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長長的行禮之後, 現場所有的人奔向雪山塌陷的地方, 對現場的人展開了救援。

主要的救援對象是這些剛剛從地底爬出來的地底人, 他們看起來實在太像災民了!然而經過救援隊的檢查,他們身上竟然沒有嚴重的傷口, 這種情況下還能全身而退……果然是神跡嗎?

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救援隊準備迅速護送他們離開這片災區,畢竟現在雖然看似好了, 可是不能保證以後沒有餘震啊!然而他們卻遇到了問題:救援隊的人可不像戈接受過齊洲特色的精英教育,他們不懂齊洲古語!而且對於地底人來說,他們就是一群奇奇怪怪的陌生人!就差沒攻擊他們了!

戈在這個時候再次化成人形, 和母姐對視了一眼,之後, 他朝她們點點頭, 徑自向地底人的方向走去, 那些地底人不信賴其他的人,可是信賴這些把他們帶出來的人, 而他又是這群人裏唯一懂齊洲古語的人。

戈去幫忙了。

鱗也和齊家母女對視了一眼, 行了個禮,他隨即對齊母道:“可以請救援隊到那個方向看一下吧?六姐……薇拉和她的器在那邊, 為了護送我過來這裏, 他們都力竭了, 剛剛那一下子不知道會不會造成雪崩,把他們埋起來……”

“好的。”齊母點點頭,立刻派人過去了, 看到鱗臉上還有掩不住的擔心,她問他:“還有其他需要救援的人?”

鱗點點頭:“有,不過不是人,是一群野馬,薇拉送我們到山底再也走不動了,我遇到了一群從山頂跑下來的野馬群,不知道為什麽,它們主動讓我騎在它們身上,然後載我走完了最後一程,它們距離中心很近,我擔心它們沒有跑出去……”

野馬群?這裏最凶悍的生物會主動載人?

眼神閃爍了一下,齊母點點頭:“我會安排人的,你要休息一下嗎?”

她問得並非沒有道理,此刻的鱗衣著破破爛爛,身上僅著一間室內衣裳,露在外麵的皮膚眼瞅著紅紅的,老實說,如果不是知道剛剛的神跡來自於他,救援隊八成會把他當成需要救助的災民。

可是現在呢?

所有人都看到神跡的來源了,他們不敢過來,隻是偷偷地看他,一臉膜拜,不過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居然沒有人敢過來,連個敢送衣服的人都沒有。

“不用了,我挺好的,那個……我也去那邊幫忙了。”鱗對她說了一聲,又行了個禮,正準備離開,忽然被齊母叫住了。

將最外麵一件雪白的皮草鬥篷脫下來遞給他,齊母道:“穿著吧,我覺得你大概需要這個。”

鱗愣了愣。

然後他就聽到齊母又說了一句:“雖然可能有點大。”

鱗的臉刷的紅了←他、他的個子比齊母矮的多。

抱著鬥篷,鱗朝齊母深深鞠了個躬,慌忙穿上鬥篷,他迅速跑到戈身邊去了。

齊母隨即開始在現場發號施令,利落地指揮起眾人的救援工作來。

有了戈和鱗做協助工作,地底人終於肯接受救援隊的幫助了,他們雖然沒有大的損傷,可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營養缺乏症,還有因為常年地底生活造成的其他暗疾,這些都需要住院接受進一步治療,他們的身體由於常年的地底生活也和現代人有了明顯區別,不過想來這也算正常的,不過令人驚訝的是他們的眼睛,按理說,常年生活在地底的人,視力無論如何都會退化,然而這些地底人視力退化的程度卻驚人的低,起碼比他們想象中要小得多。雖然外麵的光對他們來說有點太亮有點不習慣,然而這樣的光居然都沒有刺傷他們的眼睛。

“他們說,這是因為地底有帕拉薩烏蒂留下的火種,那是聖火,聖火的光時刻照耀著他們,讓他們的眼睛和以前一樣完好。”戈翻譯了地底人祭祀的話。

“隻是聖火已經隨著雪山的塌陷一並淹沒在泥土深處了,連同他們的家園,還有帕拉薩烏蒂的雕像。”戈繼續翻譯著。

帕拉薩烏蒂的雕像嗎?他依稀記得人群深處,就在祭祀和老弱婦孺中間,好像有一尊雕像。

“真是太可惜了!”聽完戈的翻譯,救援隊也扼腕道,不過對於他們來說,眼前這些需要幫助的人更重要,隻要他們活了下來,一切都隻是惋惜,相信帕拉薩烏蒂也是這樣想的。

地底人被迅速運往外麵的大醫院了。

“啊!”現場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時候,和“神跡之子”——好吧,鱗和戈不知不覺已經被救援隊以及記者起好外號了,一起出來的人之一,瑪隆忽然大叫了一聲。

