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恢複高考日
陸景賢要將兒子一家除名的要求被拒絕, 在他預料之中。
陸讓勸他，“爺爺你身體要緊，我沒關係。”
怎麽可能沒關係。
於是, 他換了想法, 自動離族。
這事說大不大，卻傳到了陸家主支家主的耳朵裏頭, 還過問了一句。
可分支除名兩個人，當真不算大事, 至少對比四九城家大業大, 整日忙碌的陸家來說, 不算大。
陸景賢堅持, 主家便來了兩個長輩，年齡大個幾歲, 卻大兩輩。
二伯爺說：“你受苦這些年，總算熬到頭，確定就這麽放棄？不管怎麽說你之前都是陸家人。”
即便被貼大字報, 被兒子登報脫離關係, 族內知道那是大環境使然。
陸景賢：“陸讓被栽贓，事不能就這麽算了。”J??
二伯爺看眼陸讓，神色複雜。
陸家分支鬧出名的私生子, 外麵沒少有人那這事當笑話，他連帶的也不待見陸讓。
“你大可以打發他去別的地方, 沒必要受他拖累, 陸讓, 你但凡有點孝心, 看在你爺爺為你操心這麽多年的份上, 就該勸勸他。”
後麵的話, 是麵色嚴肅地盯著陸讓說的。
陸讓攥著爺爺胳膊的手又緊幾分，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泄露他內心的真實情緒。
他垂著眸，“我聽爺爺的。”
二伯爺瞪起一雙眼，“你……你這是自私。”
陸景賢拍拍陸讓，堅持道，“除非耀光道歉。”
二伯爺這下瞪的是陸景賢了，“你真是白長這些歲數。”
他也不想勸了。
“以後你們跟陸家，再沒關係。”
兩位長輩是被氣走的。
陸讓沒看他們，就緊緊抓著爺爺的胳膊不撒手。
陸景賢臉上這才露出笑容，“我想了想，你之前說的也對，北京不適合咱們待，哪來的咱們就回哪去。”
陸讓眼睛澀的厲害。
他覺得剛剛那位長輩說的沒錯，他特自私。
明明知道爺爺想落葉歸根，卻為了自己舒坦強拽著他離開四九城。
“對不起。”
“這次，你沒錯。”
……
陸家也亂糟糟一團。
陸耀光被調查了，誣陷、鬥毆各種罪名被舉報上來。
直到再陸家抓到應該坐牢的人，順藤摸瓜查出他違紀，連帶著陸耀光一家都被牽連，根本沒時間再去找陸讓的麻煩。
在這幾天內，陸景賢請辭了，沒再繼續參加教育局內的改製，申請調到任意大學，老老實實去當他的老師。
招待所發生的事情，在李前昆刻意宣傳下，很多人都知道了，之後的反轉自然也了解到，不少人來安慰他。
陸景賢倒是鬆快不少。
趕上各地大學恢複，陸景賢的資曆放在哪都是個寶貝疙瘩。
有人脈的、消息靈通的學校，紛紛提前打電話來要這麽一個老教師來坐鎮。
陸景賢最後選了江蘇師範學院。
無他，離曾經待過許多年的建方縣，近那麽些。
調令是同複校通知一起下來的，同月全各地八十八所重點高等學校，被列入恢複招生的名單內。
同年。
十月五日，教育部新製定的高校招生工作意見獲得通過。
十月十二日，正式對外宣布當年立即恢複高考。
十月二十一日，各大媒體才得以公布恢複高考的消息，全國上下數百萬人歡呼。
規定，凡是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鄉知識青年以及應屆畢業生等，符合條件均可報考。德智體全麵衡量，擇優錄取。①
高考的時間被確定為十二月十一日和十二日。
……
辛甜抱著早報，看著看著就笑出眼淚花來。
辛蜜瞧見，沒看到自己眼底的光，打趣道，“不是早就知道的消息，怎麽還哭上了。”
“是真的呀！”
之前總還是懸著心的。
辛甜笑沒了眼，算著日子，“就還剩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姐姐，我們辭職吧。”
田泉也圍在旁邊看，忍不住唏噓，“年輕真好，你們當真確定要辭職呀？”她覺得高考離她太遙遠了。
辛甜和姐姐對視一眼，才點點頭。
“想努力一把，我這就去跟科長說。”
田泉張張嘴，最後嘟囔一句，“你們辭職，辦事處可怎麽辦？又剩下我跟高芳兩個？”
辛甜已經跑了，辛蜜說：“放心，我們會等到人來交接。”
田泉見她收起報紙，扭頭回到自己工位上，拉著高芳嘀咕。
“這姐妹兩個，眼光都高著呢。”
不過這倒是讓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同高芳叮囑一聲，扭頭跑了出去，等回來時，辛甜已經從科長辦公室裏走出來。
田泉問，“辛甜，科長批了嗎？”
辛甜說：“在考慮了。”
田泉看著下班時，科長笑出褶子的那張老臉，心裏拿不準他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高考恢複，最大的改變就是辦事處外的街道突然熱鬧了起來。???
