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問清楚了宮肆和大頭的工作情況後, 溪流還讓阿強向蒲洲浮島交通局申請了“航道”。

這又是其他地方沒有的新玩意兒。

浮島嘛, 反正是浮在空中的, 如果有意願當然可以申請讓它每天沿著一定軌道漂浮,當然是非常緩慢的漂浮, 住在上麵幾乎沒有感覺,不過對於一些上班比較遠的人卻是非常方便。

比如溪流就把自己家的漂流軌道訂成了從學校上空到宮肆打工的地點的上空來回遊移,這樣一來每天一早他們就可以從上方的浮島搭乘齒輪車去下方的學校內上課, 而宮肆打完工也不用很辛苦,直接坐齒輪車往上走,就能抵達他們家的浮島了。

當然, 選擇這種方式是要額外付費的,不過這種方式實在很節省時間。夜晚的時候還經過一個有著一片巨大湖泊的森林公園浮島, 那景色著實美極了!

得到房子的第二天, 他們便收拾收拾搬過去了, 房子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好,雖然是二手房, 不過顯然是被好好珍惜著使用的房子, 原主人住的時候應該就很愛惜房子,非但如此, 這位主人大概還是位生活家, 這棟房子相當適合生活!該怎麽說呢?大概就是每件東西初看不一定多經驗, 然而一用起來就會發現它驚人的合用,仔細看就會發現這裏有相當多被二次改造的痕跡,不過改造的非常巧妙, 幾乎與原本的設計渾然一體,聯想到這棟房子的前主人是一位煉器師,這不難理解。

而蒲洲官方接管這棟房子之後也是隻對房屋的破損進行了保留性翻修——翻新,也修葺過了,不過並非將房間內一切使用痕跡都打磨掉,而是恰到好處的留下了這些使用過的痕跡,這讓這棟房子看起來有沉澱感,但是不老舊。

總之,非但宮肆覺得這房子讓人看著很愜意,就連最挑剔的謝開都說這房子不錯,比他之前看過的房子都好。

謝開立刻帶著人開始重新清理起房子來,雖然這房子之前明顯已經被清掃過,不過自己住的房子到底親自打掃一遍更安心,順便還能了解一下東西都在哪裏不是?

宮肆也參與了打掃,他打掃的是自己住的屋子,然後就是地下的煉器室了。這可著實是個相當專業的煉器室,幹淨,整潔,爐子的造型很蒲洲風格,和大伯那個破舊髒汙的爐子完全不同,這個爐子外表還塗成了白色,就像一顆蛋,此時,爐子裏麵黑乎乎的,一點火苗也無。

扒進去檢查了一下爐子,確認一切完好之後,宮肆花著火柴點燃了爐子,看著那一點點暗紅色的小火苗在爐子裏慢慢燃燒起來,他不多管,而是到旁邊熟悉起室內的其他工具來。

他並沒有用自己的火,祝融之火非同小可,別說一般材料了,就連一般爐子也承受不了他的火,大伯告訴他得先“養”個屬於自己的爐子。

“也不拘用什麽材料,材料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我們作為煉器師,見到好材料固然欣喜,可是看到普通的材料,才更應該思考,如何淬煉它、用合適的爐火淬煉它、讓它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極限,直到最後成為一鼎器。”提到爐子的時候,大伯當時是這麽說的。

“煉器師用過的爐子,一般都可以稱作器,肚中有各種火種炙烤過、經曆重重淬煉最後留下來的老爐子,在精純度上不會遜色於一般的器。”當然,大伯這裏指的器是普通的器,工具、器皿一類,放在大伯這裏指的就是菜刀。

雖然可以為人類的“器”升級,可是對於大伯來說,他最愛的工作還是本職工作——打菜刀。

“家家戶戶都要用菜刀,一把好的菜刀可以給人們的生活帶來美味的食物、節約力氣,我喜歡打菜刀。”提到自己的最愛時,大伯的眼中都微微有光。

這樣的表情讓宮肆有些羨慕,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是什麽呢,不過大伯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困惑,當時就直接對他講了:“你雖然跟著我煉製過一些東西,不過都不是係統的學習,隻是毛皮而已,而且你煉過的東西也不夠多。”

“喜歡的東西應該是你有嚐試過它,也有嚐試過各種各樣其他的東西,然而反過頭來你發現你還是最喜歡它,這就是你喜歡的東西了。”

“總之,你先多嚐試點東西,煉器這手藝技巧很重要,不過自己的摸索也很重要,你擁有世界上最純粹的火,原本已經走在了很多煉器師前麵。”

