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歎平生(9)
時值深夜, 寬闊的山腹中, 散發著奇異靈光的山石鑲嵌在各處山壁上,柔和朦朧的光輝將這廣闊空間照亮。
徹底被晏危樓製服後,徐徽沉默了好一陣,這才啞聲開口:“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我身份的?是誰泄露了出去?”他眼角閃過一絲凶光。
按理來說,知道他真正來曆的隻有手下從小培養的幾名心腹, 但那幾人要麽在連山塢坐鎮, 要麽便被他私下派出去了。麵前這人應當沒有機會知道他的身份才對。徐徽心頭著實不解。
晏危樓笑了笑, 沒有解釋。
事實上這隻是他的一種猜測, 沒有十足把握。起因在於進入這處山洞前, 他不經意之間看到的那塊青石壁。那石壁上書寫著“眠龍澗”三個字。
那幾個連山塢的土匪不識字, 但晏危樓卻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分明是至少八百年前,大幽皇朝尚在時, 所流行的一種字體。如今已經少有人用。而且那字跡也讓他分外熟悉。
剛才一路進來的過程中,晏危樓仔細調動記憶, 總算是想起這字跡熟悉在哪裏——這分明便與他還在盛京念書時,曾經在書院藏書閣中看過的一本古籍孤本上的字體一模一樣。
若是晏危樓沒記錯, 藏書閣中許多古籍都是當年大雍攻破大幽皇宮後獲得的戰利品, 他所看過的那份古籍,作者是大幽最後一位入道大宗師薛一拙。
這位薛大宗師當年極有名氣。據說他若是穩紮穩打一步步修行, 待得積累足夠, 本有機會步入天人, 乃是八百年前天資最高的一批人之一。
隻不過他卻主動放棄了機會,在守護大幽皇朝的最後一戰中強行破入半步天人,護送著末代太子破開百萬大軍封鎖,不知所終。
這位薛大宗師生前並不喜歡舞文弄墨,唯一留下的那份古籍也不是什麽神功秘法,就是一份年輕時遊曆天下的見聞日記而已。偏偏卻恰好被晏危樓翻了出來,又恰好在這裏看見了同樣的字跡。
這不得不說實在是一種冥冥中的緣分。
認出薛一拙的字跡,再聯想到小葉村村民所說,這裏許多人都是大幽遺民,晏危樓心中便有些猜測。
有了猜測自然處處留心,待到見到徐徽,交手一番後,晏危樓果然又從徐徽的招式裏認出了《鎮龍訣》的痕跡。
別看這功法名字簡單粗暴,但卻是當年大幽皇室赫赫有名的絕學,一向隻傳嫡係,據說是開國太祖所創。
哪怕徐徽如今使用的並非完全版,而是經過諸多刪減與改造,但那種相似的行功路線和武技套路,隻要細心觀察,以晏危樓的眼力還是能發現端倪。
這諸多證據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懷疑,這位連山塢大當家與大幽皇室有關。但是否嫡係卻不一定。畢竟當年大幽末路,曾經隻傳嫡係的《鎮龍訣》說不定早就散布開了。
晏危樓便隨口詐了一詐。
哪知道徐徽居然真的是當年大幽皇室的嫡係後裔。事實上他的真名應該是許徽才對。
這些前因後果,晏危樓當然不會說出來告訴徐徽,因此他隻是微笑不語。
晏危樓的沉默看在徐徽眼中,卻顯得如此高深莫測。他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麽被人識破,看向晏危樓的目光愈發充滿探究。
錚——
晏危樓突然輕輕彈了一下鋥亮的刀身,凜凜寒光在徐徽視線中閃動,也在他脖頸處再次擦出一道血痕。
少年唇邊的笑容尤為深邃:“好了,徐大當家,你沒有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現在,將一切都告訴我吧。”
徐徽默了默,心中無奈。他自認一向行事低調,直到此時仍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招惹到這樣一個神秘又可怕的仇家!
