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迅速的做完活兒, 小姑娘又回到酒館, 朝吧台後麵的老板買了兩杯啤酒, 咕嚕嚕先喝完了左手那杯,又咕嚕嚕喝了右手那杯, 嘴巴還掛了一圈啤酒沫,女孩已經連杯子帶酒錢拍到吧台上了。

“謝啦。”說完,她擺擺手, 瀟灑地離開了。

宮肆站在門口,目送她就這麽從巷子裏走遠。

經過今天晚上這麽一回,他有點搞清楚蒲洲煉器師的情況了。

難怪他在外麵根本沒有看到煉器師之類的工作, 這種工作怕是另有招工渠道的,那個宮家將蒲洲大陸的煉器師行業壟斷了, 不過由於他們革新了技術, 又將自家的技藝傳授給行業內的其他煉器師, 成功率高,售後服務好, 再加上在蒲洲大陸德高望重……總之, 蒲洲人對此居然沒有太大異議。

不過這和蒲洲人的性格也有關。

蒲洲人沒有特別強的能力者,他們習慣了依靠集體的力量, 由於浦的傳說, 他們也忌諱成為整個社會的一枚小螺絲釘, 變形和其他人組成成一個整體協調工作也沒關係,不過這種工作更要求雇傭方可以提供長久保障,畢竟人不可能三天兩頭變來變去, 他們的工作決定了長約對他們更友好,所以蒲洲的各行各業基本上都是由各大財閥占據,政府協同引導,這些財閥曆史悠久,背景龐大,自身很穩定的同時,也能提供穩定的工作給蒲洲人。

所以在蒲洲,大家的工作約基本上都是十年起,有的還能簽到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終身契約。這樣一來,“螺絲釘”的工作也就更無所謂了。

反正都是工作嘛!

各大用人單位提出招工要求,人們為了滿足想要做的工作的招工要求就得變形,而這個變形工作就集中在宮家開設的“煉器廳”內進行。

煉器可不是普通的事,對煉器師的技巧有要求,不過要求最高的其實是火。

這個宮家,一定弄到了非常了不得的火——宮肆想。

果然有幾名酒客在看熱鬧的時候不小心摔壞了酒杯,記下他們的樣貌,宮肆一一找他們索賠了。

別以為大家都會很爽快地賠償,真有喝多了耍酒瘋不想賠的,還朝宮肆亮出了拳頭,然而宮肆也是練過的,幾下避開對方的攻擊,最後還讓對方自己把自己絆倒了,疼痛讓他清醒了一點,這回宮肆再要錢的時候,對方直接掏錢了。

經此一事,酒吧的客人開始意識到這名看著不起眼的工讀生大概率是個硬茬子了,之後宮肆又“鎮壓”了幾次借酒氣在酒館打群架的客人,再後來酒館的客人們就都知道新來的工讀生不好欺負了。

因為宮肆做事能力優秀,加德林老板還詢問他可不可以每天多工作一小時,宮肆沒有拒絕。

大頭的工作時間也延長了,不過不是有薪水的工作,而是沒薪水、孤兒院的那份。

其實另外三家工作單位也希望它增加工作時長來著,大頭的表現讓他們非常滿意,大頭本來傻乎乎的都想答應,還是謝開發現大頭老爺每天回家的時間特別晚,謝開原本以為大頭老爺是下班玩去了,不過謝開到底心細,為了確認,他特意到大頭工作的地方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大頭老爺每天開工的早,下班的遲,每天的工作時間基本上都超時了,大頭是沒什麽時間概念的,對它來說反正都是在水裏玩嘛,可是謝開在意,第二天就把律師叫上找他們算賬去了,對方這才提出加時要求,與此同時,孤兒院那邊也提出了希望增時的要求。

大頭老爺還是想要都答應,可是謝開對大頭老爺嚴肅道,如果三家都增時它就違法了——《蒲洲勞動者權益保護法》,大頭老爺雖然聽不懂這是什麽法,可是它知道了一件事,就是三家的加班它隻能選一家。