“總之,你先找個爐子,用普通的火慢慢燒它,再循序漸進的在它裏麵用你的火煉一些東西。”大伯這樣叮囑他道。

所以,如今得到這個爐子,宮肆沒直接往裏麵放自己的火,而是用普通的火先把它點著,用最低的溫度慢慢喚醒它,然後在一點點提高溫度。

距離開學還有點時間,他的打工還不算太忙,宮肆打算每天騰出固定時間待在煉器室裏,熟悉各種工具,然後嚐試自己打點東西。

打的東西他都想好了:給謝開打一把剪刀。

謝開平時不是愛好裁剪嗎?他慣用的剪刀壞了,急著和他們出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宮肆打算自己做一把剪刀給他。

這多少和他的最初計劃有了點出入,其實他還想著或許可以在蒲洲找一份煉器師學徒的工作呢,也不拘是什麽地方,能進去做學徒就好,他去中央城市找工作的時候還特意看有沒有煉器師招工人,在他想,蒲洲是一個非常喜歡“統一模式”和“製式化”的地方,他們既然對器的外形規定得如此詳細,那麽這一步肯定需要煉器師啊,看他們的用工需求就知道,他們對煉器師的需求肯定也高啊,然而,他愣是沒在中央城市找到類似的工種。

或許煉器師之類的工作是在其他什麽地方進行招工的——宮肆想,不過他也不強求這種工作,霍楠給他介紹的工作也不錯。

除了冷水鎮以外,任何地方的小酒館大概都是人來人往最熱鬧的地方,人多自然熱鬧,熱鬧了,聽到的各種消息也就越多,宮肆在這邊就聽到了不少外地人很難會聽到的消息。

比如——

他找不到煉器師學徒工作的原因。

“……我今天又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上一次的工作做了十年,那時候雇主是要一麵長十米,高十米的綠色圍牆,如今看到的最合適的工作是帕雷托公司招收圍牆,對方要的圍牆麵積大,不過也不用一個人來,組合牆壁就行了,我過去應征的時候對方需要的麵積隻剩下長二十米寬五米這個選項了,我倒也做得來,可是就是得重新變形,還得重新上個色,唉,我去宮家的煉器廳問過了,我這個麵積重新煉製的話需要30萬流盾,阿蒲啊!怎麽會這麽貴?早些年不是才要5萬嗎?而且就算肯付,工期也排到下下個月底了,這份工作根本等不到那時候……”宮肆端著一托盤啤酒從桌子間走過的時候,恰好聽到兩名客人的對話。

剛剛那番話是一名紅頭發的男子說的,似乎很苦悶,說完這番話,他猛地灌了一口啤酒,杯中的酒恰好幹了,他便揮揮手:“老板,再來一杯啤酒!”

宮肆托盤上的啤酒就是為了應付這種狀況的,他立刻放了一杯啤酒到那名客人桌上,隨手收走對方放在桌上的空酒杯和錢。

不過,酒館的麵積就這麽大,即使離開一點,這一桌客人的話他還是聽得到的。

宮家?煉器廳?這就是這個大洲專門煉器的地方嗎?由於霍楠的緣故,他是知道這個宮家的。

“做圍牆的工作不是很賺錢嗎?又是帕雷托那種大公司,給的薪水肯定更高!”酒館就是一個開放的地方,甭管認識不認識,大夥兒也沒有什麽話該聽不該聽的意識,聽到了就是聽到了,想接著說幾句就說幾句,這不,旁邊桌的一名男子就主動調轉身子過來和他搭話了。

“薪水是高,可是他們漲價的速度更快不是嗎?關鍵是工期!他們居然說要等到下下個月!而且是所有門店都要等到下下個月!”紅發客人又朝他吐起苦水來。

“也難怪,如今蒲洲的煉器師基本上已經全是宮家的員工了,他們定的價格就是行業標準,早幾年還有競爭,價格自然不會很高,還有你那是十年前的價格了……”又一桌的男人舉著酒杯轉過頭來。

“不過也是托他們的福,發現了可以煉製我們器形的新能源,讓普通煉器師也能煉器,我們蒲洲這才像現在這樣整齊又漂亮。”說這話的是一名女子,坐在角落裏,這一桌都是妹子。

“能讓普通人煉器,這種新能源很貴呢!貴有貴的道理。”又一名男子附和道。

“聽說蒲洲馬上就要和宮家一起聯合加大對新能源開采的投資,這之後新能源搞不好會降價,我們去煉器堂應該花銷也會少一些。”一位女酒客已經開始暢想未來了。

“我可等不到降價,家裏有老婆孩子要養,孩子馬上又要升學了,難得她考上了普度拉學院。”紅發男子道。

“普度拉學院?那可是相當好的學院呢!就是很貴!”這所學院的名氣似乎相當大,周圍的人都是一臉讚歎。

“難得孩子都這麽努力了,我說什麽也得努努力,這個月可以簽二十年呢!一旦拿到孩子以後上學就不成問題了,想將來參加大陸聯考去其他大洲見識見識我也供得起。”紅發男子說著,又哀歎道:“就沒有其他煉器師可以煉製我了嗎?之前聽說還有小作坊可以做這種的,以前覺得還是宮家靠譜,所以從來沒想過,可是現在等宮家的煉器廳顯然等不及了啊……”

