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渾身一個激靈, 鱗再次望向東麵, 那裏是無人區, 也是戈現在就在的地方。

剛剛他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報道:齊洲高原東部無人區發生了級別非常高的地震, 震級目前尚不能確定,然而餘震不斷,據專家推測未來一定還會發生級別不低於本地的強震!

雖然專家們認為幸好地震發生在無人區, 對齊洲造成的影響有限,可是戈在那裏啊!不止戈,所有F班的學生也都在那裏!

從齊家大廳跑出來, 鱗看到門口停著的一排車,隨便開了一輛就離開了。

“喂!你有駕照了嗎?那是我的車!你要開著我的車到哪裏去?!”齊家六姐——薇拉追在他身後吼道, 眼瞅著鱗已經驅車離開, 她恨恨地跺了一下腳, 然後開了後麵三姐的車,迅速向鱗的方向追了上去。

鱗開得速度非常快, 門衛看到這是齊家六小姐的車沒有攔他, 這更是讓他直接開著車上了路。

“你是想要開著車去雪山救援嗎?開什麽玩笑?”薇拉已經連通了兩輛車內的內部對講機,直接對車上的鱗說話了:“你連戈在哪裏都不知道?!”

“我知道。”鱗忽然回答她了:“就在東邊。”

“廢話——東邊是舉辦成人儀式的地方, 我當然知道。”薇拉沒好氣地說。

“不是, 比那更詳盡, 我知道戈在那裏。”鱗繼續道,聲音沒有提高,他還是原來的音量, 隻是比之前略顯急促,盯著前方的位置,鱗小心翼翼的避開所有車輛,盡量穩地向前開。

“就在剛剛,我感知到了戈發生了危險,之前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好像我知道他在哪裏,有一條無形的線將我們聯係在了一起,我看得到那條線。”鱗看著前方,他好像看到了一條土黃色的線,非常細的在他麵前延伸開來。

線的一頭在他身上,從他身上發出來無數條細細的線,黏液一般向前拉開,大部分由於張力太大已經斷開,然而隻有一絲,隻有那一絲非但沒有斷開,相反,它向前方無限延伸出去,非常細,然而非常牢固,隨著他不斷向那個方向,肉眼可見,之前原本已經斷開的黏線居然連上了!雖然看起來仍然非常脆弱而纖細,可是隨著連起來的線越來越多,他前方的土黃色線已經不再是之前那樣細細一絲了,變成了一縷,還在加粗!

而與此同時,鱗感覺到自己和戈的聯係也越來越深了。

“什麽?”薇拉眉頭一皺。

他們開得很快,已經來到了堵車的地方,到處都是記者還有擔心峰頂家人的民眾,除此之外還有警察,前方的路被完全封鎖了。

將車子停在原地,鱗跑了出去,他向雪山的方向跑去。

他身上穿著單薄,然而他卻像感覺不到寒冷一般,隻是向前奔跑,奔跑——

摔倒了就迅速爬起來,然後接著跑,直到他被警察攔住。

拎起鱗的領子,薇拉將他從警察手裏拎開,旁邊她的器出示了她們的身份,警察主動讓出了一條路讓他們進來。

“你說你感覺到了戈的位置?真的嗎?”薇拉看向鱗。

用力點點頭,鱗的臉色無比蒼白,然而他的眼神卻異常堅定:“我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線正在接上,他就在線的另一頭。”

薇拉便看向自己的器,男子點點頭,迅速變成器形,一條長鞭隨即出現在薇拉手上,然而男子變成的器形卻並非長鞭,而是一頭至少四米高的巨熊,咆哮一聲,他朝薇拉伸出爪子,薇拉揮出長鞭卷在他的爪子上,巨熊一回爪,薇拉連同她手上抓著的鱗隨即坐在了他肩上。巨熊隨即奔跑起來,它奔跑的速度可遠比鱗快得多,比任何交通工具都快,巨熊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雪山上。

土屬性動物係器——荊棘巨熊形態!

