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會相逢(2)

望月樓頂樓, 一間房間裏。

晏危樓盤膝而坐,身側擺放著數枚自大幽寶庫中獲得的極品靈石,這幾枚靈石組成簡易的小聚靈陣, 純粹至極的靈氣形成濃濃白霧在房間中飄**。

而晏危樓整個人被籠罩在靈氣最濃鬱的小聚靈陣正中央,全身毛孔舒張, 貪婪地鯨吞著身周的靈氣。

源源不斷的靈氣順著經脈匯入,被轉化成受他掌控的真氣,又在丹田氣海中凝聚成浩瀚的真氣漩渦。

洞見三重並無捷徑,唯一要做的便是不斷壯大真氣, 提升修為。

第一境通幽, 在於通天地之橋, 凝聚氣海, 形成真氣漩渦;第二境凝真,則是將氣態的真氣漩渦不斷壓縮, 凝氣化液;第三境元極,在於聚液凝元,將液態真氣轉為元丹。

此前, 晏危樓的修為是在凝真境, 丹田氣海中的真氣有一半已然轉變成液態。

此時, 隨著房間中濃鬱的靈氣盡數被他鯨吞入體, 他丹田氣海中磅礴的真氣漩渦洶湧起來, 原本半液態半氣態的真氣漩渦一點一點向液態轉化……

不知過去多久,靈氣濃霧漸漸消散,現出靜坐於霧氣中的少年身影。

少年睜開眼睛, 露出一雙墨染般的漆黑雙瞳,眸中似有冷電閃過,刹那間仿佛虛室生電,一瞬間攝人至極。

——凝真圓滿,真氣化液,隨時可凝聚元丹,破入元極。

晏危樓起身打開房門。恰逢宿星寒也推門而出,兩人打了個照麵。

晏危樓先是驚訝,隨即了然。

宿星寒的房間就在他隔壁,整個十樓隻有他們兩人住著。晏危樓修煉之時並沒有特意布置隔絕氣息的陣法,想來以宿星寒的實力早就察覺到了動靜,現在是趁他結束修煉才出來的。

這樣想著,晏危樓便招呼宿星寒一起出去逛一逛鳳還城。他笑意盈盈:“這裏我還是第一回 來,不過前日有人向我推薦了不少鳳還城中的好去處。左右這幾日無事,不妨一起去看看。”

宿星寒當然不會拒絕,他欣然應允。

兩人並肩而行,宿星寒開口問道:“你修為突破了?”

“尚且還不算,還差少許便能突破。”晏危樓並未隱瞞,反正在瀚海界時宿星寒應當就知道了他的實力,他實話實說,“想來就在這一兩天了。”

宿星寒應了一聲,想到晏危樓的實力修為似乎符合望月樓篩選標準,便又道:“阿宴,你可是要參加崇山氏的試武大會?最好不要去。”

晏危樓立刻想起自己記憶之中即將發生的那樁事,難道宿星寒現在就已經知道了?他試探問道:“怎麽?莫非這其中另有內情?還是明光你知道什麽……”

“以我如今的修為實力,自認遠勝那些毫不自知的庸手。一旦參選,蘊道石不過是囊中之物。又

何必將之拱手讓人?”他語氣不解。

說這話時,少年神情中沒有一絲一毫驕傲自得之意,語氣也是平平常常,仿佛不過是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常識。

而這恰恰卻是一種極致的傲慢。

此時兩人已經下了樓,旁若無人地從不少人身邊經過。

晏危樓沒有刻意降低聲音,於是這些放在整個江湖都稱得上年輕俊傑的人,都被他一杆子打翻變成了“庸手”。

邊上的人聽到這裏,再也忍無可忍,立刻便有一名青年拍桌而起,正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口出狂言的家夥,目光卻與對方突然投來的眼神相對視。

青年的身形突然呆住。

在他視線中,天地間一切都已消失,隻剩下一雙漆黑幽深、湧動著魔異魅力的雙眸,仿佛自高天投下目光,定定注視著他。

一息、兩息、三息。

三息時間過去,原本滿臉憤怒、拍桌而起的青年,似乎全然忘記了方才的憤怒與不快,反而暈暈乎乎重新坐回原位,神色恍惚中,露出思考人生的表情。

他隻感覺頭腦一片空白:“方才發生了什麽……”

晏危樓渾若無事地收回目光,像是什麽也沒做過似的,從這人身邊走了過去。

不少人遠望這一幕,都是心中驚顫,原有的小心思都散得一幹二淨。

……這、這定然是魔道的精神秘法!不過一個眼神就能將同為洞見境的青年生生攝住,神魂造詣之高深簡直匪夷所思。便是北鬥魔宮最擅長精神秘法的搖光殿主,施術之時也沒有如此簡單。

……惹不起!惹不起!庸手便庸手吧。

直到出了望月樓,隨手招了一艘船,晏危樓才注意到還有一道視線一瞬不瞬凝在自己身上,他側過頭,就對上了宿星寒專注的目光。

晏危樓笑了笑:“明光你還沒說,為何不能去參加試武大會?”

