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卸下的車牌

林母在家作威作福慣了, 早就把脾氣養起來。

她自認為剛剛已經足夠低聲下氣,見林雪柔不依不饒的樣,再看什麽都往外說的弟弟, 心裏火氣也被激出來。

“別什麽事情都怪我。”林母伸手指著女兒, 理直氣壯,“這婚事可是你自己找的, 你沒答應,人家男方能知道你家住在哪!”

林雪柔皺眉, “人不是你介紹的?”

“別什麽都往我身上推, 你自己說說咱們娘倆都多長時間沒見麵, 我尋不見你, 你也不回家看我。”林母突然委屈起來,“人家都說女孩子養大找門好親事能給家裏添光, 你倒好。”

林雪柔看她揉著眼抹淚,心裏沒有半分波動。

她覺得兩人沒必要掰扯下去。

“舅舅。”

林舅舅心快跳一拍。

“甜甜在學校門口被抓這事,我和繼榮都要追究。”

林舅舅立馬擺明立場, “舅舅肯定站在你這邊, 德華既然做出這種事,就該受受教訓。”

“你怎麽能不管德華!”林母不敢置信,“那是你親侄子。”

“雪柔就不是我親侄女了!我對事不對人, 你走吧,我是不會出錢幫你救德華的, 以後除了逢年過節走親戚, 你也不必來縣城看我。”

林雪柔得到準話, 又親自將店牌扶起來。

林舅舅趕忙上前接過, 試探性問, “徐廠長那……”

林雪柔:“徐廠長也對事不對人, 事是她做的,牽扯不到舅舅身上,除非舅舅有心參與。”

林舅舅:“沒沒沒!”

“那德華就不管了!他還小……”林母不甘心。

“他小個屁,不是才結過婚!”

林雪柔記起來,女兒說林德華的結婚對象,是錢衛東母親的娘家人,當初在學校還和小女兒鬧過矛盾。

她忽略林母,離開林舅舅家,想找人打聽,到家時就發現喪輝也在,正端著海碗大口大口灌著涼白開。

等看到辛繼榮,這個點沒在飯店,“你知道了?”

辛繼榮陰陽怪氣,“出這麽大的事,你難道還想瞞著我,小閨女呢。”

“徐詩文當時也在場,受刺激犯病,她陪著呢。”

他這才鬆下一口氣,遞個板凳給她,“先坐下,聽聽喪輝說。”

林雪柔不覺得事發這麽短的時間裏,喪輝能打探到什麽消息。

哪知道喪輝一張口,她驚了。

……

林母去年下半年趕場似地到處給孫子找媳婦,以至於四鄰八鄉的介紹人很快就摸清楚林家的情況。

給相看的對象也從原先的正經姑娘,變成身有殘疾嫁不出去,或者二婚帶著孩子的。

林母眼界高,自然是看不上。

直到年關,有個媒婆帶著馮美佳的小照片給林母看。

媒婆說,女孩家裏因為犯事被關進農場牽連了她,正值適齡,表示隻要有人不嫌棄她家情況,什麽對象都願意嫁。

改造農場裏,對那些被牽連的家屬其實還算好。

林母就親自跑農場看了眼,女孩模樣不錯,看屁股也是好生養的。

她回來又托人去縣裏打聽,媒婆實在是被林母纏怕了,想盡快促成這事,就盡撿著好消息讓人傳回來給林母。

女孩上過學,高中學曆,因為父親鬧事一家子都被趕去農場,不怕嫁進來心還留在娘家。

幾番一對比,林母覺得能成,就替大孫子把婚事給定下來。

誰曾想,人從農場接出來,待嫁期間跟林德華勾搭上,被林母抓住滾在一張**,林德華也替她求情,最後林德輝的結婚現場,直接變成林德華的。

……

喪輝繼續說:“初二那天,大隊是來了個開轎車的陌生人,跟你媽不知道說了什麽,在門口站好一會才走。”

林雪柔暫時打斷,“我倒是知道一點,我媽說對方是來交換生辰八字的,順便下聘的,她當我們家同意這事,應下來了,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人暫時不知道,但是車知道。”喪輝從腳邊那塊牌子。

“這是?”辛繼榮接過來,“車牌?”

“對,咱們生產隊什麽時候來過小轎車,小孩子們稀奇,有幾個跟二虎混皮實了,趁著人找到你們家的時候,把車牌當鐵皮卸下來了。”

喪輝說完,自己都覺得尷尬。

“好小子。”

辛繼榮拿著車牌,“這個我來找人查。”

喪輝鬆口氣,“那最好,我認識的人大街小巷竄,真查車牌難嘞。”

林雪柔突然想起來,“年前隊長媳婦來跟我說,有人想給甜甜說親,被我拒絕了,會不會和這有關係。”

辛繼榮放下車牌,一陣煩躁地說,“莫名其妙。”

林雪柔回想當時的對話,“大隊長提過,男方好像是縣城人。”

辛繼榮眯起眼睛,誰想打他小閨女主意?