以往清冷的道路上，現在時不時就能看到人結伴而來。
田泉位置最方便看外麵，瞧見一群粗布外套的人猜測，“看，這一群肯定也是生產隊上來去書店搶資料的。”
隔壁街上，平日裏空****的大書店內，最近擠滿了人，貨架也空了大半。
辛甜聽到這，看了許久書的眼睛有點澀，抬頭朝門外望去，揉了揉酸疼的脖頸。
入秋了。
穿著單薄的人們縮著肩膀踩在梧桐葉上，臉上卻洋溢著飽含希望的笑容，個個眼睛裏都有光。
辛甜不禁被感染，笑著歪頭，所以最先瞧見了穿著老舊中山裝的男人，和包著頭巾的女人抱著孩子走進來。
男人進門就問，“離婚在哪裏辦理？”
田泉指了指辛蜜那，遞給他一份需要填的文件。
辛甜沒看書了，抬起頭看著對麵姐姐在忙碌。
“是否自願離婚？”
“自願的。”
“提供一下雙方的結婚證、戶口……”
“都在這裏。”
被女人抱著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像小貓一樣嗚咽地哽咽出聲，女人細碎地小聲哄著，特別溫柔。
辛甜合上書，從下麵掏出個小泥人來，起身遞給她。
“拿這個哄吧。”
小孩子看著很小，像是剛周歲，瘦脫形的小臉上，那雙玻璃球般的黑眼球大得嚇人。
泥人身上塗了特別亮的色彩，一下子就將小孩子的注意力給吸引住。
女人連連道謝。
男人那邊尷尬地抬起頭，說了聲影響大家了。
辛甜抿著唇，回了自己位置，剛落座，就聽到男人輕聲問，“同誌，我家來信說，問過街道辦，說回城後要離婚證明才能安排工作，是這個不？”
辛甜回頭，隻能看到男人的背影。
姐姐點頭後，對方一直緊繃著的肩膀才算放鬆下來。
等夫妻兩個辦完手續離開，辛甜才撐著下巴問出內心疑問。
“為什麽回城非要離婚？”
辛蜜抬眸，猜到妹妹這是又多思了。
她一邊登記一邊問，“你書看完了？不是還想著把一部分書給送出去。”
兩人畢業後，各種資料書買了許許多多，很多看完的就堆放在書架上。
前幾天辛甜下班看到了書店的盛況，想著將用不到的資料書送回知青點去，能幫上忙最好。
辛甜就知道姐姐在敷衍她，撅起小嘴鼓了鼓臉頰就放棄去思考，低頭先把在手邊的資料書給收拾出來，聽見有人叫她。
“誰？”
抬起頭，是於春妮。
辛甜露出笑容，“你今天不忙呀。”
於春妮有幾分窘迫，“辛甜，我能單獨跟你說兩句話嗎？”
如今無事，她起身跟了出去。
辦事處門前的台階上，於春妮同辛甜站在同一階上，再三深呼吸像是在鼓足勇氣。
“辛甜，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去市裏的時候有去書店買過資料，能不能借我手抄一份，我保證很快就還給你。”
辛甜奇怪，“你的書呢？”
她和於春妮是一屆畢業的呀，按理書不應該那麽快沒才對。
於春妮臉色窘迫，“我……我畢業之後，書就被父母給賣了。”她把這當成拒絕，“如果不方便算了，我聽田姐說，你和你姐姐也打算參加高考，應該也是需要的，我先走了。”
“等等呀，今天才發現你是個急性子，讓我把話說完嘛。”
辛甜拉住她，“你是要教科書還是資料書？我不確定你要的我一定有。”
哪知道於春妮臉色更紅，“你……你願意借給我？”
辛甜覺得這話好生奇怪，“不是你需要才來借的？要什麽？”
“都要！”於春妮喊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什麽，連忙改口，“看你方便，我會盡快抄寫好還給你。”
“好哦，那你明天來拿。”
“謝……謝謝。”
“不客氣，那我回去了。”
辛甜轉身離開，回到自己工位上，田泉瞧見外頭的身影原地亂蹦，安靜地走出去拍了她一下。
“你什麽意思，來找辛甜借書？”距離不遠田泉聽了大概關鍵，“你想考大學！”
於春妮看到田泉，臉色立馬冷下來，“是，我要參加高考。”
田泉也怒了，“你們一家子耍我呀，我前幾天剛跟你媽說，登記處確認能把你從殯儀那調過來，名單我都報給科長了。”
於春妮：“那是你的事，上次花錢請你幫忙都沒用，你覺得我還會信你的話。”
田泉：“你這人，你要高考你媽知道嗎？”
於春妮臉一白，“你別多管閑事。”
田泉看她這樣還有什麽不知道的，雙手抱胸，“誰願意管你，這事我不說咱們就扯平了，以後讓你媽別再工作的事來我家煩我，晦氣。”
她激動地轉身，差點撞上辛甜，嚇一大跳，“你怎麽又出來了。”
辛甜舉了舉手裏的書，“送東西。”她繞過田泉，將書遞給於春妮，“這個先給你，裏麵有我姐姐給我劃的重點，你可以僅著那些抄，其他的我明天再帶來。”
“謝謝你。”於春妮認真地鞠了個躬，才抱著書跑掉。
田泉生氣，“那就是個白眼狼，不值得你幫。”
辛甜輕笑，“也不是什麽大事。”那態度，明顯沒放在心上。
田泉更氣了。
作者有話說：
江蘇師範學校，現蘇州大學前身。
文內女主家鄉純屬杜撰，非現實所有，文後部分現實存在的建築地點物品均為劇情服務，於現實真實情況可能會有出入。
①源自百度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