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不允許留下
“啊!”
圍觀群眾尖叫著跑開。
“立燁!”
辛繼榮狠狠被嚇了一大跳。
渾身是血的姑娘被兒子接住, 麵色如衣服般蒼白,雙眸緊閉顯然昏過去。
他抬起頭,就二層的高度什麽都看不見。
“老板, 這上頭也是你家!”
“爸。”辛立燁維持著虛蹲的姿勢撐在木桌上。
雙手肌肉拉扯過度, 這會已經疼到麻木,以至於他感覺懷裏抱著的人渾身冰冷, 已經沒了溫度。
“她情況不好,先送人去醫院。”
“老板, 附近誰家能借到車。”辛繼榮知道輕重緩急, 顧不上糾結原因。
老板回神, 指著門口擦洗幹淨的老爺車, “有有有,我讓我兒子送。”
老板兒子被喊出來, 知道要用婚車正埋怨,打算要拒絕,出來一看這情況。
“臥槽, 這不二武媳婦!”
“你認識?”辛立燁額頭冒出一層薄汗。
“見過兩麵, 怎麽搞成這樣,我現在去開車。”
老爺車掉頭,除去被抱上車昏迷過去的女人, 還有依舊保持接人姿勢的辛立燁,老板兒子開車, 辛立燁陪著, 一行人去到人民醫院。
急救室, 女人被安置在病**, 醫生到來後護士便拉上簾子。
辛繼榮著急, “麻煩幫我看看我兒子的手, 硬接人到現在沒辦法動。”
護士正要喊醫生,簾子內裏頭驚呼不斷,很快,裏頭的護士走出來,麵色嚴肅。
“你們誰是家屬?”
辛繼榮和辛立燁齊刷刷看向老板兒子,老板兒子被看得倒退一步,“我們都不是,她自己掉下來砸我家店裏。”
辛立燁又描述了一下情況。
護士明顯不信,天上掉人還被接住?
“要盡快聯係家屬,家屬來之前你們暫時還不能走。”
“為什麽?”老板兒子察覺到不對。
辛立燁提起心,“她傷得重不重?”
護士回答,“正在搶救。”
身上砍了不少刀,不致命就是,不過在刀傷之前,她身上還有很多被虐待的傷,都是長年累月留下來的。
叮囑人看著他們,護士就偷偷跑去報警了。
這已經威脅到人命。
……
“肌肉拉傷,輕微脫臼,需要先複位再冷敷,期間不能動,我幫你打個吊帶。”
護士請來醫生,先卸掉辛立燁兩邊的胳膊,再重新複位。
辛繼榮在一旁,能明顯聽到骨骼關節活動的聲音,看著都疼。
老錢也在罵,“這醫生手藝不行,你確定不要我幫忙,你這傷口自己複原可要好長一段時間。”
辛立燁拒絕,表示,“正好借傷休息。”
再說,著傷現在是證據,沒見人家都把他當凶手了。
“你要真想幫忙,去看看那姑娘。”
“切,爛好人。”
老錢說是這麽說,還是催著辛立燁往裏走。
他兩條胳膊掛在胸前,剛靠近簾子,就被護士給拒絕。
“我過不去。”
老錢罵罵咧咧,想法子竄了進去,最直接地付在那意識昏迷的姑娘身上。
一檢查,活了這些年的老錢都忍不住嘖嘖出聲。
他回來說:“情況不好,沉屙積弊,五髒六腑都受創嚴重,今天刀傷失血過多……”
像是附和他的話,裏頭醫生喊了句血包,護士跑了兩趟,辛立燁聽到說缺血,現場征集起血液來。
辛立燁聽了和他一個血型,沒有猶豫獻了血。
雙手被包紮,最後是從足部靜脈抽的。
老錢罵不動了,“我又沒說不救,你都這樣了還獻血,一點沒把你爸放在眼裏。”
他扭頭,才瞧見父親眉頭緊皺。
“爸。”
辛繼榮擺擺手,沒阻攔他。
“小陳已經回去找家屬了,我們再等等。”
小陳就是老板兒子。
“怕是已經跑了。”
辛立燁沒說錯,警察到來後就直奔事發地,小陳在那之後又跑了一趟醫院。
“二武跑了,家裏沒人,但是滿地血,一直蔓延到房頂,鄰居都說二武最近不在家,家裏就他媳婦一個人。”
“?”