這時,院門被推了下。

三個人齊齊往後看,林雪柔回來時專門落了門栓。

門外頭,辛甜推了一下沒推開。

“噫,誰把門閂上了?”她抬起手拍了拍門。

沒兩下,院門被打開。

“媽媽。”

林雪柔側開身,瞧見小女兒神色如常,確定沒被嚇到才安心些。J??

“順手關了門,醫院那邊怎麽樣?”

“醫生說徐阿姨身體沒什麽大礙,就是好像刺激到病情,整個人特別不穩定。”

辛甜覺得,徐阿姨今天看她的眼神特別陌生,像是不認識她一樣。

她說完,抬頭瞧見了喪輝,“喪叔!”

喪輝笑著打招呼,彎腰從身邊籃筐裏撿起來個東西。

“之前一直沒時間,你爸說你喜歡吹唱用的樂器,我正巧淘到個,這次帶來了。”

辛甜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小跑上前接過東西。

是木製類似笛子的樂器,管身八孔,管口插了葦製的哨子而發音,她驚喜地試了試音,不同於笛子的清亮,它的音色哀婉悲涼,質感鮮明。

“喪叔,這個叫什麽?”

喪輝抓了抓腦袋,“嘿嘿,叔不認識幾個字,賣的人說就叫管子,他說把原名刻上頭了。”

辛甜摸一圈,才為背後尾巴的位置摸到兩個小字。

竹頭下麵是畢、栗二字。

“……”

她也不認識。

辛甜謝過喪叔,立馬就抱著東西跑進書房,翟爺爺的書房裏,有兩套翻譯字典呢。

一套是新華字典,一套是英漢詞典。

她抱起新華字典,開始尋找。

外頭,辛繼榮趁機送喪輝離開,回頭找到小女兒時,她還在悶頭找。

他伸出手,“我看看什麽字。”

辛甜停下動作,遞出去,“爸爸認識嗎?”

辛繼榮眯著眼,“這字,念篳篥(bì lì)吧。”

辛甜正好也翻到,驚了,“爸爸,和你說的一樣哎!”

“那是!”

遇見複雜的字,認字認半邊,打小老師就教,誠不欺他。

……

小閨女心情好,辛繼榮就沒再提不開心的事。

隻是隔天小閨女要去上學時,他不放心再讓她一個人去。

辛蜜:“?”

她是鬼嗎????

辛繼榮接收到這眼神,“你還不如你妹,真碰見什麽就是個拖後腿的。”

辛蜜:“……”

辛繼榮見她安靜下來,當即送人去上學。

辛甜雖然別扭,也知道爸爸被昨天的事情嚇到,沒拒絕。

辛繼榮一路將女兒送進學校,又給看門大爺遞了兩根煙道謝,才扭頭去了打投辦。

刁主任一上班就看到他,還覺得有點回不過神。

“辛師傅,這一大早路過?”

“沒,等主任你呢,吃了沒,隔壁吃碗麵去?”

刁主任吃過了,在家吃了餅子喝得粥,卻不妨礙他肚子裏在裝碗麵。

“走,我請客。”

辛繼榮搶著,“今天就給我個表現的機會,也好讓我張張口。”

刁主任腳步頓住,“我就是個小主任。”

辛繼榮搭著肩膀往裏帶,“小事,保證主任順手就能幫。”

刁主任半信半疑,被帶著坐在桌邊,辛繼榮要了要了兩碗麵,配的都是炒肉澆頭。

三月的天,豬肉陪上切丁的蝦仁、黃花菜、木耳、筍丁、扁尖,麵汆燙熟了臥在碗中,麵湯清亮,一勺澆頭蓋上去鮮味十足。

等麵上了,辛繼榮遞了筷子才說到正事上。

他把車牌就放一旁,“打投辦經常外出辦事,就想問問刁主任見沒見過掛這牌的車。”這年頭車多稀罕,更何況是在小縣城開的車。

刁主任掃一眼,就認出來了。

倒不是說他多厲害,看過的車就過目不忘,而是見過對頭炫耀。

他沒說車牌,說起旁的事,“辛師傅還記得上次來時,抓你進打投辦的那人嗎?”

辛繼榮回想,是個囂張跋扈的人。

刁主任看他一眼,繼續道,“托你的福,那次事讓他吃了掛落,直接被停薪。”

是他借著辛繼榮那事發揮,才抓住的機會。

“人走的時候,就是被一輛老爺車接走的,沒多久就掉到其他係統去,現在看這車牌眼熟。”

辛繼榮雙眼一亮,“這位現在在哪高就?”

“革委會,前段時間不是帶走了幾個人,缺的位置總要補上。”

辛繼榮皺起眉頭。

那就不怪囂張到直接讓人去學校門口搶人。???

刁主任吞了口湯,熱熱乎乎地說:“這人姐姐嫁到隔壁縣好人家裏頭,出入都是車接車送。”

辛繼榮像是抓到什麽,“他姐姐有孩子嗎?”

刁主任搖頭,“原先有個兒子,不過去年出事沒了。”

“沒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