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反關節骨折
1977年的冬天, 沒一個人覺得冷。
每個人的心中，兀自燃燒著一團熊熊烈火。
辛蜜和辛甜的辭職最後沒被批準，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招不到合適的人。
科長允許她們上班複習, 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辛甜和辛蜜兩個早了他人大半年的時間複習，又是應屆生, 也就沒再糾結立刻辭職的事。
家裏的書整理好，辛甜率先問了喬振革需不需要。
哪知道對方被家裏親戚各方照顧, 同樣的資料都送來好多份。
辛甜雙眼一亮, 和他合計著, “我們要不然把重複的資料送回學校圖書館吧, 這樣有心高考的同學回去還能借閱。”
喬振革覺得這主意好，當天就收拾了書來。
“你今天不上班呀？”來的也太快了。
“上, 辦停職了，反正辦公室裏頭少我一個不少，忙得過來。”
“那為什麽不直接辭職？”
“哦, 領導說, 如果我考上了大學，職位掛在單位上能繼續領工資。”
“可不是要看工齡的嗎？”辛甜知道這事。
科長提過，工齡滿五年的人考上大學後會繼續補發工資, 並且上學的時間同樣計算到工齡內。
“我領導是這麽說的。”
辛甜心領神會，將手下麻繩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好了, 我們叫車送去學校。”
辛蜜搬出最後一打, “還有這些, 全在這了。”
喬振革垂眸, “方嬌嬌那送過了嗎？”上次離開後, 這幾個月兩人沒再聯係過。
辛甜搖頭, “她不打算參加高考，新歌舞劇她被選中成主舞，最近正忙著準備登台的事。”
喬振革皺了皺眉，最後閉緊嘴巴什麽都沒說，悶不吭聲的找來騾車，將書往車上搬。
辛甜隻留了一份給知青點的，其他用不到的全捐給學校。
步入學校，見到曾經的班主任後，她覺得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被連翻感謝後，才瞧見班主任桌上放著的教科書，豎起耳朵聽了聽，原來辦公室裏年輕些的老師，都打算參加高考。
是真的不一樣了。
……
帶著這份喜悅離開學校，辛甜卻被另一個噩耗給砸中。
方嬌嬌排練時，從舞台上掉下來摔斷了腿。
趕到醫院時，平常那麽囂張的一個人眼睛哭得腫成核桃，看到辛甜後眼淚嘩啦啦流得更厲害。
“嗚嗚嗚，我腿斷了。”
“我是不是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辛甜被抱住的前一秒，瞧見了方嬌嬌被摔的那條腿，沒有上石膏，隻用夾板固定折。
原先纖細勻稱的大長腿，如今關節反凸起，像是被硬生生給折出來的，頂著皮肉看得觸目驚心。
她哄著方嬌嬌，腦海中刪不掉剛看到的。
“沒事，肯定能治好的。”???
喬振革黑著臉，盯著那畸形的腿跑出去抓著護士為什麽不將骨頭複原。
護士被嚇一跳，哆嗦著說：“條件不允許，患者是高出跌落造成的反關節骨折，錯位太大，醫院沒辦法做複原手術。”??G
方誌遠一臉憔悴地將喬振革給喊回來，“正在尋找能對接的醫院。”
喬振革問，“哪有電話，我來找。”
方誌遠看他語氣這麽篤定，心頭也不禁浮現出希望來。
病房裏，趙新麗被女兒哭的心酸，扭頭就瞪著方誌遠，“文化團這事不給個交代，沒完！你必須盯著。”
辛蜜皺眉，“趙姨，嬌嬌不是自己摔的？”
辛甜抱著哽咽到顫抖的人，也扭頭看過去。
趙新麗臉色陰沉，“嬌嬌說是有人推她，但是沒看清楚是誰，就掉下去了，腿正好砸在機器上才這麽嚴重。”
辛甜也嚴肅起來，這幸好摔的是腿，萬一是腦袋先著地的話……
她抱著方嬌嬌的手又緊了幾分。
辛蜜也想到了這一茬，“報警吧，這已經算是蓄意謀害。”
“不準報警！”
……
拎著吃的老太這時候進門，砰地將飯盒放在桌上拒絕。
“報什麽警呀，你們就沒為嬌嬌想過，現在報警在單位鬧得風風雨雨，她好了之後還怎麽回單位上班！你們送她進文化團那大幾百塊錢不就全白花了。”
方嬌嬌突然就噤聲，隻身子還在慣性抽抽。
辛甜瞳孔震驚，不敢相信這個時候竟然有人說這話，回過頭去，瞧見個銀發小老太，白皙的皮膚上大塊黃斑，眼神裏帶著斥責。
是方嬌嬌的奶奶。
“我當初就不同意你們在她一個丫頭身上花錢。“方老太盯著趙新麗，“有拿錢你多買點藥吃兒子都多大了，不比個丫頭片子管用。”
“媽！你這說的什麽話。”方誌遠火了。?S?