“跟著血跡一路上也沒掙紮的痕跡,警方初步判斷是自殺。”
辛立燁已經擺不出表情。
就在下午,老錢輔助醫生把人命給救回來,這會正在昏迷。
醫生檢查報告上,也提出傷口符合自殘角度。
小陳說:“警方那邊我和我爸都給你們作證,能走了。”
醫院這邊卻不放人,因為人走了沒人交醫藥費。
到底是一條命,辛繼榮如今不缺這個錢,把醫藥費付了。
“就當是做好人好事,如果她清醒過來後悔自殺,我們也算是救了一條命。”
醫院賬上也留了錢,讓小陳幫忙聯係家屬,父子倆就不可能再留下來。
離開醫院時天已經黑透。
小陳沒丟下倆人,直接帶人去了酒店。
“今年新開的,我婚宴明兒就在這裏辦,請了十桌人。”J??
辛繼榮說著恭喜,就在酒店開了個雙人間,才跟小陳告辭,信誓旦旦說明天一定捧場。
回到房間,辛繼榮才有機會詢問。
“爸,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說你要幹嘛。”他輕微動了動手,“不然我這樣回去可沒辦法交差。”
“原本是想蹭著店老板的關係,認識一下老爺車的車主。”
辛立燁想到了小陳一來就熟練地將車開到最好的停車位置上。
“酒店老板啊。”
辛繼榮不確定,“我找人問問看。”
……
海島。
晚飯是辛甜做得海鮮餅,漿糊混著海鮮碎,攤成一張張薄餅,卷著蔥絲薑絲一塊兒,味道特別豐富。
辛蜜不喜歡生吃蔥薑,辛甜就給換成了甜椒、黃瓜、胡蘿卜切成絲,最後什麽都想嚐試,碟子裏切了好幾種配菜。
再抹上爸爸做的甜麵醬,蝦醬、能搭配出不少味道出來。
今天爸爸和哥哥前腳離開島上,後腳就收到消息,收件站那來了好幾箱子東西,是出發前她們寄送的。
林雪柔今天算徹底緩過勁,跟對門南嬸借了板車,三人吭哧吭哧地將東西給拉到家來。
路上還遇見了胡海月,她如今在醫療站當醫生,趕著休假,正要來找她們。
對方幫了忙,林雪柔就留下她吃晚飯。
這會一邊卷著餅,一邊聊著天。
胡海月提到了孫書墨。
“去年雖然說是最後拿到了錄取通知書,但書墨不甘心,趙雲海考上北京的好大學,她就攢著勁,一邊照顧女兒一邊的複習,重新參加了七月的考試。”
辛蜜猜,“那肯定考上了。”
“那就借你吉言,書墨來信說感覺比去年有把握得多。”胡海月笑著說:“能考上北京的大學,他們一家也算能團圓。”
辛甜很奇怪,“孫知青女兒一直是她帶著?那工作怎麽辦?”
工作、複習、帶孩子,想想都艱難。
“書墨已經沒工作了,決定重考後,孫叔叔就借口照顧孩子讓她辭工了,孩子請了保姆帶,等考上大學,孩子就由趙雲海和她共同照顧。”
辛甜聽著,突然蹭到媽媽身邊,想貼貼。
林雪柔察覺,包餅的手停下,就聽小女兒感歎,“媽媽好辛苦哦。”
她輕笑,將手裏的餅塞進小女兒嘴巴裏,趁機提要求。
“所以你以後千萬不要嫁太遠。”
辛甜認真想了想,“不遠嫁,媽媽我就在我們家附近找。”
她說罷勾著頭,“姐姐也要。”
辛蜜:“……”
想得真多。
嘴巴上還是恩恩地答應了。
妹妹很粘人。
胡海月聽到這話,眼神閃了閃,時不時就往門口的方向看。
見母女繼續吃飯沒再說,才似有若無地提起沒在家的兩個人。
“好晚了,叔叔和辛醫生還不回來嗎?”