最後,大頭老爺愉快地選擇了孤兒院的加時工作。

不過從此以後大頭老爺就過上了車接車送的生活,呃……也不算車接車送,畢竟大頭老爺不愛在車裏坐著,確切地說是謝開在車裏坐著送大頭老爺上下班,嚴格監控大頭老爺的時間有沒有被肆意侵占。

因為謝開這邊監控的實在太給力了,非但大頭老爺的工作時間得到了保證,大頭老爺的工友的時間也得到了保證。

在蒲洲,長期合約還好,畢竟加班都是明確要支付加班費的,他們這種小時工就經常麵臨演唱下班的問題,對方也不一定有多故意,因為是傳統嘛,習慣占小時工的便宜了,碰到工作忙碌,用人單位經常要求他們能不能稍微晚點下班呀?能不能早點來呀……之類的,之前為了不丟掉工作,大部分人是忍了,反正對方也不會太離譜,然而大頭這邊的家人居然如此給力,不但每天過來監控,還帶著律師監控!

托大頭的福,其他工友也能按時下班了,遇到個法律問題想要谘詢的話,謝開還給他們免費谘詢,這樣一來二去,大頭在工作單位的人緣……不,魚緣居然相當不錯。

對方招的是魚形的器嘛,可想而知大頭是魚,和大頭一起工作的其他人也是魚形器。

每天被一群鯊魚、章魚、鯨魚……圍在一起谘詢問題,謝開還抽空給阿吉普及了一下海洋物種常識。

沒錯,謝開是帶著阿吉一起監工的。

大頭老爺去哪裏,謝開就帶著阿吉去哪裏,

每周一三五下午的阿吉會去遊泳呢,為了同時照顧大頭老爺的生意、又讓阿吉少爺玩的開心,謝開不惜暴露了自己唯一的弱點——咳咳,大夥兒這才知道,看起來無所不能的謝開管家居然是不會遊泳的。

他給自己和阿吉少爺報了個遊泳初學班,親子課程。

不知道是不是器形就是魚形的緣故,又或者初生牛犢不怕虎,阿吉一點也不怕水,帶著遊泳圈在水裏拍打著小水花,他很快就能在遊泳圈的幫助下在水裏自由的遊來遊去了。

而謝開管家則是戰戰兢兢的……在水裏翻身吃了不少口水,好幾次太緊張翻不回來,還是大頭老爺把他頂出來的。

不管怎麽樣,同時照顧阿吉少爺順便被大頭老爺照顧的目的……達成了!

然後,每周二四六的上午大頭會去送外賣。大頭老爺送外賣,謝開就在家點單,總有幾單是大頭老爺送的,不點單的時候,謝開就帶著阿吉坐著車,跟著大頭老爺滿城轉悠,大頭老爺發現他們之後,謝開還有幸抱著阿吉坐在了大頭老爺身上,和大頭老爺一起去送外賣。

咳咳,客人開門一看,發現送外賣的是一位穿著傳說中的管家服、行著傳說中管家禮、怎麽看都是大家族管家一樣的老……外賣員的時候,往往會嚇一跳。

那就是謝開主動幫大頭老爺把外賣遞過去的時候了。

然後每天還有五天去孤兒院,和孤兒院的小孩子們玩。

一開始大頭可是把孤兒院的孩子們嚇了一跳,然而它脾氣好,非常擅長帶孩子,還讓孩子們坐在它背上飛高高,沒多久,孩子們就喜歡了這個很醜卻很溫柔的大魚哥哥。雖然每天隻是在一起一個小時而已,可是大頭給他們的印象實在太深了,沒多久,孩子們筆下的日記裏、圖畫裏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大頭。

大頭還收到了好多自己的肖像!用彩色鉛筆畫的,用蠟筆塗得,各種樣子的都有,大頭收到禮物還帶回去給其他人炫耀了呢。

然後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自己的閨房中。

到了後來,大頭經常下班了還去孤兒院逛一圈,反正它遊得快,知道它是過去看那些孩子,謝開倒是放心的。

不過大頭也不光隻是去孤兒院,它也會關心阿肆。從公用浮島到自家住的浮島這段路是沒有齒輪車的,阿肆飛不上去,大頭自動認領了這個任務,每當感受到宮肆接近它就主動飛出去,有的時候還會飛出去更遠,遠到阿肆工作的小酒館。

比如,今天。

又是一個周四,這已經是宮肆來到小酒館後的第三個周四了,連續兩周都在周四看到了那個女孩過來煉器,這個周四也不例外,和之前差不多的時間,大概晚上九點左右,那個女孩過來了。

今天的客人不多也不少,有兩個是要求改變外觀的,一個是想要略作調整,還有一個是過來修理自己的。

宮肆發現:女孩不止做煉器師的貨,她還做機械修理的工作,煉器師的活他已經看出來她算是半個門外漢了,不過機械修理他覺得這個女孩搞不好是專家!

