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尚佳

在林鷺嘶聲力竭喊出祝如疏名字那一刻,空中的霧靄似乎有一瞬間分散開來,撥開雲迷霧鎖,那墓園的全貌盡顯在眼前。

那是更加可怖的場景。

遍地如海如煙的屍骸,像層層推開的血色浪花,一圈一圈繞著中間邊緣腐朽破碎的木質雙人棺,棺體是黑色凝重的枷鎖咒術,像是某種獻祭陣法。

林鷺站在空地處,眼前的場景讓她瞳孔驟然放大,呼吸一滯,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頃刻便會斃命。

她原本便知道這處的慘像,卻不知撥開迷霧後,竟真有如此成片的屍骸。

林鷺有一瞬的停滯,這一刻她才真的意識到這個世界同她所在的世界天差地別,這裏對於她來說不再是書中,而成了眼前的“現實世界”。

而她自己現在就正如書中一粒小小的塵埃。

阿楹閃身上前,林鷺雙腳懸空,被指尖尖利,指尖蒼白毫無血色的女人單手掐著脖子,懸在了半空中。

窒息。

人在預感到要死的那一刻,往往會想很多。

林鷺不甘以這種方式死去,卻又無奈動彈不得,隻能眼見著生命在阿楹指尖流逝。

原主體弱,沒有法術,什麽事都做不了。

阿楹的手越收越緊,指甲劃著她的脆弱的脖頸,她感受著似乎翻湧的血液從脖頸處往下流淌,滴滴答答落在焦青的地麵上。

那短短一瞬變得無比漫長,煎熬。

隻是一陣涼風乍起,林鷺被少年掠到手中,少年抱著她林立在阿楹對麵的上空,另一隻無比冰冷的手捂住林鷺被指甲劃破,還泛著紅青色的柔嫩脆弱之處,鮮血順著指隙流淌,滾滾而下,落在祝如疏的白裳上,猶如落紅的山梅。

他埋頭嗅了嗅那處,少女的鮮血似乎都帶著清甜香氣,她的脖頸旁更是陣陣馨香不止,祝如疏突然有些失落,若是有雙眼睛能夠看看她這副狼狽的模樣不知該有多有趣。

祝如疏以一種強勢保護的姿態,一隻手捂著少女的脖頸,另一隻手摟住她,少女生得嬌小,幾乎被他整個匿藏於白裳之下。

此時天色漸暗,祝如疏抬眸盯上麵前的阿楹,他無聲的眸子中隱隱閃過一陣紅。

林鷺手中剛剛那串所謂的保命藥珠在祝如疏接過她以後,手腕放鬆下來一脫力便滑落在地上,裹著地麵的汙濁滾了好幾圈。

在祝如疏出現的那一刻,林鷺真的不得不說。

猶如神降。

少年臉上掛著如往常般意味深長的笑容,隻低聲饒有趣味道。

“那牧如景贈你的就是一串普通的驅蚊藥珠。”

祝如疏又側目看了林鷺一眼,笑著狀態顯得有些興奮。

那鮮血沾染他的衣袖,模樣更若地獄而來的嗜血修羅。

約莫是念了止血咒,林鷺傷口處的血止住了,也沒那麽疼了。

少年將手放開,如愛撫般撫上少女柔軟的發梢,輕笑道。

“還知道叫我的名字,不算太笨。”

祝如疏一手抱著林鷺,另一隻手揮劍,他的劍法淩亂,逼著阿楹節節敗退,她雖身手敏捷,但是倒也是鬼,四肢僵硬,無法做到太快和太靈活的躲避攻勢。

“與其相信別人,倒不如害怕時喚我的名字。”

少年手上一頓,笑意更明媚,更深,手中再接上的攻勢更是凶惡上好些。

祝如疏是興奮的,林鷺隱隱感覺,但是她卻不知少年因何而興奮。

阿楹不抵攻勢節節敗退,隻又祝如疏的動作淩厲,似乎是趕盡殺絕。

他臉上卻帶著無比天真和真誠的笑容。

“倒是該謝謝你讓我“看”到這麽有趣的畫麵。”

林鷺起初伏在少年的肩頭,還以為這話是對她說的,仔細辨別了一下,才能分辨這話是對著阿楹說的。

林鷺問:”什麽有趣的畫麵?“

祝如疏對答如流:”自然是小師妹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有趣畫麵。“

他真誠的模樣讓林鷺頗為驚訝,也不由得在心頭罵了一句。

死變態。

祝如疏雖是動作淩冽,卻始終帶著一種慵懶勁兒,他給人一種阿楹不夠強,他還能夠分神去做別的事的感覺,還有一種殘忍之意。

祝如疏將她抱在懷裏,卻始終沒有放她下去的意思,因為動作太大,林鷺幾次險些被他從懷中甩下去,因為怕被甩在斷手殘臂遍布的墓園,林鷺本能的摟緊了祝如疏的脖子。

她也顫聲詢問過。

“師兄…要不將我放下來吧,這樣似乎有些不方便。”

祝如疏問牛答馬。

“小師妹不覺得上麵的風景尚佳嗎?”