這個辛甜知道,“爸爸和哥哥去忙,要明天早上才回來。”
胡海月有點遺憾,覺得時機不趕巧。
她換了法子,“島上很大的,等休息的時候我帶你們在島上轉轉呀,要是覺得無聊,你們也能來醫療站找我,平日裏我都不怎麽忙。”
林雪柔說:“看她們,我還有工作。”
她決定走老路子,先跟軍屬安置辦和婦聯的人聯係聯係,摸摸底之後再跟部隊接洽宣傳編撰的工作。
辛蜜則覺得這是原書女主的閨蜜,離遠點比較好。
她直接說:“我懶,怕曬,不出去。”
胡海月接連被拒絕,最後將希望的目光放在辛甜臉上。
辛甜想了想也搖頭,“我也沒時間,難得靠海這麽近,我要去采聲留音。”
晴天大海的波瀾不驚,潮起潮落時的浪花翻湧,時不時低空飛過的海鷗鳴叫……好多呢。
她昨天趕海的時候還認識到沙洞裏頭藏東西,露頭時會發出噗噗聲,可逗了。
辛甜說完見她臉色不好,想了想話沒說死。
“還早呢,後麵時間湊巧我們再定呀。”
胡海月幹笑,“也是。”???
這時,院門被敲響。
對門南嬸端著小籃子,瞧見院子裏坐著的胡海月愣了一下。
“海月也在呀。”
胡海月收斂點笑容,有點坐不住,借口天黑拎著包離開了。
南嬸撇撇嘴,等再看向辛家人時重新露出笑容。
“甜甜昨天不是說喜歡我曬的魚幹,這一批曬得正好,我拿了點過來。”
魚幹裏裏頭有魷魚、鰻魚和巴浪魚,專門處理過,抹上料曬好直接就能入口,特別適合當小零食。
辛甜:“這多不好意思。”
南嬸整個放下,“一點小零嘴而已,家屬院的人現在可都想感謝你。”
“為什麽?”
“因為你幫大家送了瘟神呀。”
沒指名點性,但在場人都知道說的是賴婆子。
南嬸也遺憾,“就是可惜了他兒子,白白受牽連。”
辛蜜才不覺得可惜,賴婆子又不是第一次鬧事,那當兒子的不能不知道。
要麽坐享其成,要麽就是媽寶,不管哪種都活該,真該心疼也是心疼這家兒媳婦,嫁了這麽個人家。
她這麽想,也就這麽說。
南嬸也覺得可惜,賴婆子那兒媳婦平時溫溫柔柔的,看著還挺好的。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如今賴婆子離開剩下的日子能不能過好就看她自己了,說起來,立燁今年也有二十好幾了吧,家裏頭怎麽說?”
這話問的是林雪柔。
同樣的話,這兩天林雪柔沒少聽人打聽。
她輕笑著,“還小,才二十三呢,如今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海島建設才剛起步,等他忙完這陣再說。”
“不小了,成家立業嘛,建設一天搞不完,你們平日裏也就放假能來,離開後家裏頭就立燁一個孤零零得,還是說你有相好的?”
辛甜這才抬頭,“南嬸,你要給我哥哥介紹對象嘛?”
“我倒是想,這不是怕你哥家裏有安排。”她想到了剛剛離開的胡海月,“要說起來,小胡個人條件確實不錯,但是她作為醫生和立燁兩個都忙,以後怕是顧不上家裏。”
“和胡姐姐有什麽關係?”
“啊?她沒和立燁在接觸呀,主要海島上都知道,立燁是為小胡醫生上得島參得軍。”
林雪柔不愛聽這話,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要為了一個女人?
可她拿不準,聽南嬸意思,島上都知道,那是兒子囑意?
林雪柔看向小女兒。
辛甜也一臉懵逼,“是不是哪裏搞錯了,哥哥還沒有喜歡的人。”她沒說哥哥不喜歡胡海月。
晚飯幫忙洗菜時,胡海月摘掉了手表,回頭來拿時,隔著院門就聽到最後這麽一句。
哥哥還沒有喜歡的人。
胡海月咬著唇,按下羞恥心幹起了偷聽的勾當。
沒喜歡的人,那他喜歡什麽樣的?