以至於剛剛從修煉室出來,就被這人二話不說當頭劈來一刀,之後兩人又是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
白白打了一場冤枉架,哪怕現在他已經變成了對方的俘虜,卻連對方的目的都不甚清楚。
徐徽開口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河伯賜福。”
晏危樓隻說了四個字,但徐徽立刻明白了他話中所指,心中竟覺得有些滑稽——居然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僅僅隻是為了這麽一件小事?!
他詫異地抬頭看向晏危樓,試探道:“你應當不是本地人吧?莫非是我那幾個蠢貨手下冒犯了你?還是說,今年選中的祭品與你有什麽關係?”
晏危樓搖搖頭:“都不是。”
“那你就是為那些賤民而來的了。”
說著,徐徽語氣一變,失聲笑道:“原來不過是個多管閑事的小孩子。”
“為了區區一些不起眼的賤民,兩位洞見高手反倒在此生死相殺,何其可笑!”他臉上表情有些唏噓,像是親身經曆了一場荒唐鬧劇,“更何況,我從未傷他們性命,反倒庇護他們多年,不過收取一些報酬而已。”
說這話時,徐徽看向晏危樓的眼神極其無奈,似乎將他當做了剛剛開始行走江湖,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的楞頭青。
晏危樓再次搖頭:“不,我不是為他們出頭,我隻是看不得你這種裝神弄鬼的家夥而已。”
這種隻會在背後玩弄鬼蜮伎倆的家夥,想要什麽卻不敢光明正大去搶奪,反而偷偷摸摸算計人心……在晏危樓看來,著實登不得大雅之堂!
“曾經也有一個家夥裝神弄鬼為我批命,憑他一句話便陷我於險地,幾乎走投無路……”鑲嵌於石壁上的各色異石折射出柔和光暈,盡數被少年漆黑的瞳孔所吸收,他似乎回憶著什麽。
徐徽有些好奇:“後來呢?”
“後來,他被我砍死了。”
“……”
少年驟然拔出插在地麵的彎刀,血跡未幹的刀鋒猛然洞穿了徐徽的肩胛骨,將他釘在地上,目光直直注視著他。
“所以,別再浪費時間,說吧!”
鋒利的刀鋒刺入身體的瞬間,一股強大的真氣便順著刀鋒而入,在徐徽體內四處亂躥,他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好,我告訴你……”徐徽一字一句道,“河伯賜福的確是假的,是我在利用這些祭品修煉——但這可不是我在幕後謀劃,早在三百年前就有了!”
在晏危樓驚訝的眼神中,他嗤笑著說道:“三百年前,先輩中便有人想到這個點子。開始利用河伯的名義搜刮祭品,以助修行!我不過是繼承了這一風俗而已。”
晏危樓神色微怔,他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突然問道:“山脈中那些大幽遺民的先輩是什麽來曆?”
徐徽似乎已經全無顧忌了:“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沒錯,他們的先輩便是護送先祖遁入深山的薛大宗師及其他將士。”
山洞中一時有些安靜。
半晌,晏危樓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奇異:“……我全明白了。”
當年大幽皇朝覆滅,為了躲避新朝追殺,薛一拙以及少數大幽的忠心將士護送幼主離開,深入大橫山脈。從此便在這裏安居下來。
或許薛一拙還利用自己強行提升到半步天人的修為,刻意改變了大橫山脈的環境,使這裏變得易守難攻,易進難出。
徐徽的話佐證了他的猜測:“你以為源河為何能有如此神異?那是當年薛大宗師化道之地。臨死前,他散去一身修為改變了附近地脈,從此靈氣匯聚源河,便是普通人長年飲用此水,也能強身健體,百病不生。”
