?不走就告訴老周讓你寫檢查,去全校跟前念!”

“我操?”林遷西斜睨宗城。

宗城看著他,不說話。

“走啊!”徐進催。

林遷西可不想真弄個檢查什麽的,那樣不就還跟以前一樣了。

他又看一眼宗城,把自己那件沾滿香水的衣服繞手腕上一揪,才跟徐進走。

宗城退半步,給他讓了道。

徐進對宗城說:“沒事兒,我來處理,你先回去。”

宗城說:“謝謝老師。”

林遷西回頭盯他。

“你那什麽眼神?”徐進留意著他呢:“快跟我走!”

林遷西用眼神剛過了宗城才轉頭走人。

到了辦公室裏,徐進在椅子上一坐,指指自己旁邊:“你就給我在這兒站著,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什麽時候走。”

林遷西邁腳:“我錯了,我走了。”

“站住!”徐進拍桌子:“有沒有點兒誠意了!”

林遷西說:“我還有事兒,誠意先放一放。”

“你能有什麽事兒?”

“大事兒,期末考試不是就剩二十天了?”要不是宗城忽然來這出,他還在想辦法呢,反擊一下還半路殺出個攔路虎來,哪有空在這兒耗。

徐進說:“你拉倒吧,剩兩天你都不在乎,還二十天。你必須站著反省,不然我還得告訴老周。”

“我操,”林遷西忍不住說:“你明擺著看到宗城壓著我呢,別裝傻啊。”

“那也肯定是你的問題,人家成績這麽好,會欺負你嗎?”

“成績好就幹什麽都對啊?”

徐進想一下,點頭:“是啊。”

“……”

徐進看他一臉無語,又拍桌子:“我跟你講,別不服,在學校就是用分說話,你知道宗城成績有多好嗎?”

“知道,”林遷西回:“好魚的好。”

“好到你無法想象的好!”徐進哼哼兩聲,驕傲得很,跟在炫耀自己兒子成績似的,打開抽屜,從一份文件夾裏抽出張紙來:“來,別的我不給你看,就給你看他在以前學校的排名吧,順便說一下,人家以前那學校可是大城市的省重點啊。”

他把那張紙拿出來放桌上,手指點了點:“你看看,他的世界有別的數字沒有?”

林遷西看了一眼,一排的“1”。

“他的世界就隻有1,第一的一,懂吧?那可是幹掉一個省重點的第一,幾千號學生呢!你呢?”徐進沒好氣地哼一聲,把紙一把塞回抽屜:“你的分全加起來都沒有人家一個零頭多!你要成績好,你也能幹什麽都對,現在就是你欺負他!”

林遷西被那一排“1”震到了,其實他瞥到了一眼後麵的分數,就看到兩三科,乍一眼都是一百四往上,沒記錯的話滿分好像一百五。

他摸下臉,知道宗城成績好,對那好的認知也就停留在試卷上那三大題,沒想到好得這麽逆天,這他媽是真實存在的人類嗎?

他分不如人,無話可說。

徐進覺得打擊到他了,才放話:“警告你這回,那就是八中的標杆,別再有下次了啊。”

林遷西逮著機會了,扭頭一個箭步就衝出了辦公室。

“我讓你走了嗎!”徐進遠遠喊。

林遷西不走不行了,他都快被那一串的“1”給弄焦慮了,走到教室那兒,全身都是“1”的某人拎著書包從九班教室裏走了出來。

“你幹嘛?”林遷西停下看著他。

“被你打傷了,我要請假。”宗城說。

“我他媽……你還要不要臉?”林遷西動手解手腕上纏著的“香衣”,差點要給他再來一下。

“借你個理由。”宗城越過他:“九班今天自習多,我要回去自己學。”

林遷西聽到他說要自己學,目光追著他背影轉過了身,脫口問:“怎麽學?”

宗城回頭看他一眼:“用腦子學。”說完走了,腿長步大的,很快就走出去一大截。

“你……”林遷西覺得他等於沒說。

他把手腕上纏著的衣服解下來,煩悶地抓成一團,進了八班教室,一把塞進桌肚子裏,又看一眼教室前麵那個掛著“20”天的牌子。

出操的同學都陸續回來了,陶雪回到座位,拿了張試卷過來:“林遷西,我話給你帶到了吧?”是說替他叫宗城那事兒。

林遷西回神:“啊,帶到了,謝了。”

陶雪把手裏的試卷給他:“這是今天的作業,章曉江要我給你的。”

不敢不給了,章曉江怕再被他叫去廁所。

她說完小聲補一句:“以後作業都由我給你吧。”

“行。”林遷西心不在焉的,拿了試卷,忽然問她:“你知道期末考試要複習哪些嗎?”