院子裏,辛蜜抬筷子時,就看到門口淡淡的倒影,察覺到有人,思索片刻就猜到是誰。
她自然而然地接過妹妹的話題。
“媽,我們家該崇尚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吧,哥哥喜歡誰讓他自己去找嘛。”
省得在家一天,淨對付想上門說親的鄰居軍屬了。
都去找辛立燁去。
林雪柔也察覺到了門口的動靜,對上辛蜜視線。
“總要過我跟你爸爸的麵,看看人品。”
南嬸樂得討論這個話題,“是了,還是要父母掌掌眼才好,像立燁這麽好的條件,少不得有哪些心眼活的小姑娘去倒貼,別被騙了。”
這話說得有意思。
就辛甜一個真當勸告,好奇起來,“哥哥很多人追呀?”
“好多呢,就不說家屬裏頭有姐姐妹妹,侄女外甥女的想介紹,醫療站、供銷社、食堂不少有人想嫁給你哥哥。”
貼著牆站那的胡海月聽了,忍不住嗤笑。
就這些個??S?
沒一個能爭過她的,要家世沒家世,學曆樣貌比不過她,她還有這先一步認識辛立燁的優勢。
雙手捏著辮子,心情甚好地轉身離開。
至於落下的手表,明天再來拿,正好能當個借口找上門來,明天辛立燁要值班,中午肯定會回家吃飯的。
……
可惜,隔天胡海月來找手表,辛立燁還是沒回來。
辛甜告知,“一早醫研室來人,說哥哥請假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這個過幾天,直接就過了一周的時間。
就在辛甜以為爸爸和哥哥為罐頭的事,遇到什麽難題時,他們回家了。
兩個人出去的,三個人回來。
上午十點半的樣子,那會辛甜正在研究椰胡。
音箱是用椰子殼製作,麵蒙薄桐木板,利用小貝殼做馬,一看就是海邊樂器,地方特色明顯。
是狗娃知道她在尋音後,跟當地人找來的。
是的,海島上有原住民,隻是特別少而已,當時島上荒涼到城市裏都忘記這還有人居住,二次掃島才察覺到。
椰胡的音色渾厚,辛甜有了其他彈弦樂的經驗,倒是沒拉出刺耳的聲音。
怕擾民,就輕輕地琢磨著,然後就看到院門被敲響,緊接著外頭傳來謠言。
“甜甜,快出來,你爸給你帶了個小媽回來!”
“?”
辛蜜都嗤笑,“爸這是在城裏頭尋了個天仙。”
沒她媽漂亮,就敢當小媽。
可不就是謠言。
幸好她媽現在不在,去婦聯了。
敲門聲不停,辛甜被催促著打開院門,發現外頭站了好幾個人。
隔壁鄰居拎著菜籃子,正拉敲她家院門的女人說:“說錯了說錯了,跟甜甜爸沒關係,說是辛隊長的對象。”
辛甜:“?”
所以,是小媽還是嫂子?
哐當——
自行車摔在地上。
辛甜扭頭,看到胡海月臉色難看,她也意識到自己動靜過大,趕緊回神彎腰扶起車子,再抬頭語氣堅定道。
“肯定是有什麽誤會,你們不要連說,平白敗壞立燁的風評。”
說是哥哥對象的隔壁鄰居張嫂,辛甜看到她白眼直接翻上天。
胡海月沒瞧見,主動說:“甜甜,我騎車帶你去碼頭看看吧,給你哥澄清一下名聲。”
辛甜想說,消息都傳到院門口,哥哥和爸爸肯定距離家門不遠了,不必去的。
果不其然,再抬頭,下坡口出現兩道熟悉的身影,隻是那情況看著……
辛甜說:“不用了,哥哥回來了。”
也不必再澄清。
前方。
爸爸拎著一個蛇皮袋子走在前頭。
後頭,哥哥雙手吊在胸前有些滑稽,身旁跟著個穿白裙子的女孩,白色紗布纏在額頭,**在外的皮膚貼著紗布,臉上、脖頸上隔一段距離就能有一塊。
黑白分明的眼睛隻看哥哥,瘦成皮包骨的手指緊緊攥著哥哥衣袖,挪著小碎步緊緊跟在身邊,哥哥為了照顧她,步子也邁小好多。
辛甜眨眨眼,扭頭,就發現片刻之間,胡海月的臉色比這個受傷的陌生女孩還要蒼白。
不對!