兩人步上烏篷船,這一次的艄公是個看上去四十出頭的中年人。看見晏危樓二人的衣著氣度,他神色拘謹,小心避讓在一頭,開始撐船。

兩人也沒在意,宿星寒還在繼續說著自己的發現:“此事我也不好說,總感覺這裏頭有古怪。我用天宗的勢力打探過,雖說沒查出什麽,但崇山氏的確不安分,隱約有些小動作……”

種種線索都讓他覺得不對勁,宿星寒隱隱猜到,崇山氏舉辦這試武大會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招攬和培養天才,說不定是想搞個大新聞。

他認認真真說道:“阿晏你最好別參加,以免被他們算計了。”

“若是你真想要蘊道石,我派天宗那些人去搶過來。崇山氏不敢不給。”

說到後來,他的語氣明顯變得漠然。

“……?”晏危樓眼中閃過一縷驚詫,驀然轉頭看向他,卻隻看見了宿星寒臉上認真專注的神情。似乎隻要他一句

話,對方立刻就能派人去搶。

“不,不必了。”

晏危樓忙拒絕。

“蘊道石雖好,對我其實可有可無。無需蘊道石我也能入道。”

“……更何況,憑你我二人的實力,便是崇山氏有什麽謀劃也不打緊。明光你該對我多些信心才對。”

宿星寒沉默著點點頭,認真反省自己。

……的確,晏危樓的實力他很清楚,不必過於擔心。即便真的有意外,他也絕不會允許意外波及晏危樓身上。

這時,晏危樓又輕鬆地補充一句:“不過,既然明光你說了,我便不去湊那熱鬧,隻做個看客便是了。”

……盡管他原就沒打算去參加那試武大會,同一群年輕人戰鬥廝殺,到最後隻為了讓別人高高在上地挑挑揀揀,爭奪一個無聊的名次。

不過,看著宿星寒眉眼間雀躍的神采,即便神色冷淡也能看出的好心情,晏危樓明智地沒有將之說出來。

就讓宿星寒以為自己是被他說服的吧!

果然,宿星寒一身氣息都愉悅許多。稍稍思索幾息,他突然又問:“真的不需要我派人把蘊道石搶過來?”

在他看來,若是阿晏參與試武,這蘊道石定然是他的。本該屬於阿晏的東西,卻因為崇山氏可能在背後搞鬼而放棄……四舍五入想一想,不就是阿晏的東西被崇山氏昧下了?這豈有此理!

……真是越想越覺得好虧哦。

“……果然還是搶過來吧!”

宿星寒的心思實在太好懂,晏危樓一眼便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想法,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咱們把蘊道石搶過來。”

沉吟幾息,他答應下來。

“不過現在就不必了,免的試武大會無法召開,平白少了一場好戲可看……等到三月初三,再見機行事。”

宿星寒唇角揚起一抹淡淡弧度,立刻應道:“好,就三月初三。”

……也罷,就讓阿晏的東西在崇山氏手中再保管幾天。遲早要搶回來。

兩人交談之餘,身下的烏篷船已然排開重重花海,漸漸駛向那不遠的湖岸邊。

晏危樓目光眺望著遠處霜白的天幕,又漸漸劃過霜雪覆蓋的高大城牆,最後落在眼前無垠的碧波中,心中悠然。

他神態輕鬆,帶著一身自在閑適。

在這種無拘無束的心情下,他的思緒也慢無邊際地飄飛著,回想剛才一番話,倒有幾分像是在哄小孩子開心似的。

念頭一起,他不由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心中失笑:

“哈……可不就是小朋友嗎……”

這次重逢以來,晏危樓已經摸清楚了這位友人真實的性情。不再像瀚海秘境中那般盲目地以為對方天真善良,是個不諳世事的隱世宗門傳人。

宿星寒的性格在他看來很好懂,其實就像小孩子一樣,愛憎分明,行事全憑喜

惡。對待不感興趣的事物不會分出半點多餘眼神,甚至有些孩童般的天真殘酷。但對於真正入眼的人,又會報以全然的信任,沒有絲毫警惕和防備。

前世的經驗告訴晏危樓,這種性情遲早會吃大虧,付出全然信任,便意味著隨時會被人捅刀。

按理說,作為朋友,他應該提醒一下宿星寒。但他終是沒有說。

沒過多久,船尾傳來艄公的聲音:

“二位公子,靠岸了!”