趙新麗胸膛起伏，明顯氣狠了卻沒吼，她咬牙說著：“想要孫子？我告訴你別癡心妄想，你這輩子就隻能有嬌嬌一個孫女，也別想著能氣得我跟方誌遠離婚，換個人給你生孫子，這輩子都別想。”
“你你你，誌遠你可聽見你媳婦說得話了，她眼裏就沒我這個媽！”
“媽！現在嬌嬌的事最重要。”
方老太冷哼，“我就知道你護著這娘倆，來之前我去你家撬了門，戶口存折現金我全都藏起來了，要治就在縣醫院治，我不同意送大城市去浪費錢。”
“媽！”
在場人全都震驚了。
方老太板著臉，看著兒媳婦扭曲的臉，總算是揚眉吐氣一回。
她痛快道，“別欺負我老太婆不懂事，你們跟醫生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縣醫院治最多就留下點後遺症，往後走路坡腳而已，但是花費便宜，送大醫院還不一定能保證完全好，反正以後都不能跳，趁機死了這心。”
“所以這事也不能報警，等手術結束讓嬌嬌跟文化團領導道個歉，留著她位置改到後勤去，不然她這死樣子還有哪個單位願意要她，我這都是為她好。”
辛甜下意識要捂住方嬌嬌的耳朵，她一個外人聽到這話都氣的眼暈頭花，何況是當事人。
奈何她還是晚了一部，方嬌嬌推開她的瞬間抄起床邊的飯盒就砸出去。
“滾啊！你根本不是我奶奶，打小你就不喜歡我，你對鄰居兒子都比對我好，現在你不想我好過，咱們都別想好過，你滾，我不要看見你！滾遠遠的！”
裝了白疙瘩湯的飯盒砸來，方老太下意識要躲，動作慢了，還是被砸到肩膀。
湯湯水水立馬灑了一身，黏糊糊的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隨後，茶缸，枕頭……方嬌嬌手裏能拿到什麽都砸出去什麽。
整個人不顧懸掛著那條腿，頭發散亂著像是地獄裏爬上來的女鬼，麵目猙獰。
辛甜聽到嘎吱的聲音，因為方嬌嬌動作過大已經牽扯到腿上固定的支架，而當事人像是不怕疼一樣還在擰著身子要起來。
她驚恐萬分地撲上去，死死將人按在懷裏。
“姐姐，你幫幫我，我按不住她。”
方老太得理不饒人，“你不準去，讓她打，讓大家都看看這就是我的好孫女，都敢打奶奶出氣，我就站在這，有本事打死我！”
辛蜜皺眉甩開這惡心人的老太婆，“別說了！”
她看趙新麗也撲上去按住方嬌嬌，扯下床頭的毛巾封住老太婆的嘴巴，塞到要去看女兒的方誌遠懷裏。
“方叔，你最好還是先把人帶出去，嬌嬌在受刺激，這腿就真保不住了。”
……
門外，喬振革回來就聽到屋裏的吵鬧，看到方嬌嬌這樣忙喊醫生和護士。
辛甜就這麽被擠出來，看著他輕而易舉地困住方嬌嬌，才鬆下一口氣。
她也被氣的渾身顫抖，聽著方老太嗚嗚嗚地還想罵，抬頭看向平日很喜歡的方叔叔。
趙新麗看女兒這樣，心窩子上像是被紮了無數刀，撐起身子說：“甜甜，趙姨麻煩你幫忙去報警，除了調查嬌嬌墜落的真相，還有她入室偷竊。”豎起的手指直指著被辛蜜往外推的方老太身上。
方誌遠皺眉，“新麗。”
趙新麗不聽，“我就問你一句，嬌嬌是不是你女兒！”
“當然是，錢我一定會拿回來，不會耽誤女兒送大醫院治病。”
“然後呢？繼續聽她罵我女兒！”?SG
方誌遠一腦袋包，整個人心浮氣躁的，隻困著自己母親，挑著輕重緩急說：“我先拿錢，現在要緊的是嬌嬌的腿。”
“好，甜甜，阿姨麻煩你了。”那意思必須報警。
方誌遠感覺到懷裏母親劇烈掙紮起來，他抬起頭看到病**躺著的女兒，最後悶不吭聲把人帶走。
辛甜把他這當成是默認，去報了警。
帶著警察回來時，發現嬌嬌已經冷靜下來，也不哭了。
喬振革彎腰將人抱起來，趙新麗在一旁看著腿，瞧見辛甜過來才說：“小喬找到了接收嬌嬌的醫院，車已經來了。”
辛甜想到來時門外見到本田麵包車，趕忙讓路，“阿姨，我們先送嬌嬌去大醫院吧。”
趙新麗有點不放心家裏，她怕方誌遠偏心。
警察到來，無論是文化團的事還是家裏偷錢的事，方家都要留人。
辛繼榮這個時候出現了，“你們放心去，家裏我幫忙看著，和平大隊那已經讓人去送話了，現在當務之急，別耽誤孩子。”
他剛剛掃了一眼方嬌嬌的腿，著實嚇一大跳。
從口袋裏掏出專門回家拿的五百塊錢，“甜甜跟我說了你家裏的情況，這錢先拿著，不夠遞話回來，我們和家裏在想辦法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