哥哥也受傷了!
辛甜顧不上胡海月,直直衝到哥哥麵前逼停他,抬起手扶著他胳膊,眼睛立馬起了霧氣。
“怎麽出去一趟弄成這樣了!”
辛立燁下意識想伸手去安慰的,抬一下,有點疼,遺憾地口頭解釋。
“就看著嚴重,不信你問爸。”
“爸爸。”辛甜問爸爸的同時,也在打量爸爸,見他好好的才鬆下一口氣來。
旁邊鄰居也在問,好奇辛立燁怎麽弄成這樣。
但是更多的,是在好奇他身邊站著的姑娘。
胡海月也湊了過來,“立燁,這位是誰?”
她碰不到的衣角被另外一個人攥在手裏,胡海月心裏頭妒忌到發狂。
“她受傷了,我是醫生幫她再檢查一下吧。”
胡海月想借機把人送辛立燁身邊趕走,隻是還沒碰到對方的手,就被躲開。
女孩依舊保持著攥衣角的舉動,側著身子倒吸冷氣,“嘶……”
胡海月:“?!”
她根本都沒碰到人!她幹嘛裝疼!
辛立燁錯步,將人擋在身後,“來之前醫生剛剛包紮過,不用麻煩。”
“我就是來看看需不需要換藥。”
“辛蜜學了醫學,有她呢,不麻煩你。”他動了動胳膊,連帶著衣袖繼續朝前走。
女孩安安靜靜,依舊盯著辛立燁跟著走。
胡海月情緒崩潰:這人太囂張!連理都不理她!
辛立燁沒注意胡海月的情緒,帶著人哄著妹妹說沒事,將人給誘回院子裏。
有人想跟上去,辛繼榮走在最後,“醫生說立燁需要靜養。”
啪。
下一秒把院門給關上。
門外像是水突然燒開,一下子沸騰起來。
“立燁對象?”
“那麽親密肯定是了,怎麽傷成這樣。”
“進家門了,那咱們是不是不用再費勁說親留人。”
“你們胡說什麽!”胡海月憋著的情緒突然爆發,“立燁心地善良,那肯定是幫忙的朋友,隻是朋友。”
大家看著她,一下子就噤聲了。
隻有南嬸陰陽怪氣,“哦,是哦,朋友哦。”
胡海月氣急敗壞,可隔著院子還能聽見辛立燁關切的聲音,怕自己鬧起來被他看到,握著拳頭扭頭跑開。
她一走,議論聲又再次響起。
……
院子裏。
辛立燁正哄妹妹呢。
他左解釋右保證,胳膊問題不大,妹妹還是仔仔細細盯著檢查一遍。
最後還是辛繼榮看不下去他惹小閨女擔心,把人拉起來說:“醫生叮囑要靜養,你這樣看耽誤恢複。”
辛甜立馬停了手。
辛蜜見他們膩歪完,這才問,“這誰?”
辛繼榮嘴角抽搐,“問他。”他是不想解釋。
辛立燁說:“我救的人,暫時住家裏一段時間。”
辛蜜:“就這?”
什麽毛病,陌生人隨便往家領。
辛甜好奇,坐在哥哥右邊,歪頭看著左邊的女孩。
興許是眼神太直接,對方學著她歪頭看了過來,稀疏的睫毛顫抖著,像受了驚的小兔子。
“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沉默。
“我叫辛甜。”
對方保持姿勢,眨了下眼睛。
“?”
辛甜抬頭,“哥哥,她是不是不愛說話呀。”
辛立燁抿著唇,糾結後開口,“她聽不見。”
“啊。”
“後天創傷,耳朵被紮聾了。”
“!”