這一處方圓數百裏的落月湖,同望月樓一般,都是崇山氏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裏,抽空一整條靈石支脈的能量,以改天換地的陣法生生造出來的。

就在一月之前,此處湖泊所在,還隻是一片冰雪覆蓋的平地。

出了落月湖,才是真正的鳳還城。

而那位老艄公向晏危樓推薦的地方就在鳳還城另一頭的錦繡坊,也是城中最熱鬧的一塊地,各種北漠特色小吃、酒樓、賭坊、秦樓楚館,乃至北漠特有的角鬥場……都匯聚在這裏,應有盡有。

放在晏危樓穿越前的世界,大概可以算作是一處小型娛樂城了。

離三月初三還有近十天,兩人也沒什麽事做,除了每天晚上修煉,白天便在鳳還城各處閑逛。

尤其是這個錦繡坊。幾天下來,晏危樓二人差不多將這裏摸透了大半。

吃喝玩樂且不說,就連那家規模最大的賭坊,兩人都一時興起進去走了一遭。

盡管無論晏危樓還是宿星寒的模樣氣度,怎麽看都不像是會進賭坊這種地方的人,進去後甚至還引起了不少人圍觀。周圍不少賭徒也蠢蠢欲動,想要宰一宰難得的肥羊。

然而,半個時辰不到,這些賭徒就傻眼了。一個時辰之後,連賭坊都傻眼了。

離太陽下山還有一個時辰,賭坊中本該是喧囂一片,此時卻呈現出一片難得的寂靜,寂靜中透出壓抑。

無論是賭客還是陪客的少女,都一個個呆呆站著,將震驚的目光投向正中央那張賭桌——不過短短一個時辰,堆積在那張賭桌上的厚厚的銀票,足以讓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拋卻良知,鋌而走險。

賭桌前站著兩個人。

左邊的人著白衣,一身氣息比冰雪還要冷上三分。他神情冷淡站在那裏,輪廓完美的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像是一尊神像,凜然難犯。

白衣人身體微微側著,向著右邊的人傾斜,下意識便透出一種警惕保護的姿態。

看守賭場的武者毫不懷疑,一旦有人企圖對他的同伴不軌,第一時間便會遭他反擊。

右側則是一名著黑衣的少年。

與同伴凜然警惕的姿態相比,他的姿態便放鬆得多。

——一手隨意撐在賭桌前,一手漫不經心把玩著銀票,那張過於俊美的臉上,噙著一抹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

看上去倒像是

某個出身富貴、不知人間疾苦的貴公子。

然而正是這位貴公子,在剛才短短一個多時辰裏,以驚人的速度,攫取了更加驚人的賭資。

他也因此受到了驚人的關注,被無數雙震驚又貪婪的目光注視著。

沐浴在眾人視線中,少年毫不在意,隻歪了歪頭:“再來一把?”

沒等對麵的人回答,他便自顧自說道:“還是算了,不然我擔心這家賭坊今日過後就沒了。”

“……你說是嗎,明光?”

他笑嗬嗬詢問身邊同行的宿星寒。

宿星寒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冷淡的目光當即從周圍那些隱隱封鎖在賭坊四周的武者身上掃過,如有實質一般,壓得一眾武者連忙低下頭去。

他點頭讚同:“的確該走了。”

兩人在這裏一唱一和,賭坊的管事卻是氣得青筋暴跳。那些沒文化的賭徒聽不出這小子話中含義,他好歹喝過些墨水,當然是立刻聽懂了。

這小子的意思分明便是說,一旦他繼續贏下去,賭坊定然不會讓他走,而雙方之間若是起了衝突,賭坊便會從此從世上消失——這實在是簡單粗暴的威脅!

從前隻見賭坊威脅賭客,這還是頭一回有賭客威脅賭坊。好囂張的小子!

管事眼神裏閃過一抹凶狠猙獰之色。

他還算謹慎,叫來幾個心腹,低聲吩咐一通,令人調查一下兩人的底細,一旦發現他們不過是紙老虎,如今怎麽吞下去的東西,到時都要連本帶利吐出來!

但就在這時,有人急衝衝奔出來:“赫管事!”