人體是一座精密的儀器,當這個人是器的時候,機械師就是他的醫生。

器也是可以被修理的——第一次看到她為一台器修理器身的時候,宮肆忽然意識到這件事。不過他很快明白過來:器都可以被重新煉製了,為何不能修理呢?他大伯不是也幫人重新磨刀嗎?那應該也算一種修理。

不過這個女孩做得修理則複雜的多,這裏的很多器都是現代機械,內在構造無比複雜,器形如果出了問題,人身都會受影響,過來找女孩的人中就有不少是器身出了小問題的,不去找人類醫生,直接過來找她,有的時候往往就是一根螺絲鬆動了的緣故,擰好了就好了。

宮肆在酒館內看著女孩修理麵前的一台發動機,將所有零件檢修了一遍,她立刻發現了問題,利落的處理完畢,她爽快地說了一聲:“好了。”

然後,照例過來買了兩杯啤酒,一手拿一個杯子喝著,女孩靠在吧台上。

宮肆猜這兩杯啤酒是場地使用費,借酒館老板的地方做生意的場地使用費。

她不是煉器廳的煉器師,按照蒲洲的法律是不允許營業的,無論是一旁看熱鬧的人還是過來找她的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每次都是在夜晚過來,就算過來待得時間也不算長,而且做完就走,就像生怕有人抓她一樣。

事實上,還真的有人抓她。

女孩正在喝酒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警笛聲,伴隨著喧囂聲,大門被衝開了,一群穿著製服的人闖進來大聲道:“聽說這裏有人在非法煉器,請快點站出來隨我們走一趟——”

還有半杯酒沒有喝完,女孩當時就把兩個杯子拍在桌子上了,同時放過去的還有酒錢,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她隨即向吧台後麵衝去。

吧台後麵是廚房!那邊有一條小路!

她這一跑,所有人都知道是她了,穿著製服的人立刻向她逃跑的方向追去,不過也並非全部人都去追了,為首的一人留了下來,掏出自己的證件給酒館內的人看,他一邊介紹道:“我們是蒲洲治安管理局的編號108巡查小隊,近日來蒲洲出現了三起暴斃案件,死者全是器,還是剛剛煉製完的器,調查小組懷疑和非法煉製有關,命令全麵加大對非法煉器師的排查,我們需要把她帶回去,如果她與案件無關,那隻要通過考試成為正式的煉器師就可以繼續從業,如果有關,那等待她的是進一步調查以及法院判決。”

說完,他還語重心長地對眾人道:“還是希望大家到正規的煉器廳去煉器,選擇煉器一定要找準有執照的正規機構,否則萬一出了什麽事,後悔的不止您,還有您的家庭。”

說完,他脫下帽子朝大家行了個禮,然後就朝吧台的方向走過來了。

“誰是老板?”他是過來找老板繼續問話的。

“我是。”吧台下舉起一支粗壯的胳膊來。

宮肆這才發現自家老板不知何時摔倒了,他連忙走過去,和巡查員們一起把老板扶起來——沒辦法,老板的塊頭非常大,一兩個人可扶不動他。

“剛剛你們的人從這邊跑過去的時候把我撞到了,還好好像不是很疼……”老板說著,一回頭,看到被他壓在下麵的一名巡查員的時候,一臉詫異:“我說怎麽不那麽疼,原來是您給我墊了一下,唉喲,對不起,您是怕我受傷嗎?”