“是齊家六小姐和她的器!”記者們紛紛認出了眼前巨熊的身份,他們紛紛拍下照片,錄下視頻,將這件事也記錄下。

坐在巨熊身上的薇拉和鱗卻什麽也顧不得了,他們隻是屏住呼吸,巨熊的奔跑速度確實非常快,可是坐在巨熊身上的他們就有些遭罪。

鱗偶爾說話,他在指方向。

他們很快抵達了成人式入口所在的雪山峰頂,齊家大姐就在那裏,齊母和齊二姐搭乘的飛行器剛剛到,她們立刻注意到自家小六了,沒辦法,巨熊實在太醒目了。

“老六,你要做什麽去?!”眼瞅著妹妹招呼也沒和她們打一聲、衝著雪峰另一側直直奔去,齊大姐朝她大吼一聲。

“去救戈,他說他知道戈在哪裏!”薇拉大聲道。

眾人這才注意到巨熊肩膀上還有一個人——鱗。

齊母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雪峰這裏有這麽多過來參加成人儀式的孩子和他們的家長,遇到地震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她不能走,不過卻沒阻止小女兒過去。

坐在巨熊身上,鱗終究還是踏上了成人儀式的路,雖然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報名了。

又下雪了,前方的路看起來迷茫起來,然而鱗卻始終能夠精準的指出前進的方向,直到他們來到一座雪山前。

巨熊頹然倒地。

宮肆等人九天才走完的路程他差不多一天就跑完了,全程高速奔跑,他已經精疲力盡了,再沒有力氣動一下,而薇拉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沿途她一直全神貫注為自己的器提供能量,可以說他們跑到這裏,全程的“燃料”都是她攻擊的。

“我被榨幹了。”她也躺在了雪地上,巨熊身旁。

“戈真的在前麵嗎?”她看向鱗。

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前方看不到的雪峰,鱗堅定道:“是的,他就在前麵,他在呼喚我,他需要我過去,我聽到了。”

“好吧。”薇拉抓了一把雪吞到肚子裏,滋潤了一下幹燥的嘴唇,然後看向了旁邊的巨熊:“我們再幫他最後一次?”

巨熊衝她點了點頭,吃力的爬起來,巨熊抓起了鱗,擺了一個投擲的姿勢,他猛地將鱗向前投了出去。

看到鱗炮彈一樣消失在前方的茫茫大雪中,薇拉閉上了眼睛,巨熊隨即重重倒在了地上。

用最後的力氣將薇拉攏在自己厚厚的皮毛下,巨熊也閉上了眼睛。

太累了,他們需要休息一下了。

而鱗呢?

則在大雪飄灑的空中飛翔著。

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就這麽被人扔了出去,依照他本來的性子他應該害怕的,可是奇怪的,他沒有。

他隻是盯著前方:沒錯,就是那裏,線的終點在那裏,就在那裏。

可是巨熊的投擲力並沒有那麽遠,還沒有到那裏,鱗就落了下來,他砸到了厚厚的雪堆裏。

有點疼,可是他顧不得這麽多,再次爬起來,他向著之前看到的方向賣力跑去。

然而太遠了,太遠了……

不行!他得跑得更快些才行,抖擻精神,鱗對自己道。

然後,他看到了馬群。

一群馬兒正從山頂的方向衝下來,動物是極敏銳的,那裏一定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這才讓它們如此逃命般的從上麵跑下來。

鱗心裏更是著急,然後,他看到其中一匹小馬停在了他身邊。

烏黑的馬眼看向他,奇異般的,鱗居然覺得自己懂了小馬的意思。

你是讓我騎在你身上是嗎?

他看著小馬,然後騎在了它背上。

小馬隨即離開同伴,載著他向山頂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眼瞅著它過去了,馬群首領一聲長嘯,其他的馬兒隨即也跟上了他們,原本拚了命往山下奔跑的馬群再次向來時的路跑去。

馬群護送鱗走到了終點。

看著地麵巨大的裂痕,以及裏麵黑黝黝、深不見底的洞穴,鱗向馬群道了聲謝。

“謝謝你們送我到這裏,你們離開吧,接下來的路,我要自己走下去。”

說完,他縱身一躍,直直向深深的土壤內墜落而去。

“鱗!你在哪裏啊啊啊啊啊——”

墜落的過程中,他再次聽到了戈的呐喊。

“我在這裏!在這裏!我來找你了!”拚命的回應著戈,鱗吼出了自己有生以來最大的音量。

不止用嗓子,他的心也吼出了同樣一句話。

然後——

他看到自己身上所有黏液般的絲線全都連起來了,再沒有一根斷裂的,黏線全部與另一頭的連接起來了,它們越來越濃稠,最終匯成了一條無比粗壯的土黃色能量流。

鱗抓向那股能量流,他知道,能量流的另一端就是戈。

戈,我到了。你在那裏對嗎?