陶雪最近老聽他問這些跟學習有關的問題,居然都有些習慣了,想了想說:“老周說沒有範圍,學的都要考。”

“日……”林遷西就怕聽到這種話,他不就是以前沒學才想縮小點兒範圍。“沒事兒,我隨便問問。”他在座位上坐下來,拿書出來從頭看。

陶雪走了。

張任回了位上就在瞄他,聽到他剛才跟陶雪說的話了,嘴賤地笑兩聲:“為了拿我頭當球踢也不能這麽拚啊西哥。”

“你算個屁。”林遷西冷著臉:“老子沒空理你,你他媽洗幹淨脖子等著就行了。”

他打開語文書,翻到要背誦的課文那兒。

心裏很清楚,光靠自己是沒可能了,這些天試過了,沒多大用,隻能走別的路子。

什麽路子,一整天的課餘時間都在想這個了。

下午時候起,林遷西的手機振了好幾次,他都沒看,直到放學時候又振,他才拿出來,王肖給他發微信說在校門口等他。

林遷西現在腦子裏盤桓的都是“20”,沒其他心思,沒回就下了教學樓。

王肖果然在校門口等著,薛盛和孫凱一人一邊兒站他後麵,三個人跟保鏢似的,看到林遷西出來就一疊聲叫:“西哥。”

林遷西腳步沒停:“別叫了,今天也不玩兒。”

王肖跟上他:“不是快考試了嗎,我們仨就快跟你一個班了,是不是得慶祝?”

林遷西腳一停,都氣笑了,看在交情的份上,忍耐著沒發作:“你們就沒人想待在好班裏嗎?”

王肖黑不溜秋的臉上笑出來:“誰不想待好班啊,那也得看成績啊。”

“還沒考你怎麽知道一定好不了?”林遷西說:“回去複習啊!”

孫凱撥開王肖擠過來:“我操西哥,你是想留在好班裏麵啊?”

薛盛說:“這也太有理想了。”

“我他媽不是理想,是一定要留。”林遷西轉頭說:“都回去吧,我找路子去了。”

剩下三個人傻站著,沒明白他說什麽路子。

王肖愣半天說:“我算看出來了,西哥真是變了。”

林遷西沿著學校院牆走,看到路邊有人在派小卡片,派的人肩膀上插個旗子,藍底的旗麵兒上印刷著幾行白字:“xx教育機構,多位名師,一對一輔導,助你門門高分不是夢想。”

xx那個名字因為旗卷邊兒了,沒看清。

林遷西以前見過這種發小卡片的,都是在學校附近出沒,但以前他那樣兒,發卡片的都繞著他走,一看他就不可能是潛在客戶。

今天他是了!

林遷西幾步過去,伸手:“給我張。”

對方一中年大叔,戴眼鏡,看著挺有知識,見他主動要,兩手呈上卡片:“同學你來的時機太對了,我們搞優惠呢,現在加入最劃算。”

林遷西看了眼卡片:“有給高二補課的嗎?”

大叔說:“有有有。”伸手指了個方向,“我們學校就在那兒,你去現場報名吧,這卡片兒上有我名兒,裏麵的老師看到就會給你打折。”

林遷西把卡片揣兜裏,往他指的方向走。

指一下是很方便,走卻花了老半天。

後來林遷西終於在一棟看起來快拆的老樓上看到了跟那大叔身上一樣的旗子,飄在大概五層的某扇窗戶上。

他低頭進去,也沒電梯,一層層爬了樓梯,找到了地方,迎麵的玻璃門上就貼著那教育機構的標牌。

門口站著的也是個中年大叔,胖乎乎的,同樣戴眼鏡,看著比先前那個派卡片的還有知識。

一看到林遷西,胖大叔就熱情打招呼:“同學,來報名嗎?”

林遷西把兜裏卡片遞給他:“有沒有輔導高二的,二十天速成的那種。”

胖大叔看一眼卡片,臉上笑容堆出好幾層,眼睛快成一條縫:“原來是張特級老師介紹來的,那就是我們的內定會員了,來來,進來說。”

“……”林遷西還是第一次聽到“張特級老師”這種稱呼。

“張特級老師”每天看樣子能派個八百張小卡片,他們家的內定會員真不少。

他忍下吐槽,跟著進去。

玻璃門像模像樣的,裏麵也就坐了三四個男的,都是戴眼鏡的知識分子,沒看到學生。

胖大叔把林遷西一直領到最裏麵那間,在辦公桌後麵一坐,臉色就沉重了:“同學,你這個情況很難啊,高二都要結束了,還要二十天速成,這……”

林遷西說:“你們不是有‘特級老師’嗎?”