一個唇紅齒白、雖做小廝打扮,但衣服用料卻都是上好貨色的少年急急來到他麵前,一派頤指氣使:“主上有令,好生請這兩位公子離開。”

說到“請”字,他加重了音節。

嗡……

寂靜的賭坊頓時像是凝固的水流恢複流動,原本守在四周隨時有可能出手的那些武者,又重新垂下了頭去。

在晏危樓的感應中,四周一道道將發未發的氣息都在這一刻盡數收斂。

那原本臉色陰沉、目光幾乎噴火的管事也硬生生向晏危樓擠出了一個笑臉,腰也彎了下來,幾乎是賠笑的姿態:

“兩位公子慢走,歡迎常來光顧。”

宿星寒一向懶於理會旁人。晏危樓也沒有搭理他,隻是將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那小廝來的方向。那裏有一扇隱隱的門,似乎通向後院。

他收回目光,在賭坊管事肉痛的眼神裏,一把抄起桌上的銀票,便同宿星寒一道,施施然走了出去。

“厲害!”站在賭坊大門口,晏危樓不由讚了一句,“看來這位賭坊的幕後東家深通禦下之道啊!”

對於對方的命令,其下屬幾乎是毫不遲疑、不打折扣地完成。

又揮了揮手中那厚厚的鈔票,晏危樓臉上露出了一抹少年氣十

足的笑容:“想不到一時興起倒還賺了不少,待會兒的晚飯我請了!明光你想去哪吃?”

在他說話時,宿星寒一直默默看著他,一向冷淡的臉上也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宿星寒正想說什麽,卻見身邊少年神色有些變化,一臉驚訝地微微仰頭。

宿星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賭坊屋簷後,一棟木質小樓剛剛冒出一截。

閣樓之上,一位紅衣“女子”臨窗而立,肌膚瓷白,眼尾暈紅,隻遙遙看著便有萬般風情。

“她”隻靜靜站在那裏,便宛如畫本中攝人心魂的狐妖,令人目眩神迷。

晏危樓目光微凝:“……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低語聲中,兩人四目相對。

那“女子”忽地勾唇一笑,一雙泛著紫意的眸子朝晏危樓輕輕一眨,說不出的奪人心魄。

下一刻,“女子”整個人激靈靈打了個寒戰,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意所包裹。

“她”下意識微微轉過眸,正對上了一雙漠然冰冷、好似要將他凍結的眸子。

見此,“女子”唇邊的弧度更深了幾分,同樣朝著對方投去一個曖昧的眼神。

於是,那雙眸子裏的冰冷迅速化為凜然的殺意。

“阿晏,她是誰?”

晏危樓還在為異國他鄉突逢舊人而驚訝時,身旁冷不丁傳來宿星寒的聲音。

晏危樓目光一轉,隻見宿星寒麵無表情站在原地,直直望著那閣樓上的紅衣“女子”,一如既往般冷淡的目光裏,看不出太多情緒變化。

他開口道:“這是大雍九公主姬慕月。”

宿星寒低低念了一聲:“大雍九公主姬慕月……”

晏危樓知道他是個不愛理會外界諸事的人,隻怕還不清楚姬慕月究竟是什麽人,便低聲解釋起來。

“這位可不是真的公主,上次我之所以會搶到瀚海令進入瀚海秘境,其實也與他有關……”

說著,晏危樓便將自己知道的有關姬慕月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要知道姬慕月可是個女裝大佬,當初剛發現時他都驚呆了,如今自然要提前說清楚,以免宿星寒也突然受到衝擊。

看了一眼那明顯與賭坊是一體的小閣樓,晏危樓推測道:“看來他就是這賭坊的幕後東家,要麽便是與幕後東家有些關聯。”

正在此時,一道聲音突然從閣樓方向遙遙飄了下來,慵懶,沙啞,像是撓在人心尖尖上。

“貴客遠來,敢不恭迎?還請二位上樓一敘。”

隨著這雌雄莫辨般的聲音,一道飄飄乎乎的紅色綢帶驟然自那窗口處甩出,向著兩人的方向飄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次晏危樓被勾搭。

宿星寒[冰冷凝視]:居然有人想挖我牆角?!

第二次自己被勾搭。

宿星寒[死亡凝視]:勾搭阿晏還不夠,還想勾搭我。如此輕易就變心的家夥,不配喜歡阿晏。我刀呢?!

今天真是心情超級煩躁。很喜歡的一本書,追著追著作者宣布要完結了。問題是劇情才進行了一半啊!這明顯是要爛尾了。我真是在線暴躁,差點都沒心情碼字了。尤其是寫甜甜甜的部分,讓我懷著超不爽的心情寫甜甜甜,這是在為難我胖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