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回光返照

新一期的國家隊集訓開始,出乎吳震喬的意料,他的名字依然大咧咧地刻在通知上。恐怕連外星人都知道,他已經有三輪聯賽沒有得到一分鍾的上場時間了。

吳震喬對很多事情感到糊塗,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他要立即找到那個國家隊隊醫!

醫生正在用一塊手絹用力地擦拭一座小型雕塑,見到吳震喬走進屋,嚇得差點將雕塑跌落在地。

“我想這一定是某人賄賂你的。”吳震喬指著雕塑。

“你怎麽知道的?”心虛的醫生立即招了。

“老莫給你送了多少錢?”

“你們那經理?你覺得他會給我送錢嗎?”醫生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是我給他送了一筆錢!”

“你提供機密情報,還得你掏錢?這是什麽道理?”

“我也想知道!”

“這麽說,你損失了一筆,還把我給出賣了?”

“我沒有出賣你,因為你並沒有叫我保守秘密。”

“可是這麽做對你到底有什麽好處?”吳震喬抓狂地道。

“什麽好處也沒有。”

“那你圖什麽?”

“什麽也不圖。”

吳震喬怔愣地望著他,發現自己第一次有一種莫大的yu望想要掐死一個人。

“聽說你結婚了?”醫生熱切地問。

“再跟我提‘結婚’兩字我就殺了你!”吳震喬一副[奇]惡劣表情。他不想[書]再談什麽,知道再談也[網]談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離開醫生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躺到**,對處於亢奮狀態的室友諾裏斯視而不見。

“嘿,嘿,你知道我想到了什麽嗎?”諾裏斯跟到他的床邊,激動地問。

“什麽?”吳震喬興趣寥寥地問。

“我看你結婚結得這麽熱鬧,我也想結婚了。”

吳震喬跳起身,驚愕地蹬著他,“結婚也有跟風的嗎?”他心裏知道自己真正在意的不是這個。

“我們兩個都結婚,這不是挺酷的嗎?”

吳震喬躺倒在**,想到自己目前——至少是目前——是已婚的身份,也就不好多說什麽。

“你不同意?”諾裏斯認真地問,“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結。”

聽到這樣的言語,吳震喬內心湧出一股感動之情,也深深為自己的私心感到了愧疚,於是轉了口氣道:“不,諾裏斯,如果你想那樣做,我會全心支持你的!”

諾裏斯眼含熱淚地拉住吳震喬的手,順勢在他的衣袖上擦了一把鼻涕,“小喬,你是我的親兄弟,不,比親兄弟還親。”

近來多愁善感的吳震喬也被他感染得淚水盈盈。二人相擁而涕了好一陣。

一會兒之後,疲憊的吳震喬沉睡了一陣,醒來後發現房間裏空無一人,他趿著拖鞋去浴室間,剛想推門進去,聽到裏麵傳出來諾裏斯的聲音:

“我對他說,如果他不同意我就不結……什麽,你以為我是傻瓜?當然要結,他不同意我也要結……”

吳震喬猛地推門而入,把正坐在便器上的諾裏斯嚇了一跳。

吳震喬一聲不響地強行將諾裏斯的褲子奪了過來,不理睬那位“被劫掠者”震驚而愛憐的叫喊,徑直將褲子從客廳的窗口扔了出去。

一分鍾後,就看到諾裏斯的頭探出窗口,在朝著下麵路過的行人諂媚地微笑,“那位大哥,麻煩您幫我撿一下那個褲子好嗎……大嫂,您幫我撿一下……姐姐,您幫個忙好嗎……大爺,您長得那麽帥,幫我……”

那位“大爺”抬起頭,滿臉憤怒,“你叫誰‘大爺’呢!我才二十八!”

諾裏斯嚇得縮回了頭。

沒辦法,他隻好給酒店的客服打了電話。一個服務生給他去把褲子撿了回來,在半路將價格不菲的皮帶占為了己有。

吳震喬在電梯裏碰上了領隊。他本來情緒低落,想要裝作沒有看見,但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問題需要釋疑。

“為什麽招我入國家隊?”他轉過頭去問。

領隊很疑惑,“為什麽不招你入國家隊?”

“因為我在俱樂部都打不上主力了!”

“這有關係嗎?”

“這沒有關係?”

“這跟有沒有關係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跟有沒有關係就沒有一點關係?”

電梯停靠了,兩個被自己的話語繞得頭暈的人扶著牆壁走了出來。

“這是個陰謀!”吳震喬老實不客氣地道。

領隊忙跳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小點聲!心照不宣就行了!”

“你知道?”吳震喬吃了一驚。

“你以為我是傻瓜?”領隊四下留意著是否有其他人經過。

“那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吳震喬及時控製住了伸出去想到掐他脖子的雙手,“你們出賣了我,害得我連球也踢不上,可是現在又把我招入新的集訓隊伍,你們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到底想把我怎麽樣?”

