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容坤來說,孟懷謙這些話就過於嚴重了。

他蹙了蹙眉頭,不快道:“懷謙,沒必要這樣講吧?是不是我說的還沒個定論。”

孟懷謙安靜地沒有出聲。

氣氛陡然間有些沉悶。

這件事容坤知道自己不占理,他捏了捏鼻梁,主動道歉:“要不這樣,我去問問池霜,這話如果是我透露的,我給她,給你都道個歉。”

孟懷謙掃了他一眼,“不必。”

“她心情平靜了很多,你現在再去問她,也是一種提醒。”他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今天找你出來吃飯,隻是要提醒你,以後喝了酒不要往她麵前湊。”

容坤歎了一口氣,應下:“不會了。”

孟懷謙又道:“你最近經常去她那裏?”

“不算經常吧。一個星期可能會去個一兩回。”容坤怏怏不樂地回,還在絞盡腦汁地回想前天晚上自己都做了些什麽事、說了什麽話,卻還是沒有任何的思緒。

“你頻繁去她那裏的理由是什麽?”

容坤順口就來:“關照她啊。”

孟懷謙若有所思地點頭。

關照,跟照顧,也隻有一字之差。容坤能經常出現在她麵前可以,名為關照,他這兩個多月以來處處避諱,隻因為他用的詞是照顧。

飯局寡淡地進行、結束。

容坤跟孟懷謙在停車場分別。上了車後,容坤煩躁地扯了扯領帶,都是多年的朋友,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彼此也能懂對方的含義,譬如那次晚上他委婉提醒孟懷謙要離池霜遠一些,譬如孟懷謙今天看似尋常的一番話。

“老劉,前天晚上是你給我開的車吧?”容坤問。

坐在駕駛座開車的劉司機忙點了下頭,“容總,前天是我的班。”

“我前天是去了池中小苑吃飯。”容坤又問,“我還喝了點酒,那天晚上還發生了些什麽你記得嗎?”

這可難倒了劉司機。

在他看來,這些老板到了年底以後每天的日子都是複製粘貼,沒有任何區別。

下了班之後就是一場又一場的飯局。

“容總,要不您給我一點提醒或者暗示?”劉司機跟著容坤也有幾年了,關係熟絡,也能自在地開一些不傷大雅的玩笑。

“比如,我有沒有跟池老板說說話,我是說我喝醉了以後。”容坤問。

劉司機思忖片刻,在大腦裏扒拉扒拉,“……有!”

容坤猛地坐直,追問,“我都跟她說了什麽?”

劉司機樂嗬嗬地說:“容總,當時您跟池老板在二樓走廊上,我在樓梯口等您,隔著老遠的距離,我這也不會唇語。隻記得您跟池老板說了得有三四分鍾的話,池老板還順手扶了您一把。”

容坤一拍額頭。

他覺得時間對上了。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他跟池霜說的。

那他為什麽無緣無故地跟池霜提起這件事呢?

他想不通。

沒道理啊!

不過就算再想不通,事實就擺在了麵前。頓時,他一臉生無可戀,不是,他這嘴怎麽就這麽碎呢?

接下來的幾天裏,孟懷謙也都給池霜發了消息。

這讓池霜非常看不起他,沒少在好友群裏吐槽:【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愛來失憶這一套?天下烏鴉一般黑,一丘之貉,蛇鼠一窩!你們看看這個孟懷謙,好像直接失憶了,當之前那兩個多月不存在一樣,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們男人愛失憶。

她可不會。

孟懷謙這兩個多月去哪發癲都跟她沒關係。反正之前他們也沒再聯絡了,她也不覺得她跟他有什麽當朋友的必要,反正做再要好的朋友,這狗東西等另一個狗東西回來了照樣勾肩搭背當好兄弟。

有的話就像回旋鏢一樣,又插在了她身上。

這天她見天氣不錯,跟鍾姐在外麵約了飯,才從餐廳出來居然就碰到了程越跟容坤。

對這兩位,池霜還是願意見麵打招呼寒暄幾聲,誰叫這兩人很上道,在她餐廳剛開業時就在朋友圈裏幫她吆喝、還順帶著直接充值了六位數的卡呢。

“回國了?”池霜看向程越問道。

程越笑著點頭,“昨天上午才下飛機,跟坤兒約著吃頓飯,你呢,這是要幹嘛去呢?”