“怎麽了?”宮肆看向他。

“烏迪!烏迪呢?我們不是一直找烏迪了嗎?他還沒出來啊!!!!”瑪隆著急了。

所有人:……

於是,瑪隆還以為呼喚他們的是烏迪嗎?這可憐的孩子……

星隕便解釋給他聽:“和我們一起走最後一程的烏迪應該就是帕拉薩烏蒂,地底裏一直呼喚我們的是帕拉薩烏蒂。”

瑪隆的表情立刻變成了“囧”。

“太玄幻了。”他一臉夢幻道。

不過還有更玄幻的事:他們後來才知道傳統版的成人儀式根本沒有一個確定的終點,因為帕拉薩烏蒂當年的尋找也沒有一個確定的終點,每個人最終千辛萬苦找到的聖地就是每個人的終點,他們心中的終點。

委員會確實有發地圖,然而所謂的地圖就是一卷羊皮卷,上麵什麽也沒有,具體的路線和沿途的標誌物是需要儀式參與人自己記錄的。

可是他們卻得到了有標記終點目的地的羊皮卷,雖然仍然很簡陋沒錯,可是卻有終點。

“帕拉薩烏蒂一開始就選擇了你們,他們給你們指引了前進的方向。”聽到他們敘述的齊母當時是這樣說的。

而且更晚一點,他們才知道,即使是有標記終點的情況下,一般人想要用九天時間抵達那個目的地,也是不可能的。

野馬群——或許帕拉薩烏蒂一開始就打算讓他們騎野馬過去吧?

畢竟,地底人等不及了。

當年,帕拉薩烏蒂和齊沉入地底之後,他們應該可以出來的吧?畢竟,同樣擁有土係最高屬性的鱗和戈就能自己走出來,即使即將力竭,使用最後的能力,他們還是可以讓土壤不靠近他們的身體,從而從深深的土壤中順利離開。

是因為發現地底還有人吧?

發現有不止一個人被埋在地下了吧?

放棄了最後離開的機會,他們選擇留在地底,支撐起土地,直到被埋葬在地底的人們匯合、成為了一個部落、建立起一個可以維生的地底王國。

直到他們再也支撐不下去了,這裏即將發生地動,他們遺留的力量再也支撐不下去的可怕地動。

“人類根本活不了這麽多年吧?帕拉薩烏蒂和齊真的是神不成?”瑪隆一臉夢幻。

“不,他們是人類,身體也早已死亡,能夠支撐這麽久、甚至想辦法通知我們,大概隻能用神跡來形容,人類意誌力的頑強,有的時候真的可以創造神跡。”溪流道。

瑪隆一臉懷疑:“你怎麽這麽肯定他們已經死亡了啊?”

溪流就沉默了片刻,和宮肆對視一眼,宮肆再次變成了剪刀,兩個人一起協力剪開了空間,露出了裏麵完好無損的石柱、火堆、帕拉薩烏蒂和齊的雕塑以及……

一具已經石化的人類遺體,在那石化的遺體手中,還握著一把同樣石化的巨斧……

“我們遇見地底人的那個石洞開始坍塌的時候發現的,就在那個石洞下麵,露出了這個……”溪流道:“我想,這就是帕拉薩烏蒂和齊的真身吧,正是因為他們在那裏,所以那個石洞一直沒有塌陷,是他們在用最後的意念支撐……”

然後,他就把他們帶回來了。

雖然英雄大概不介意自己四肢粉碎被壓在山峰之下,畢竟他們想要保護的人已經安全,他們的族人已經在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生生不息。

可是——

“……”溪流看了一眼宮肆,又看了一眼仍然牢牢緊握巨斧的帕拉薩烏蒂:“我不想他們因為坍塌而分開。”

神跡之後又是神跡!

帕拉薩烏蒂和齊的遺體最後居然真的被人發現了!還被完好的帶了出來!

整個齊洲都沸騰了!

