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好運黴運
離集合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吳震喬和諾裏斯躲在訓練場邊的灌木叢中,透過樹枝間的縫隙,窺視著場內正在和助手交談的老喬。
諾裏斯從口中吐出一片樹葉,“那就是你爸爸的情敵,你說的比你爸爸強上一百倍的那位?”他望著老喬老態畢現的身影,想不通地道。
吳震喬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爸爸那麽不自信。”
“你應該拍幾張現在的老喬給你爸爸瞧瞧,讓他也自信一回。”
“也許他已經看見過老喬了。”
諾裏斯歪了歪嘴,“看來你爸爸的審美觀非同一般。”
吳震喬將樹枝的縫隙扒拉得更開一點,“要是有個望遠鏡就好了,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一隻望遠鏡遞到了他麵前。
“謝謝!”他接過,開始借助望遠鏡觀察,效果確實好多了。
“太熱了,”諾裏斯用手掌扇著風,“要是有一杯果汁就好了!”
一杯蘋果汁出現在他眼前。
“謝謝!”他剛想伸手去接,立即意識清醒,嚇得跌倒在地,“領隊!”他叫道。
吳震喬聽到他的叫聲,回過頭來,正看到在他們身後半蹲著的領隊。“啊!”他也大叫著跌倒,看到自己手中的望遠鏡,忙將它扔在地上。
“你們在這兒幹什麽?”領隊問。
“您……您是來觀察的嗎?”吳震喬竭力保持鎮定。
“我的觀察工作早就結束了。”
“那您在這兒幹什麽?”吳震喬問。
“我是來預先通知你們倆的,國家隊下個月的友誼賽參賽名單中將有你們的名字。兩周後,俱樂部就會正式收到征調通知。”
吳震喬欣喜若狂,“您是說……我入選國家隊了?”
“還有他。”領隊指了指諾裏斯。
“還有他?”吳震喬不解地看了一眼諾裏斯,後者的臉上顯出半興奮半害羞的神情。
“回去好好慶祝吧,小夥子們!”領隊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竄了出去,跑了大約一百米遠又折返了回來,“我的望遠鏡和果汁。”他拿上自己的財產,消失得無影無蹤。
吳震喬用力推了諾裏斯一把,慍怒道:“你已經和他們勾搭上了?”
“別說得這麽難聽嘛,”諾裏斯一臉天真,“他們為我付出了很多,我得有點回報。”
“你的祖國呢,就這麽背棄了?”
“這不叫‘背棄’,將來這兒會是我的第二祖國。”
“少跟我說這個!”吳震喬氣得站起身,跨過灌木,又補了一句:“那也是將來!”
諾裏斯也跟著站起身,“隻是時間問題,這沒什麽區別。”
吳震喬決定在這種百般無奈的狀況下,看到事情陽光的一麵,“至少有一點好處,你現在有了別墅,我終於有床睡了。”
“我沒有別墅!”
“他們不是允諾你一答應,就贈送一棟別墅嗎?”
“我把它賣了。”
吳震喬似是忘記了呼吸地大張著嘴,等反應過來,叫道:“你竟然把它給賣了!”
“現在我不是有住處嘛……”
“那是我家!”吳震喬怒氣衝衝地道,“你霸占了我的地盤,現在竟然把現成的別墅給賣了!”
“教練好像在叫你。”
“別轉移話題!賣給了誰?今天一定要退回來!”
“都簽了買賣合同了。”
“別想糊弄我!”
“教練在叫你。”
“諾裏斯,我受夠了,那棟房子你無論如何得要回來,沒有商量餘地!”
吳震喬正處在情緒癲狂之中,被身後搭上他肩膀的一隻手嚇了一跳。
“是不是非要我親自來請,你才肯應一聲啊!”身後一個聲音道。
吳震喬聽出那是老喬的嗓音,忙回過頭去,“教練!”