“有,就是貴點兒。”胖大叔拿了旁邊的計算器過來算賬:“咱們特教費用高,我給你找個最好的,二十天包你成學霸的那種,算一下,一共一萬八,看你是張特級老師介紹來的,給個優惠,一萬五吧。”

林遷西拖了個凳子在桌旁坐下來:“多少?”

“一萬五啊。”

林遷西打量一圈周圍,說:“你們有成功的例子嗎?拿給我看看。給我安排的哪個老師,資格證書有沒有?”

胖大叔說:“放心吧同學,這還能蒙你?”

林遷西不跟他廢話,一萬五對他來說是他媽天價,是隨口一報就能給的嗎?他站起來:“拿不出來算了。”

“你別走!”胖大叔喊:“先把定金交了。”

原本在外麵坐著的那三四個男的忽然站起來,齊刷刷到了這房間門口,把門給堵死了。

林遷西這一天都在想出路,真心實意過來的,結果遇上一群騙子,肺都要氣炸了,轉頭拿了桌上一個花瓶就往桌上一砸。

“啪”的一聲,他握著塊碎片指胖大叔:“你他媽看我姓什麽,姓傻嗎?”

胖大叔看他打扮挺普通的,以為就是一普通學生,沒想到是個狠的,臉嚇白了,沒動彈。

林遷西捏著碎片出門,那幾個擋門兒的也沒吱聲,眼睜睜看他走了。

“操你媽的!”臨走他還踹了腳那玻璃門,順帶把門外頭的機構貼牌也給扯了。

天黑的時候,楊銳從雜貨店的屋轉到隔壁屋,發現麻將桌的後麵又坐著林遷西。

“什麽時候來的,怎麽又來我這兒寫作業?”

林遷西麵前攤著白天拿到的試卷,筆夾耳朵上,坐那兒不吱聲。

楊銳看他身後,那牆壁上飛鏢盤的紅心都插滿飛鏢了,瞅他一眼:“怎麽著,今天加油也沒用?”

林遷西說:“媽的,沒油了。”

“慘。”楊銳表示同情。

外麵開來一輛舊貨車,一直開到門口才停。

楊銳看到貨車上下來的男人,跟林遷西說:“路峰來接我了,我走了。”

路峰已經進門,看到了坐那兒的林遷西:“你小子在這兒。”

林遷西抬頭。

路峰剃站樁頭,跟楊銳一樣穿黑背心,一條胳膊上紋了個爛大街的青龍,左臉還有個疤,看著挺嚇人。他打量林遷西的穿著和頭發:“很久沒見你了,變人樣兒了。”

“見不到我了,”林遷西說:“我學好了。”

路峰看看他麵前的試卷:“學好有這麽簡單?”

林遷西不吭聲了。

“走了。”楊銳催路峰,掏了鑰匙丟麻將桌上:“我改天給你在這兒安個床好了,你真跟那酷哥說的一樣要住這兒了。”

路峰出去開車,倆人一起走了。

林遷西被他話一帶,又想起宗城。

他看著試卷,想著上次那輕輕巧巧的一道線,還有徐進發現他做對時那聲驚歎的“謔”。

章曉江說半天都聽不明白,那人手上一畫就讓他做對了,人和人的差距太大了。

“媽的,他是真的會……”林遷西抓了抓頭發,滿腦子都是那天宗城站這兒隨口幾句教他的情景。

學好哪有這麽簡單,可是他沒退路了。

老路不能走,兄弟沒了,不學好連親媽都嫌棄,他眼前就這一條道,哪怕是死路也得硬鑽出條出路來。

林遷西抹把臉,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吐出口氣,自言自語地說:“我得豁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宗城和平時一樣,早讀課的鈴聲都敲過了才到學校。

進了校門,去教學樓的路上,耳裏忽然聽到一聲:“過來。”

他扭頭,看向院牆角落,拎著書包走過去,一眼看見林遷西坐在那兒的院牆上,嘴裏叼著根煙。

宗城看著他:“堵我?”

“對。”林遷西爬這麽高當然是堵他的,等半小時了。

宗城活動一下手腕,以為還是昨天的事兒:“還要再來一次?”

林遷西沒說話,吐出口煙,撚滅扔了,腳底下的草叢裏躺著好幾根煙頭,都是他剛坐這兒抽的,已經很久沒抽過了。

他手一撐,從牆上跳下來,拍兩下身上,想把煙味散了,抬頭看著宗城,看了四五秒,冷不丁開口:“我還是忘不了那天的感覺。”

宗城斷眉動一下,看他表情又不像是玩笑。

林遷西說:“教我道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