“今天翹班了,剛跟朋友吃了飯。”池霜揶揄,“肯定比不上你們悠閑。”

“正好,天氣不錯,我倆準備去城郊馬場。一起吧?”

程越是自然而然地邀約。

以前梁潛還在的時候,池霜也跟著他去過幾次馬場,幾次程越都在。

誰都知道,程越愛馬成癡。

其實,如果梁潛沒出事,他們幾個在外麵碰到池霜,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越過梁潛去約她。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程越也好,容坤也罷,比起從前跟她走得還更近了些是為什麽?就是想多多關照她,保持著不熱但也不冷的關係,她遇到什麽難事,他們也能幫上忙。

一向活躍氣氛的容坤罕見地啞巴了。

看到池霜他就會想起自己這張碎嘴,難免心情鬱悶。

池霜不是扭捏的性子,聽到程越邀約,今天又是難得的好天氣,之前一個月要麽在餐廳當陀螺,要麽在家裏窩著當蘑菇……她略一沉吟,爽快地點頭答應:“好啊,我也確實好久沒去了。”

容坤幾度欲言又止,還是將疑惑的話語都咽了回去,他腦海裏浮現出了孟懷謙那張冷峻的臉。的確,池霜可能心情都平複下來了,他再提起,如果多生事端,老孟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算了,不管是不是他透露的,這個鍋他都背定了。

三人結伴而行來到城郊馬場,雖說到了冬季,原本綠油油的草地也變黃了,但天空一碧如洗,美不勝收,此時來消遣再合適不過。

池霜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沒有跟程越還有容坤一起。

等她去換騎馬服時,孟懷謙匆忙從市區看來,臉色匆匆,來了後便下意識地搜尋某個熟悉的身影,閑聊幾句後似是不經意地問道:“池霜在哪?”

他今天的工作安排不緊密但也沒閑到可以跟程越他們一起吃飯。

還是一個多小時以前他給程越打電話問起某個項目的進度,程越才提到他跟容坤還有池霜要去馬場。

平靜並且毫無波瀾地度過了兩個多月後,為什麽兜兜轉轉又回到從前,孟懷謙也不清楚,他也不想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思索這件事上。其實無論如何,他都欠池霜一個解釋一個道歉。

她生氣是應該的。是他,一句話都沒說,就擅自將給她送吃的這件事交給了別人去做。

容坤低頭看手機,充耳不聞。

程越沒察覺到其中的暗湧,隨手一指某個方向,“她跟著騎師去了馬場。”

孟懷謙沒再耽誤時間,步伐穩健地朝著那邊走去。

池霜輕盈地上了馬背,騎師先牽著韁繩帶著她在周圍簡單溜了兩圈,她找準了感覺後,騎師便將韁繩交給了她退到一邊,盡管如此,依然盡職盡責地小跑跟在她身後。

孟懷謙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站在這一處,遠遠聽到了馬蹄聲,遙望著她朝他而來,翩若驚鴻,正居高臨下地看他,神情冷淡。

他的呼吸都變得緩慢。

騎師比他更早回過神來,已經上前拉住了駿馬的韁繩,他出於習慣跟職責伸手要去扶她,給她可以支撐的著力點下馬。

一隻手臂卻越過了他。

池霜本來是想扶騎師,誰知道某人搶先,她想再收回已經來不及,除非她想從這高大的馬上摔得頭破血流。孟懷謙手臂繃緊,加了力道,很輕鬆地扶著她下馬——常年坐在辦公室裏的人臂力也令人驚歎。

還好池霜足夠穩安全著地,他也還算有自知之明,她還未出於習慣去嗅他身上氣息是否摻雜煙草味時,他已經稍稍退開半步。

騎師心領神會,很有眼色悄悄往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