老喬朝諾裏斯打了個手勢,請他暫時回避。
吳震喬望著諾裏斯走開去的身影,心裏一陣忐忑,“教……教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有聽到您在叫我!”
但老喬卻出人意料地露出了和顏悅色的模樣,“小喬,你近來狀態不錯,今天訓練結束後你留下,我再給你單獨指點指點。”
吳震喬受寵若驚,“教練,謝……謝謝您!”
“好好幹,小夥子!”老喬讚許地點點頭,“我的計劃中你的份量很重。”
吳震喬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幾分鍾之前還覺得自己黴運當頭,此刻卻已是福星高照。教練轉身離開後,他激動得蹦跳了一下,雖然教練突有的親切讓人有些始料不及,但對主力的渴望讓他忘記了一切疑慮,也暫時將爸爸的憂愁和諾裏斯的魯莽拋到了九霄雲外。
※
好運還沒有完結。
聯賽第九輪,吳震喬被換上場的時間提前了十九分鍾,由原先雷打不動的第六十四分鍾,變成了在這場比賽中下半場開始直接上場參賽。這十九分鍾的提前讓吳震喬產生了一種將要開創一個新時代的雄壯胸懷。
運氣在今天也完全成為了他的同盟軍。在往日他被替換上場的第六十四分鍾,富爾隊在前場距球門三十米處獲得了一個任意球,吳震喬操刀主罰,球繞過躍起的人牆,貼著遠門往落進了網窩——這是他加盟富爾後的第一粒進球!
狂喜的吳震喬第一個擁抱了老喬,以感謝他的賞識。本想第二個擁抱諾裏斯,但這時近處的隊友都擁了上來,將他圍住。
慶祝完,吳震喬跟在隊友們身後向場內走,突然一雙手臂從背後環保住了他,“太棒了,震喬!你真是太棒了!”
吳震喬驚得忙掰開那雙手臂,跳脫出來,回身一看,那雙手臂的主人竟然是馬鹿鹿!
…奇…馬鹿鹿剛想再度撲上來,被衝進來的兩名保安人員牢牢箍住了手臂。她動彈不得,隻有大叫:“震喬,我愛你!我愛你!”
…書…吳震喬用力甩了甩頭,以使自己清醒過來,他忙上前解圍,“不用緊張,她是熟人!”
…網…“我是他女朋友!”馬鹿鹿也叫道。
一家以擅抓精彩瞬間的電視台的兩名記者衝了過來,即興采訪馬鹿鹿:“你真的是他的女朋友?”
“是的!”馬鹿鹿對著遞過來的麥克大聲道,“震喬是我的男朋友!”
更多的安保人員迅速出動,將依然在對話中的三個擅入者強行架了下去。吳震喬怔怔地呆在原地,直到有人來將他拉上場。
拉他的是馬蘇。
他向馬蘇露出了欲哭無淚的模樣。
馬蘇安慰道:“‘愛情是狗娘’,小喬!”