幾乎所有齊洲人都是聽這個故事長大的,隨著時間的流逝,一些人早已認為這隻是傳說,而總有人一直堅信他們的存在,如今這個發現再次堅定了所有齊洲人的信念。

帕拉薩烏蒂和齊的遺體的埋葬儀式沒有被轉播,那一天,齊洲所有的電視台都沒有播放任何節目,隻有一個廣播台忠實播報了他們被埋葬的全部過程。

所有的齊洲人都在聲音中靜靜聆聽。

“……帕拉薩烏蒂和齊的遺體被妥善安放在齊洲大陸的土地中,就在他們被發現的地方,齊洲允許民眾去朝拜兩位英雄,不過是以成人儀式的方式,從此以後,齊洲成人儀式的承認路線隻保留傳統成人儀式的路線,而傳統成人儀式的路線也進行修改,終點設立在兩位英雄的長眠處……”廣播裏的男聲肅穆的播報道。

最終,齊洲將兩位英雄遺體被發現的日子定為“安息日”,也是從此以後每年固定舉辦成人儀式的日子。

新的英雄已經成長起來,舊一代的英雄終於可以安心沉眠。

雖然出於對英雄的崇拜與尊重,齊洲沒有完全開放兩位英雄的沉眠之地,然而他們卻開放了聖地遺址的參觀。

所謂的聖地遺址還是溪流帶回來的。

除了帕拉薩烏蒂和齊的遺體,他不是還帶了好些石柱、畫著壁畫的牆壁回來嗎?還有地底人為帕拉薩烏蒂和齊修建的雕像,對了,還有聖火。

也得虧溪流把這些東西帶回來了,看到家鄉的遺物,地底人激動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不過,他們並沒有把這些東西搬回現有的居所,而是交給了政府。

“雖然是我們製作的,可是帕拉薩烏蒂和齊,還是聖火……應該都是齊洲人的共同所有物。”祭祀做主,他們把雕像和聖火全部捐了出去,由於溪流扒拉的東西很有整體感,他們索性把牆壁壁畫石柱一並捐了。

好在齊洲政府也沒虧待他們,專門為這些發現物設立了展覽館,還將展覽館的所有權劃歸了地底人,他們可以在這裏工作,也可以得到全部門票收入。

搶救英雄遺體也就算了,對於溪流居然把這些東西都帶出來這件事,所有人都有點無語。

“藝術品,那些都是藝術品,就此沉入地底實在太可惜了。”對此溪流是這樣解釋的。

好吧,對於藝術有著強烈的審美和愛好,果然還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啊。

不,更正,是老爺——by宮肆。

齊六姐和她的器被第一時間從雪堆裏挖了出來,雖然很及時不過她還是有點凍傷,星隕幫她順手治了一下,不但凍傷全好,就連她之前留在腿上怎麽也去不掉的傷疤都好全了,喜得齊六姐大叫因禍得福,從此以後,她就對星隕和尼鹿特別好,一直鼓吹他們將來開一家美容院,她可以出全資資助!還幫忙介紹客戶!

野馬群也被找到了,它們著實很醒目,幾頭野馬掉到了石塊下,其他野馬也沒走,一直在那邊用蹄子和嘴挖石塊呢,救援人員過去難得野馬們沒有踢他們,這才讓人順利解救出了所有野馬。

大吃特吃了一頓救援人員提供的高級馬飼料,野馬群瀟灑的離開了,留下馬屎一堆,被動物學家珍而重之的收藏了起來——這可是消失多年的齊洲高地野馬珍貴的糞便資料啊!可得好好收起來!

烏迪也被發現了←沒錯,是烏迪,高斯高中蟲類愛好者協會的烏迪,也是去港口接他們的烏迪,他確實過來參加成人儀式了沒錯,可惜早在迷離跌落坡地的時候就暈過去了,一直在那兒暈著,不過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周圍有一頭死去的肥嫩小羚羊,他就靠著這頭羚羊等來了救援。

順便一提,救援他的人是尼鹿。

事後聽說烏迪一直沒找到,尼鹿就帶著所有人回到無人區找他,沒和救援人員走一起,尼鹿靈機一動用了高斯高中給他的長蟲幼蟲。

“據說這隻長蟲是烏迪那隻母蟲生的,兒子總歸能找到媽媽吧?”他隻是想試試看,別說,居然還真找著了,而且根本沒花多長時間。

“謝謝你們啊!不過,這隻長蟲不是兒子,是閨女呢!”坐在擔架上,一邊狼吞虎咽吃麵包,烏迪還抽空給尼鹿糾了個錯。

所有人:……

總之,真·烏迪沒事。

雖然對於英雄借助自己引導其他人過來這件事感到非常難以置信,但是作為帕拉薩烏蒂的崇拜者,他實在非常榮幸。

“這一次沒走完,明年我繼續走,還不成功也沒關係,多走幾年,我不怕超齡成年!”烏迪笑嗬嗬的對眾人道。

對了,他是普通人,沒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

不過經由這一回,救援隊再次發現了長蟲的妙用,和高斯高中蟲類愛好者協會展開了友好交流,協會超高的長蟲馴養技術經驗還讓救援隊提前對他們發出了工作邀請——今後高斯高中蟲類愛好者協會的人畢業的話,如果想要找工作,可以考慮一下齊洲大陸高山救援隊哦!自帶長蟲入隊的那種。

這讓高斯高中蟲類愛好者協會在學校內忽然火爆起來,畢竟,齊洲大陸高山救援隊可是公務機關,高薪的那種!