祝如疏抱著她騰在半空中,腳下踩著滅災。

林鷺往下望了一眼,不過是一方墓園裏屍骸遍地,墳都被挖的差不多了,哪兒來的尚佳?

除了震撼人心剩下的隻有可怖二字可以言說了,林鷺暗歎一口氣,不由得感歎那人和人之間的審美也是有代溝的。

“這風景…不是我等能夠欣賞得了的。”

林鷺隻往下看了一眼,視覺衝擊讓她想吐,又因為在祝如疏身上,她不太敢讓人放她下來,因為她怕祝如疏一會兒又掉頭就走。

胃中無比翻騰,林鷺卻膽兒小,隻敢將苦水往肚子裏吞咽。

阿楹被祝如疏揮劍斬斷手臂,她眉毛都不皺一下,將手臂撿起來接了回去,林鷺甚至還聽見骨頭“哢嚓”的響了一聲。

林鷺還沉浸在這讓人震驚得場景中,卻聽見祝如疏聲音百般柔和,在耳邊問她。

“小師妹,雙人棺在哪個方位?”

林鷺低頭往下看,忽視滿地狼藉,仔細辯駁雙人棺得位置。

"我們現在的視角看往西南一些。"

祝如疏又問:“那沒有屍體的空地呢?”

林鷺覺得他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回答了。

“在雙人棺往南邊一丈不到之處。”

祝如疏如同玩樂般隨意將阿楹另一隻手臂削下來,往遠的地方丟。

又飛身將林鷺丟在空地上,林鷺不得不說這人雖然是瞎子,但是在她不太準確得描述中他的定位還挺精準的。

丟林鷺的時候也是屁-股著地,她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剛好看到不遠處有半張死人臉正盯著她看。

林鷺同死人臉四目相對。

祝如疏腳尖微點,站在雙人棺之上,用劍的尖端挑起了棺材裏那男屍的頭顱,由於上麵掛了不少其餘的身體部位,顯得有些過多贅述。

少年一身如謫仙的白衣,即便在墓園中趟了這麽久都沒留下任何汙濁,除了身上那幾個如梅花的血漬。

他的笑容雖是溫和,隻是笑容跟做的事兒不太符合,更像個瘋子。

本就汙濁的空氣中帶著陣陣腐臭,林鷺摸著自己摔疼的屁-股看向祝如疏。

少年臉色蒼白,笑容卻是含著不俗的媚氣,連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林鷺也不由得被他的外貌所迷惑。

說土一點,林鷺覺得祝如疏就是迷人又危險。

當祝如疏將那看不清麵容的男屍頭顱挑起來時,阿楹猛然轉身過來,發狂般尖叫了一聲,指尖不停刮著蒼白的臉頰,道道傷痕,眼眶中流下血淚,口中念念有詞。

“郎君…郎君…我要將你們都殺了…都殺了…”

這個男人是阿楹重要的人,林鷺這才明白為何剛剛她一直追著祝如疏打了。

——阿楹想要祝如疏的身體部位來填補她郎君腐臭潰爛的那部分。

讓人毛骨悚然,卻也真是用情至深。

阿楹腳步更快,向祝如疏的方向奔過去,一身鬼魅的紅衣,林鷺看到祝如疏用劍將那個頭丟來丟去,阿楹像得了一塊骨頭的狗似的,跟著那個頭到處跑。

剛剛還將心提到嗓子眼兒的林鷺此時此刻有些無語。

她確實應該懺悔自己為何要懷疑祝如疏的武力值,懷疑他鬥不過一個小boss。

本以為比較嚴肅的打鬥,誰知道像祝如疏在逗狗那般,為什麽不能把阿楹直接殺了呢,她殺了這麽多人,罪孽早就換不清了。

林鷺突然又想起,這本書中有個設定是超度師,顧名思義能超度亡魂淨化惡念,成為超度師要內心相當純潔,不含任何雜念之人。

而女主沈若煙剛好就是超度師,但是為了突現女主的牛b,她不僅是超度師又是劍修。

一般來說,超度師是不習其他功力的,所以超度師身邊一般會跟著幾個修其他道的,超度師來之不易,故而通常在關鍵時候人們甚至要豁出性命如保護超度師。

女主心中永懷正義和大道,這個設定下自然而然的成了原著中無比稀缺的超度師。

沒有超度師,阿楹的魂魄無法淨化,隻能是惡靈。

而祝如疏自然是當不了超度師的。

林鷺又轉頭看向祝如疏。

也不知道他在這一路到底這麽逗了多少鬼怪。

這些天來林鷺已經摸清楚了,祝如疏根本不是什麽溫柔男二,他這麽好看的皮囊下是一顆黑心眼,病嬌又瘋批。

這個角色雖未曾在原著中展現出瘋批的一麵,林鷺卻覺得這個角色的張力是不言而喻的。

【係統,我能不能當超度師?】

【宿主…您修的是邪魔外道。】

林鷺便瞅著眼前祝如疏逗鬼,就像是搬了張凳子磕著瓜子看戲。

她聞言哦了一聲,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