剛剛被扶起來的加德林老板緊接著一臉歉意的去扶被他壓在身下的巡查員了,這一扶才發現:被他壓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這些巡查員的頭頭兒——剛剛在酒館中間對眾人宣講的男人便一臉嚴肅的走過來,斥責屬下道:“抓人也要注意普通市民!不可以為了抓人讓普通市民受傷!這都是納稅人,我們的工資都是納稅人提供的——”

“可是,他太礙事了啊,剛剛我們往哪邊跑他就往哪邊躲,好像故意阻攔似的……”剛剛被扶起來的巡查員又疼又委屈,忍不住道。

“不好意思,我確實長得胖了些,前段時間體檢,醫生也說我應該減肥了……”加德林老板又是一臉歉意。

巡查官看了他一眼,然後再次對自己的屬下道:“你們受傷了嗎?沒有受傷的話還愣著幹嗎?繼續去追啊!”

兩名巡查員便跌跌撞撞地重新追出去。

“請問您認識剛剛那個女孩嗎?”將兩名屬下喝出去,巡查官又走過來一點,公事公辦的詢問加德林老板了。

“那是一位客人,偶爾會過來喝酒。”加德林老板道。

“她在這裏非法煉器你知道嗎?”巡查官挑眉問:“你不去阻攔,有私自提供煉器場所的嫌疑。”

“我就一直在這邊賣酒,還要炒菜,客人們做什麽,我不太清楚。”加德林老板皺眉:“客人們偶爾也會在這裏打牌、唱歌、偶爾喝多了還會打個架,難道我還有提供賭博場所、卡拉OK廳、甚至格鬥場的嫌疑?”

“阿蒲啊!我開酒館交納的稅可比上麵幾種都高,要是這樣的話,我應該去稅務局要求他們退稅?”加德林老板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巡查官被他的話噎了一下。

“我、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下次您遇到這種非法煉器的客人,應該打電話給我們,我們自然會派人過來……”說話的語氣比剛才委婉了許多,巡查官繼續道。

加德林老板的眉頭就皺得更厲害了。

轉過身,他從吧台下掏出一個小本子甩給巡查官:“不要說我沒打電話,這上麵記著我往你們那邊打了多少次電話。”

看到巡查官拿起本子開始看了,加德林老板繼續道:“每次有人在這邊打牌,唱歌,打架……當然,也包括煉器的時候,我就給你們那邊打電話,一開始你們那邊確實態度很好,然而次數多了每次都很敷衍。”

看著兩邊的態度立刻掉了個個兒,巡查官開始好聲好氣的和加德林老板賠不是了,宮肆心裏忽然亮起了一盞小燈泡:他說怎麽加德林老板怎麽經常打電話呢,雞毛蒜皮一點小事都會打電話,原來是預防著這一出嗎?

雖然加德林老板和那個女孩自始至終一副不熟的樣子,可是都做到這一步了,兩個人絕對是認識的,不但認識,搞不好還是熟人。

總之,巡查官到底沒能在酒館裏待多久,沒多久就在加德林老板這裏敗下陣來,徑直帶著屬下到外麵等候,加德林老板則是不慌不忙的又為客人倒起酒來。

新的客人被突如其來的搜查搞得跑了不少,然而沒多久又有其他客人的到來,加上老客一直都在,小酒館的生意基本上沒受影響。

倒是外麵的巡查員最後也沒有找到人,那女孩到底溜了。

下班到吧台後麵倒垃圾的時候,宮肆特意環視了一圈四周,那邊真的就一小塊地方,周圍都是屋頂,對方莫非是爬牆走了?

可是外麵有很多攝像頭,蒲洲的治安好,然而攝像頭也多,在這麽多攝像頭的監控下,那個女孩是怎麽跑掉的呢?

那三起暴斃案……真的和她有關嗎……

心裏想著,宮肆倒完了垃圾,和老板說了一聲,從正門走了。

感到大頭就在附近,宮肆往那個方向一看:果然,大頭就在一個屋頂上。

“今天跑到這邊來接我了啊,辛苦了。”宮肆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朝大頭的方向走過去,而大頭也配合的從房頂上壓下身子,遊下來,然後,這一壓一遊,宮肆也看清了大頭的背上並非是空的,大字型抱著大頭的脖子伏在大頭背上的人……不是剛剛成功逃逸的黑煉器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