所有人都得到了最好的安置,F班的同學們也終於完成了自己來齊洲的最主要目的了……

等等!

並沒有!

鱗是找回了自己的能力沒錯,他也確實和戈定契了沒錯,可、是——

齊家好像還沒承認他們呢?!

於是,找回烏迪、又確認野馬群平安無事之後,鱗將自己打理的幹淨整齊,找了一個齊家母女全部都在的早晨,他再次來到了大廳,打算正式再和她們談一次話。

“您好,我和戈定契了,雖然當時事態緊急,可是我還是要和您們說一聲抱歉,抱歉,我們私自定契了——”麵向齊氏母女,鱗深深鞠了一個躬。

旁邊的戈原本還想說什麽,不過鱗看了他一眼,他撇撇嘴,最後也鞠了一躬。

然後,他就站起來了,仍然一副傲嬌少爺狀,臉都不看向自己的母親姐姐的,倒是鱗,看著齊氏母女高深莫測的表情,他直接跪了下去,現學現賣了齊洲最鄭重的跪禮,直起腰,他對齊母嚴肅道:

“再介紹一下,我是鱗,姬洲人,重力係統治者,想要請求您將戈交給我,同意我們兩個人的定契,請告訴我到底應該怎麽做,才能得到允許。”

說完,他便目光炯炯看向齊母。

任由戈怎麽拉他都不起來,鱗隻是和齊母對視著。

他已經做好了跪一天的準備,然而——

“好啊,你們定契吧。”齊母閑閑道。

“啊?!”不止鱗,就連正在拽他的戈都嚇了一跳。

兩個人同時看向齊母,就連難以置信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我說好啊,同意你們倆定契。”齊母再次重複一遍。

“可是……可是……”可是您還沒告訴我要怎麽做,做什麽呢?

鱗的臉色變幻紛呈。

“你已經做到了啊。”仿佛聽到了鱗心裏在想什麽,齊母道。

“我做到了……什麽?”鱗想了半天:“是能力恢複了嗎?”

然後他就看到齊母搖了搖頭:“並不是,我家兒子是器,就算沒有使用者,又或者使用者能力低也沒啥,不是還可以簽契約嗎?想簽幾個簽幾個,我很開明。”

“畢竟就連外麵你那位同學,我都抗住壓力拒絕他家的定契申請了呢,他家可是家大業大,出了名的霸道。”

對這位同學的身份有點猜測,不過鱗並沒在這方麵想太多。

“那……我到底做到了什麽啊?”他更困惑了。

這一回,齊母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很莊嚴了。

“我看到了你想要和戈在一起的決心。”她一字一字道。

“你們最早在一起的時候隻是小孩子,兩小無猜,說要在一起什麽的,更像是孩子話,你後來失去了能力,頭也不回的走了,戈卻哭了很久,還一直想著這件事,每天努力訓練,直到自己變成了這樣子。”

“我看到了他的決心,卻並沒有看到你的。”齊母道。

垂下眼睛,她歎道:“兩個人在一起,無論是結婚還是定契,最忌諱一頭熱,我不想你是被戈勉強著和他定契的,畢竟,從來沒對他說什麽保證的話。”

我……我隻是別扭……有點毒舌……嘴巴張了張,鱗半天說不出話來。

“和嫁女兒有點像吧?”齊母看了看下方的女兒們,視線最終落在兒子身上:“我要麽能看到你實際做了什麽,要麽就要聽到你說了什麽。”

“女人嘛,終究喜歡聽好聽話的,沒有表現你行動力的機會,你至少學著說點什麽吧。”

“你就當我是個喜歡甜言蜜語的老女人好了。”說著,齊母笑了,從長桌的一頭走了過來,她把鱗扶起來,又把戈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最後拍了拍兩人的後背:

“希望你們倆日後相互扶持,好好過日子吧。”

桌邊,齊氏姐妹和她們的器便紛紛鼓起掌來。

鱗瞅瞅齊母,看看齊家姐姐們,視線最終落在戈的臉上,最後兩個人同時樂了。

作者有話要說:鱗:傲嬌害死人。

齊母:老娘從不嫌貧愛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