辛甜聽到時,就感覺有人拿著針往自己耳朵戳了一下,渾身雞皮疙瘩站起來,忍不住伸手撫平。
“誰這麽惡毒啊,那她會不會說話?”
“少。”
醫生說,有一類人受刺激後會形成自我保護,加之聽不見,更不願意開口。
辛甜心疼她,看她渾身的傷,覺得不對勁。
“那她……”
“她家裏人呢?”辛蜜理智多了,正主又聽不見,她壓著聲音確保不被外麵聽見。
辛甜看看哥哥,又看向爸爸。
辛繼榮環顧四周光顧著找人了。
辛甜說:“媽媽出門了。”
辛繼榮想了想站起身,“我去接她回家,廚房還有菜嗎?我順便去趟菜市場。”
“好哦,媽媽在婦聯那。”
辛繼榮看向辛立燁。
辛立燁說:“婦聯和安置辦在一塊,距離供銷社最近的那排屋。”
辛繼榮:“知道了。”
人走了,帶著軍屬好奇的眼神。
院門重新關上,辛蜜再次追問。
辛立燁說:“她身上有舊傷,需要轉到醫療站來治療。”
雖然海島建設還沒起來,但是調來的醫生本事都比外麵的大。
“借口。”
這下子辛甜都覺得哥哥奇怪了。
“哥哥,這裏是部隊,我們申請過來時都提前好久哦。”
經過一層層審核,才被批準留了兩個月,現在一個陌生人隨便上島治病?
開什麽玩笑。
辛立燁說:“人的身份沒問題,我跟部隊打過報告,這點可以放心。”
不僅沒問題,還特別慘。
辛立燁不禁想到這一周發生的事。
……
住在酒店第二天,父子倆隨了禮,吃了頓席麵。
辛繼榮尋了當地沒工作的閑散社會青年,得到了不少消息。
好比如,廠分辦的負責人和酒店老板是連襟,家裏姐妹倆,下鄉當知青的那個是姐姐,認識了酒店老板,借著高考去年考上了專科回城,酒店老板陪著老婆一起出來。
年初買了地,包工兩個月蓋了酒店,一下子就風光起來。
因為下鄉十來年,城裏大多都忘了這事,兩家沒走動一般人根本不知情。
又比如,小餐館的小陳和酒店老板私底下共同做生意,他老婆就是老板介紹的酒店收銀員,酒店開起來後,買賣生意都是小陳做。
最後又挖出來,小陳的那個收銀員老婆,她媽娘家表舅因為年輕時候亂,早早就當了兵,前兩年說轉業的,如今轉到了海軍後勤部,不上戰場。
還有那表舅媳婦有個姑媽,當初她這門親就是姑媽介紹的,姑媽嫁得好,早年間給軍官當姨太太,亂起來後卷著錢回家嫁人,給人當個後娘,最後生了個女兒。
哦,那女兒現在嫁給了廖廠長。
是廖新平和廖新聰的媽。
這些消息,都是社會青年回家問奶奶問媽媽,最後辛繼榮和辛立燁抽絲剝繭得出來的結果。
廖廠長媳婦那部分,是打電話讓方誌遠找人調查的。
也沒費勁,上次廖新聰被押送,檔案裏頭就有一份家庭關係,當時壓著他們打的律師是個有能耐的,這些都是當時就調查過的。
隻是沒想到會跟這邊聯係上。
辛繼榮當時就猜,廖廠長是從表舅媳婦嘴巴裏得知水果罐頭,然後布局的。
酒店老板發家大概率是黑市混出來的,鋪貨人手足夠。
也是運氣好,小陳吃酒那頓,他撞見了藏進酒店的二武。
當然,辛繼榮知道那個男人是二武,還歸功於醫院裏頭躺著的人醒了,然而三天了家裏都沒人去找。
警察後來細細調查,當地人和鄰居都說女孩是二武老婆,但是婚姻檔案沒登記,各自未婚。
甚至於,沒有女孩的身份。
人要麽不是本地人,屬於盲流才知道不到信息,要麽,聯想火車上發生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被拐賣的。
女孩身上的傷也算一部分佐證。