是的,我就在這裏。

隔著黑暗,隔著遙遠的空間,他們兩個人奇異般的“對話”了。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幫助。

好的,我就是為你而來。

我們定契吧——

最後這句話,兩個人是一起說出來的。

然後,這邊,戈當著所有人的麵;那邊,鱗猶自在空中降落著,兩個人同時笑了。

兩個人同時拉住了那條濃濃的土黃色能量流,鱗這邊還在抓著,戈卻整個人匯入了那股能量,當著所有人的麵,他變成了一股無比巨大的黃色能量,那股能量先是不固定形狀的,然後,隨著能量一波又一波從鱗那一端傳導過來,他的形狀越來越穩定了。

那是一把無比巨大的槍斧,光是斧頭的幅麵就足有十米寬!斧刃之上還有一枚一枚巨大的槍彈孔,那是比成年男子拳頭還粗大的彈孔,可想而知倘若是從那些彈孔中發出的子彈,威力將有多麽驚人。

“鱗來了。”溪流道。

“他們在定契。”星隕點頭。

“這、這也太帥了吧!我們也得做點什麽啊!”瑪隆驚呼著,然後也變成了喇叭。

將他拿在手裏,艾敏輕聲說了什麽,一個個氣泡瞬間從喇叭口飄出來,一層一層,綿密又堅固,穩穩地托住了不斷墜落的石塊,將人們保護在氣泡之內。

幾乎是同時,有史以來最大一波震動到來了——

沒有任何人哭泣,也沒有人驚叫呐喊。

所有人都安靜著,就連最幼小的孩子都沒有哭泣,依偎在母親懷裏,他們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與此同時,人群中年齡最大的祭司跪在地上,念起了長長的祈禱詞。

在他的帶領下,所有人和他一樣,大家紛紛跪了下來,祈禱著奇跡發生,神明給予他們平安。

然後——

奇跡發生了。

右手穩穩將斧柄抓在掌心,感受到戈終於回到自己身邊,黑暗中,鱗微笑著睜開了雙眼。

土壤的壓力在他麵前仿佛從不存在,所有的土壤都懸浮在空中,沒有一粒土壤落在他的身上,也沒有一顆石塊落在戈的斧麵上。

土係器搭配重力係使用者,S級器定契了統治者,兩者心意相通,珠聯璧合,重新找回了彼此,又同時懷著救人的願望,這讓他們的契合度一下子就飆到了極高的值。

『我們已經支撐不住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你們了。』冥冥中,他們好像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

“沒問題。”說來也怪,鱗平時從來都是一個保守的人,十分的把握也隻敢說七分,何況如今他做得是生平從未做過的事,可是奇異的,他回答的異常有把握。

隻一斧,他在整座山峰之間劈開了一道洞穴,土壤被分開,密密麻麻向四周湧去,露出了中間一條逃生的通道,一股新鮮的空氣隨即從遙遠的外部灌注,即將窒息的人們深深吸了一口空氣,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所有人都驚呆了。

『就是現在,快走!』戈對眾人道。

所有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的順著那條通道往外走去。

那條通道是用重力控製住土壤而形成的,他們行走間都可以感受到那些土壤並沒有固定,就像強硬的被人拉開一般,形狀都不太固定,仿佛隨時會塌下來,然而有鱗在,它們一直沒有絲毫落下。

星隕在前麵帶路,瑪隆和艾敏則在空中製造了更多的氣泡,好讓空間更固定,宮肆則和溪流落在最後,安排最後一個人從原本的洞穴中離開之後,宮肆看到溪流朝自己一笑。

“怎麽了?”皺起眉頭,宮肆看向溪流。

“帥氣的事情總不能全讓他們做了,對不對?”他看到溪流朝自己挑挑眉毛。

任命地變成剪刀,宮肆再次被溪流握在了手上,溪流朝身後的空間一剪……

然後迅速帶著宮肆離開了這裏。

等到所有人都安全離開之後,鱗和戈也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了,原本的洞穴再次被土壤淹沒,山體徹底崩塌,所有石體向山的另一側傾倒,盡數落在了那邊的大海裏。

死裏逃生的地底人緊閉雙眼,紛紛向傾倒的山體跪拜,宮肆等少年則是目不轉睛看著那裏,直到鱗手持巨斧出來,土壤在他身邊懸浮著,他毫發無傷的從坍塌的雪山內走出來,分開土壤出現在眾人麵前。

所有這一幕都被稍後趕來的救援隊以及記者看在了眼中。

包括同一批趕來的齊家母女。

那一刻,所有人腦中都是一個想法:

神跡!這是神跡!

帕拉薩烏蒂啊,他再次出現在了人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