“小夥子,”領隊覺得出於安全考慮,還是盡快想辦法甩掉眼前這個樣子狂躁的人好,“你不需要問為什麽,也不需要做什麽。”

“那我來國家隊是為了什麽?”

“什麽也不為。”領隊又跳進電梯,迅速按下了關門鍵,並用力將想跳進來的吳震喬推了出去。

電梯門關上了,留下孤獨無靠的吳震喬一人呆呆地立在原地。

第二天,吳震喬拒絕去訓練基地訓練。他躺在**,用被子緊緊地捂著頭。

諾裏斯在床邊急得團團轉,口中不斷苦口婆心地規勸著,“小喬,你不能在這兒鬧脾氣,你在俱樂部犯個懶就罷了,這是國家隊,傳出去的話,那些媒體和球迷會用口水淹死你的,哪怕你有了老婆……”

吳震喬猛地掀開被子,“你再提一次‘老婆’我就叫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諾裏斯愣了愣,“明天是陰天嗎?”

吳震喬不理他,重又躺回去。

“小喬,過了五月你就二十二了,雖然隻談過可憐的兩次戀愛,但怎麽著也是個成年人……”

吳震喬坐起身,望著他,“諾裏斯,我才發現你真的很囉嗦!”

“我在家鄉時就是這樣的。”諾裏斯毫不介意說出自己的“本來麵目”。

“你知道嗎,他們不會給我上場機會的!”

“誰?”

“國家隊!”

“他們招了你,怎麽會不給上場機會呢?那樣不是浪費名額?”

“是的,他們情願浪費名額,也要招我入隊,但卻不會讓我上場!”

諾裏斯摸了摸他的額頭。

吳震喬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麽?”

“也許你得了‘虐待妄想症’。”

“我沒有妄想,我隻是不明白!”

“‘不明白’是妄想症的初步症狀。”

吳震喬無奈地在房間裏轉了幾圈,然後從桌上拿起了一本雜誌,“這是一切的根源:我的眼睛!雖然老花沒有影響我踢球,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再相信我,都迫不及待地擠兌我,都在觀望著哪天我去一個小球隊報到……”

他突然停止了這番“憤怒的演說”,如雕塑般停止了一切動作。諾裏斯嚇得從床沿跳了起來,因為按他的理解,“呆若木雞”是妄想症的另一個發展階段。他慌忙用力搖了搖吳震喬。

吳震喬猛地醒轉,大笑了兩聲。

“這已經是第三個階段了!”不甚驚駭地諾裏斯道。

吳震喬抓住了諾裏斯的雙肩,“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諾裏斯一頭霧水。

吳震喬重又將雜誌舉到麵前,猛地大聲讀道:“誰會想到,這隻是個開始,他剛剛走到叢林的深處,就碰見了一隻長著尾巴的兔子……”

“你讀這個幹嗎?”諾裏斯打斷他,“兔子不都是長著尾巴嗎?”

“諾裏斯,我看見了!”吳震喬提醒他道。

諾裏斯明白了他的話意,瞪大了眼睛,“你看到了?”

“是的!”吳震喬又讀了一段雜誌。

“哈哈!”兩個人相擁在一起,為這有著“勝利”寓意的時刻歡呼。

房間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領隊的頭探了進來,“如果你們想自己走路去訓練基地的話,可以再拖拉一會兒。”

諾裏斯看向吳震喬,“你去嗎?”

吳震喬一改先前的頹廢模樣,換上了一派神采飛揚的氣質,“當然要去!立刻就走!”

兩人來到球隊大巴上,吳震喬熱情地和每一個人打招呼。那些家夥正因為等了一會兒而在抱怨遲到者的“傲慢”,見他這麽主動有禮,不禁個個都有些無地自容。

“夥伴們,你們誰帶書了嗎?”吳震喬活力四射地問。

一個染了一頭黃毛、還在長青春痘的家夥遞給他一本書。吳震喬看了下書名,上麵寫著八個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你幹嗎看工業方麵的書?”他問。對方氣得摸著鼻子沒說話。他也不介意,翻開書來掃了一眼,“這字太大了!”他叫道,“還有沒有小一點的?”

借出書的那位一把把書奪了回去,實在不想再搭理這個既“白丁”又莫名其妙的家夥。

吳震喬坐到座位上,由於興奮,活像個患了多動症的孩子。

旁邊的諾裏斯瞄他一眼,“我想你現在最想見到的就是老莫和老喬吧?”

吳震喬吃了一驚,停止了身體的扭動,“諾裏斯你越來越聰明了!”他調過頭,看向窗外的天空。早晨的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安靜而單純地照耀著大地。“是的,”吳震喬喃喃自語,“我現在最想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