辛立燁帶著傷,又聯係上了破獲案件的警官,找照相館的人給女孩拍了張照片,寄過去,詢問過人販子,是被賣的。
單身漢花錢買老婆,深山裏頭特別多,城裏人很少。
畢竟光一個城市戶口,就不愁娶不到老婆,偏偏這個人錢給得足,就要漂亮的,所以被記得很清楚。
當時擔心被釣魚,賣之前還觀察過一段日子呢。
不過人販子說:“賣的時候好好的,能跑能跳,想了好幾次點子要跑,連著被打了好幾頓才算老實,但人長得漂亮,肯定能賣出好價錢,我們動手都撿著皮肉打,嘴巴上訓,不可能幹那種紮耳朵的掉價事。”
人聾了,就賣不了高價。
辛立燁當時聽著警官複述,看著**不顧傷口蜷縮成一團的人,無法想象一個有勇氣逃跑反抗的人,最後要靠自殘自殺來解脫。
因為人販子口供,女孩身份洗幹淨了。
二武因為買賣人口,被調出照片來進行抓捕,那會辛繼榮才發現見過他。
人被抓時,還躲在酒店角落的房間裏玩女人。
女人內衣裏塞了錢,其他衣服脫個精光,二武則整整齊齊,就下了個拉鏈。
事後,辛立燁聽帶人走的警官描述,二武是個天閹,買媳婦是要麵子,也是為泄憤。
辛立燁原本想瞞著女孩的,到沒想到她聽見人被抓,第一次張口說了話。
聲音是長期未曾開口的嘶啞感,幹澀磨耳,卻一字一句堅定。
“人販子。”
“凶手。”
“我沒自殺。”
受害者口供和調查矛盾,警官想問,可她聽不見。
辛立燁私心浮動,幫了她一個忙,讓老錢動了針,讓她短暫地能聽見一些聲音。
她口述,自虐的刀口是二武逼著劃的。
因為屋裏頭一堆男人,二武也不讓他們動她,就給換了透明白衣讓他們盯著,一道刀口走一個人。
樓頂掉下來也不是跳樓,是逃跑的路隻有那一條,腳上踩了血才摔掉下去的。
女孩說完沒哭,安穩睡了很長一覺。
這期間,二武在酒店被抓,鬧得酒店老板出麵降低影響,辛立燁走關係扛著不給過。
辛繼榮拿著把柄談了個合作。
把自家的水果罐頭,換成水果罐頭廠的。
酒店老板無所謂,賣誰的不是賣?當初接貨不過是因為價錢比市場便宜有得賺,誰知道後來對方死壓價,數量還少,他已經打算甩掉這爛攤子的。
如今換了個人,也猜到是兩人打擂台。
得了辛繼榮那要多少貨有多少貨,算了筆賬,價錢低賣得多也能賺,更何況他新開來洗白的酒店可不能有事。
合作成了。
酒店老板也狠,和二武一樣以前混在黑市的人,那些知道他底細的人,全被舉報了。
他成了幹幹淨淨的,順應改革發展的個體戶。
辛繼榮見到兒子還感歎,“幸好沒讓你露麵,這種人還是不能沾。”
辛立燁也抹了最近的行動,好奇父親哪裏來的水果罐頭廠的貨。
“銷貨商那呀。”辛繼榮輕笑,“我就牽了個線,姓廖的為了銷量貼著線壓價,隻要在轉手的時候多了一分錢兩分錢,一批貨就能賺不少,有錢賺為什麽不賺。”
同樣的事,在蔬果罐頭廠周邊也沒少牽線。
尋的都是私人合作,畢竟國營國企都是當福利發,不外流就沒法亂市場。
“你方叔說,最近姓廖的出門走路都帶風,如今才七月就完成整年度的業績,他正打算開新車間,加供應。”
辛立燁想,“貼著成本價,也是賺的吧。”
辛繼榮說,“人上頭的時候,隻看到了大把大把打進來的錢,換廖新聰出來時,他借著訂單送了不少利潤出去,成本價呀,夏天可是水果多產的好時節,說起來,我還做了件好事,幫他介紹了山東一家水果產地,質量可好了。”
還要謝謝火車上遇見的熊山,當時介紹了工作地方。
“你方叔叔一直覺得水果罐頭廠的位置更好呢。”J??