比賽重新開始後,吳震喬的注意力依舊無法集中,他滿腦子都是剛剛發生的畫麵,但又不是清晰有序,而是混雜淩亂。他在場上盲目地跑著,皮球具體在何處,基本一無所知,三腳觸球,丟了兩次,還有一腳直接傳給了對方球員。再次死球時,他心煩意亂地走到場邊喝水,看到李霆霄向他走來。
“你應該經受住考驗,”李霆霄道,“如果外界能這麽有力地控製住你的內心,將來即使有所成就,也是短暫和有限的。”說完這幾句話,他轉身回去了替補席。
吳震喬雙手緊緊地絞著水瓶,思考著他的話語。他跑到老喬麵前。
“教練,我還想進一個球,您幫我看住,別再讓閑雜人等跑進來!”不等老喬從不知所雲中醒過來,他就將水瓶扔在草地上,疾步跑進場內。
似乎是獲得了特殊的力量,吳震喬的注意力比剛替補上場時還要集中上十倍,鬥誌也旺盛上十倍,他的眼中放射出向勝利全力衝刺的灼灼光芒,這樣的光芒令對方的防守球員皆為之心驚膽寒。客觀的環境消失了,沒有了天,沒有了體育場,沒有了鼓噪的觀眾,隻有草皮上那隻滾動的足球和在深沉的呼吸中跳動的心靈。
富爾隊的進攻如此淩厲,如颶風掃過大地,對手被逼得連連後退,腳步淩亂,陣型渙散。富爾隊的第一撥進攻,裘球打中了橫梁,第二撥進攻就再次取得了進球,由馬蘇在左路下底,球傳中路,門前混戰中,吳震喬頭球打門,皮球擦著右門柱應聲入網。
在和隊友慶祝的當兒,吳震喬不安地分心睇了一眼場邊。老喬在教練席前手舞足蹈。視線調到球員通道口,看到兩個助理教練正抬頭挺胸地守在那兒,這才落下心裏的石頭,忘情慶祝。
兩球領先的富爾隊沒有不思進取,龜縮後場,進攻仍舊是勢如破竹。如此後場的空擋隱患也留給了對手打反擊的機會。宋路雖然可在本方進攻時拿上一本書悠閑地看上兩頁(他現在看的是《烹飪25法》,因為成為橄欖油代言人,廠家向他免費贈送了一大批橄欖油),但一旦對方偷襲,他在門前左撲右擋地也十分忙亂。又被對手打了一撥反擊之後,終於忍不住向幾乎壓到中線的本隊後防大叫,希望他們能撤後一些,但沒人聽他的。其他十名球員都殺紅了眼似地緊盯對方球門——現在,似乎是由於宇宙的某些神秘力量同心齊聚,在富爾隊那十名球員的心中,燃燒的是“進攻”的熊熊火焰。
意見被無情漠視的宋路,氣得在門前直轉圈,但對方的進攻又來了,他也不能坐視不管——雖然他很想這麽做,以懲罰隊友對他的無視。為了抵擋住進攻同樣犀利的對手,他強迫自己發揮了百分之二百的能量——他已經做好了賽後直接躺到理療師那張生硬咯人的理療**去的準備。不過,最後他還是忍無可忍地雙手叉腰,向那些剛剛幫忙化解了對方一次進攻、正在抹著額頭汗珠的幾個後防隊友道:“你們想把我累死啊!”
好在,此時比賽已臨近尾聲。在咬牙挺過了補時的十分鍾後(富爾隊的球員都恨死了馬鹿鹿),主裁終於吹響了比賽結束的哨聲。
撂下上前邀功的宋路不管,老喬無限柔情地拉著“本場最佳”吳震喬的手,關切地問這問那,並讓助理教練通知隊醫趕快安排單獨的按摩室,通知大廚燒上山珍,通知經理準備加薪。助理教練提醒他這最後一項沒有可能後,老喬才無奈放棄。
第二天的體育媒體上最轟動的報道,並不是吳震喬的兩個進球,而是一家紙媒對馬鹿鹿進行的一整版的專訪!在這篇訪問中,馬鹿鹿詳細描述了她與吳震喬的“愛情故事”,還害羞地提到了吳震喬的一顆智齒,說在他們接吻的時候她總能清晰地感覺到它。
向來是足壇八卦報的忠實讀者的吳震喬,被這篇采訪驚得五雷轟頂,他拿著那份報紙,呆在停車場裏三個小時,被過往的車輛噴發出的尾氣熏得灰頭土臉而不自知。
可球迷們管不了當事者中是否有人心靈破碎,他們都很高興在平淡乏味的新工作周開始時,有這樣一件會讓人大笑不止的事件令他們大笑不止,尤其是那些去現場觀看了富爾隊比賽的球迷,他們覺得這周花在球票上的五十元實在太值了,不僅看到了一場比賽,還看到了一出偶像劇,而且,說實話,比電視上那些故弄姿態的電視劇要真實、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