“有的。”他正說著,吧台這邊一名漢子忽然道。

他說話的時候宮肆剛剛回到吧台,聽到大漢這樣說,宮肆忍不住看向他——

這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麵色很紅,酒槽鼻,頭上戴了一頂破舊的帽子。

宮肆對他有印象,這幾天每天他過來的時候都會見到這名男子,他似乎是這裏的常客了,每天過來直接放下三倍啤酒的錢,也不點其他東西,喝完所有啤酒就離開,是個好客人。

“沒錯,有哦!”角落裏一名女客人也道。

“今天是星期四,一般每周四他會過來喝兩杯,想找他煉器的人都會在這裏等待。”酒糟鼻的男子道,說著,他喝完了杯子裏最後一點酒。

“沒錯,我就是在等他的,宮家的煉器廳太貴了,又經常需要等,我們這種需要頻繁改變外形的可等不及那邊,還是找這種比較實惠——”那名女子說著,視線看向門外。

被她引動,酒吧裏所有的人都向大門的方向望去——

大門真的被拉開了,外麵站著一名威風凜凜的大漢。

這就是傳說中黑·煉器師嗎?包括宮肆在內,所有不認識對方的人都這麽想著。

被這麽多人盯著看,那名大漢呆了呆。

“這裏……莫非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過來喝酒的嗎?”他還想退出去重新確認一下。

“安心啦!他們盯著的人不是你,是我啦!”男子背後傳來一道尖銳的蘿莉音,緊接著人們就看到大漢好像被什麽人推了一下,他的身體往旁邊一閃,被他擋在後麵的人就露出臉來。

唔……

個子相當嬌小,身上穿著一套連提工裝褲,腰上挎著一個巨大的工具箱,肩膀上還扛著一把和身高相當不成比例的大錘子,進來的人腦袋上戴著一頂毛線帽,上半張臉上罩著一麵巨大的、蓋住半張臉的風鏡?電焊鏡?

這個人進來了。

雖然完全看不清長相,可是無論是剛剛的聲音還是體型都足以說明——

這是個妹子!

還是個搞不好年紀很小的妹子!

“小妹妹,這裏是酒館啊……”先她一步進來的大漢轉頭看她一眼,對她道。

“放心,我是可以喝酒的年齡了,不過我不是過來喝酒的,而是過來工作的。”她說著,兩隻腳都踏在酒館的地板上了,環顧一圈四周,她大聲道:“今天有幾個人?”

宮肆眼瞅著那名女客人舉著手站了出來,然後是那名酒糟鼻的大漢,眼瞅著那名紅發男子還傻愣著沒有反應,那名女客人路過他的時候還對他道:“傻坐著幹嘛?這就是你想要找的人了。”

“你們說她就是那名黑煉器師?”紅發男子這才反應過來。

“我是叫黑沒錯了!”女孩說著,然後在三名客人身上依次看過去:“今天就三個人?”

“說吧,你們想要做什麽變化?”

“我需要從一把短劍變成一把匕首,款式我已經想好了,要這個樣子的。”女客人先開口,她說完,還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對麵的女孩。

女孩的個頭才到她的胸前而已,可是氣勢卻絲毫不弱,將錘子柄戳在地上,自稱黑的女孩坐在錘子上,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女子:“一萬塊。”

“好。”女子說著,又從懷裏掏出了現金給她,然後微微一笑,變成了一把短劍。

眼瞅著女子變成的短劍就要落在地麵了,宮肆看到她對麵的女孩探出足尖在落下的短劍上一勾,下一秒,那把短劍就重新衝上天空,然後被她牢牢握在小手中。

宮肆認真地看著她,按照常規,他以為對方接下來會從哪個地方摸出隱藏的火焰,隻有火才能煉器,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

沒有火焰出現,宮肆聽到女孩隻是“哼”了一聲,下一秒,她小手中的短劍赫然開始無法維持原本的形態了!