那會,辛繼榮想著,等時間讓事件發酵就好,廠分辦的人也等事情落定再處理。
哪知道,要帶兒子回家時,睡醒的女孩已經賴上兒子。
依舊不知名姓,警方說,昨天就問了,可對方反複直說二武那些事,家在哪,叫什麽,父母是誰一點反應都沒有。
醫生猜,可能創後應激,選擇忘掉了。
醫院不想留這麽個人。
警方倒是想帶走,偏偏除了跟在辛立燁身邊安穩,一旦消失在視線中就立馬開始抖,整個人抖成篩子。
……
“我覺得她隻是需要時間,就和上司申請將人帶上島,讓她換個環境養傷。”
這其中,警方也請求幫助。
人販子那還在清理,怕知道她後報複,這才上了島。
如今島上已經分區。
原住民占極小一部分。
軍區成立,守衛森嚴,醫研室和製藥廠被囊括其中。軍屬,同支建人員被劃分出來,組建了一部分民生組織和家屬區。同軍區在一水平線上,劃分成大區,輪班值守。
剩下的,便是大片大片有待利用的荒區。
女孩除了不能靠近軍區,其餘皆和他人相同。
近期大批軍屬上島,正好能同期管理,安置辦那,部隊和警方共同出證,允許女孩辦理個臨時戶口,僅限島上使用。
直到她想起身份找到家。
於是,辛立燁說完大概的情況,隱瞞了一些細節,看著小妹淚眼汪汪的模樣,找事給她轉移注意力了。
“今天要把臨時戶口在安置辦落下來,小妹,你給她取個名字吧。”
因為大批家屬遷入,為方便海島自成一地區,成立安置辦登記落戶情況,再統一上報城裏頭,省去麻煩。
辛立燁打算明天回醫研室上班的,所以臨時戶口今天要定下來。
辛甜一聽正事,抹掉眼淚認真想了好久。
“七月,夏七月。”
辛立燁側目。
辛甜想,“詩經七月吟誦生活,七月屬夏,我們認識也在七月。”
她想,七月是美好的。
至少今年是。
……
夏七月很喜歡新名字。
辛立燁遞交了材料上去,根據安置辦的規矩,其實差些,他補了警方上司雙方的手寫證明。
負責登記的徐幹事有點為難,“這我不確定能落戶成功,辛隊長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明白,如果缺什麽我再補,麻煩了。”
辛甜跟著呢,“哥哥,你也要養傷,我來跑材料吧,就當社會實踐,我在辦事處幹過,這些比你懂得多。”
辛立燁笑,“敲結婚證和這可不一樣。”
想想領導都同意了,臨時戶口應該很快就會下來,也就點頭答應。
不過,“你確定要帶七月嗎?”
意外之喜,是七月認字,交流無法說,可以通過寫的。
講述明白他要上班,七月倒是對小妹不排斥。
果然,小妹人見人愛。
她耳朵受創嚴重,老錢說隻能一點點修複,不過作用不大,頂多恢複到能聽見大動靜,正常交流還是有障礙。
“你要是舍得給靈氣,明兒我就能治好。”
辛立燁立馬不理老錢了。
上哪偷靈氣去。
倒是髒腑的傷,多養養還能好上幾分。
家裏多了個人,林雪柔也從辛繼榮那得知真相,覺得兒子心善總比戲文裏頭沒良心好,允了家裏多個人。??G
唯一反對的,隻有辛蜜。
因為這人跟她搶妹妹。
見反抗不來,就隻提了一個要求,人住家裏行,但不能當姐姐。
怎麽能橫插一杠子給妹妹多個姐姐呢。
她是唯一的!
隻是還沒來得及確定這事,安置辦那先有了回複。
臨時戶口沒能落下來,因為沒這個先例,也不能開這個先例。
辛甜聽了十分疑惑,“哥哥不是說領導已經答應了?”
安置辦的徐幹事說:“材料不清晰,上頭說,要責任到人,避免後續出事,所以哪個領導答應的,要出具保證書,同時要征求其他師團的同意,才能允許人繼續留在島上。”
“?”
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