火?火呢?瞪大一雙眼睛,宮肆還在到處找尋火的痕跡,然而那女孩已經開始為手中的短劍塑形了,直接將那把大錘子最寬的麵用作鍛板,她又掏出一把小錘子在正在成形的前·短劍上敲敲打打起來,她的動作快而精準,一下下砸在匕首的刀麵上,拿著小錘子的手錘成了歡迎,人們根本看不到她手中的匕首了,然而全程隻花了半小時不到,最後一錘子敲下去後,女孩拿起放在鍛板上的器,吹了一口氣,她道:“成了。”

果然是一把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匕首!

雖然沒有看到女客人拿的照片是什麽樣子的,可是宮肆是眼看著對方將短劍打磨成匕首的,這……這……

他的麵容有點古怪起來。

匕首搖身一變變成了之前的女客人,對女孩感謝了一番之後,她抖抖手抖抖腳,半晌一個人悄悄離開了酒館。

沒有人注意到她,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經到了下一位客人了,下一個求煉器的是那名酒糟鼻男子,眼瞅著紅發男子似乎還沒決定好,酒糟鼻男子冷哼一聲,自己先上了,一來讓對方多觀摩觀摩放心,二來他剛好早改造完成早完事。

他的麵積比較大了,需要做的改造是從一個姬洲大陸傳統屋頂變成一扇大門。

“你這個改動要十萬。”女孩說著,男子點點頭,掏出一張卡片給她,確定好數目之後,女孩示意他到外麵變形。

酒館可裝不下他!

於是,酒館裏所有的客人便舉著酒杯、有的還端著菜、大夥兒移動到外麵看熱鬧去了。

老板仍然站在吧台後麵擦東西,眼瞅著宮肆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門外,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外麵看看吧,看著我們的杯子盤子,有誰摔壞了記得他賬上。”老板還給宮肆找了個出去的理由。

看了老板一眼,宮肆到底還是出去了。

他出去的時候,女孩已經開始“煉製”了,她的手上發著金光,其實上一次她的手上也有金光的,不過不如這一次強烈。

酒客們議論紛紛:“看,她手上就是火吧!煉器師的火!”

“其實我也看了好幾回了,可是每次看仍然覺得挺厲害的。”這顯然是位知道她會煉器的老客人。

“你們都知道她?”

“經常過來的老客人都知道,她經常過來做私活兒……”

“她收費可比外麵便宜,大概隻有外麵的一半吧,不過其實活兒做得相當不錯,拿到外麵去應聘也基本上沒人看得出來。”

……

耳中聽著人們的小聲交談,宮肆的眼睛牢牢的鎖定巷子裏正在“煉器”的女孩身上。

她已經迅速搞定第二名客人,開始做第三名客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前麵兩個例子,心裏有了些底氣,紅發男子直接掏錢了,顫巍巍的變成了一堵牆,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仍然有疑慮,他變成的牆離女孩有一點距離。

“跑這麽遠幹嘛?”女孩嘴裏說著,從旁邊跳過去,一隻手摸上那堵牆,一道金光從她的手上迅速蔓延了整個牆壁,當著眾人的麵,她接下來竟是將男子重新變成了一塊又一塊的磚頭!然後,就像砌牆一樣,她接下來就開始壘磚頭了,不用水泥,就這麽直接壘,每壘一塊磚頭上去,幾塊磚頭之間就會閃出一道金光,隨即形成一個整體。

就這麽一塊一塊壘著,一堵長二十寬五的牆壁出現在眾人麵前之後,女孩還拿出一桶器專用油漆,給他抹了指定的新顏色。

最後一刷子刷上去之後,女孩子爽利道:“成了!”

周圍的酒客們立刻稀稀疏疏鼓起掌來。

“好棒的火!”

“厲害的煉製技術!”

“小姑娘你是學了多少年?怎麽這麽棒的?”

酒客們的稱讚聲聲聲入耳,然而宮肆的表情卻越來越奇怪。

剛剛在酒館裏看對方“煉器”他還隻是初步懷疑而已,看到現在他已經基本上可以肯定了,那就是——

1.這個女孩根本沒有用火;

2.她用的根本也不是煉製技術;

3.她根本就是一名頂級的金係使用者,具體多厲害他還估計不準,不過搞不好就是溪流和鱗那個級別的,她全程使用的不是火也不是煉器技法,而是用得金係使用者的能力!每次和這些器接觸就是一次強行用自己的能量灌注對方的過程,類似強行定契,雖然宮肆不知道是否有這種東西存在,可是對方剛剛的能量波動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她根本就是用自己的強大能量融化了對方的器形,然後重新給對方塑造了一個新的形態而已!

如果愣要宮肆說對方剛剛哪裏厲害,大概就是捏泥巴技術厲害,隻看一眼圖片就能記住對方想要的形態,還能捏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當真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宮肆:她敲錘子的技術和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