晏危樓接道:“隻可惜,他為大幽付出一生。死去後,後代卻遭大幽皇室算計,世世代代被視作鼎爐,任人奪走道基。”
他的語氣倒是挺平靜,像是平鋪直敘,看不出什麽義憤填膺或是唏噓感歎。
徐徽被說得臉上一熱,又強自辯道:“薛大宗師對我大幽忠心耿耿。若是他活著,知道對大幽複辟有所幫助,也會同意這樣做。”
越說他的神情越自然,漸漸變得理直氣壯起來,直接完成了自我說服:“當年先祖遁入深山,身邊隻剩一幫殘兵敗將,就連薛大宗師也重傷垂死……”
為了隱瞞身份,這些人裝作不堪戰亂逃入山中的普通平民,與山民通婚定居。
由於身受重傷,壽命不長,薛一拙還在山民們眼前特意炮製了一出神子的戲碼,將年齡尚幼的大幽太子捧上了神子的寶座——半步天人本就可稱半神,他親自出手,裝神弄鬼,那些眼界淺薄的山民自然看不出端倪,從此對“神子”奉若神明。
即便老一輩人去世後,他們的後代還是對神子的血脈畢恭畢敬。
隨著時間流逝,許多人遺忘了過往,大幽皇室一脈便作為溝通神明的祭司之流流傳下來,在所有山民中地位獨特。
但這些皇室後裔從未忘記過自己的身份,他們無時無刻不想要走出深山,複辟大幽——隻可惜,神州浩土之上,無論是三大聖地還是三大皇朝,都有天人聖者坐鎮。若是沒有抗衡天人的實力,所謂複辟不過是白日做夢而已。
而天人又豈是那麽容易成就的?數百年下來,大幽皇室一脈中最厲害的人物,也不過是堪堪入道。直到三百年前,徐徽的一位先祖“徐易之”突發奇想,另辟蹊徑。
聽到這裏,晏危樓眸中光芒一閃,他突然吐出三個字:“《補天訣》?”
徐徽瞳孔驟然一縮。
突然被晏危樓直接點破,他原本還想編些謊話,用半真半假的方式騙過晏危樓的心思,也淡了下來。
“你猜的不錯,正是《補天訣》。”
“八百年前,薛大宗師與諸多將士曾與我大幽皇室立下誓約,世代侍奉。偏偏其後人飲源河之水長大,靈氣充沛,百病不生。偶爾還有天賦異稟之人出世……這不正是上天所賜予的最佳爐頂嗎?”
話說到如此地步,已是明明白白。
晏危樓曾從沈老遺物中獲得過一卷《補天訣》原本,自問對這部名聲赫赫的絕世神功也算了解。
天之道,損有餘而奉不足。《補天訣》可以直接掠奪道基,讓普通人也能變成天才。如此逆天的功效,自然也有著非常嚴苛的限製。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要奪人道基,首先必須與對方產生因果聯係,因果越深,成功概率越大。
當年長信侯之所以非要讓女兒和晏危樓定下婚約,不正是因為將他誤認作擁有先天道體的真·齊王世子,企圖締結因果,奪其道基?
同樣是修行《補天訣》,徐徽這一脈卻有著長信侯所不具備的優勢。
他們與大幽遺民之間本就有先祖締結的誓約,世世代代因果相連,根本無需再多費心思——所有的大幽遺民都是他們最容易奪取道基的對象。
領悟到這一點後,三百年前的徐易之便利用當時祭司的身份,向其他村民宣布了河伯的神諭——從那時起,此地祭祀神明的風俗便徹底改變。不再是祭祀牲畜,而是以孩童為信使,求河伯賜福。
晏危樓有些好奇:“如此簡單那些村民便相信了?”
“當然不是。”
徐徽說到這裏,對那位突發奇想、膽大妄為的先祖也很有些佩服。
“這處山洞是祖輩世世代代秘密開辟的,當年先祖便悄然利用此地機關,暗中操控源河河道……”
他目光緩緩環顧四周,有些感懷。
“一旦村民不信,便截斷下遊,使水位漲高洪水覆村,稱觸怒河伯,必有天罰;一旦村民信從,便恢複如初……如此反複幾次,終於人人信服。”
晏危樓不禁感歎道:“好手段啊!想來隨後他便以河伯名義賜下寶物,從此便可每年甄別出幾名天賦高的孩子,暗中以祈求河伯賜福的名義送來這裏,再悄然奪取其道基。”
最巧妙的地方在於,除了奪走他們的天賦,他並未傷到這些孩子絲毫。表麵上看,這些孩子毫發無損,回去後休息幾天便無大礙,村民們也就不會多想,更不會懷疑什麽。
隨著“河伯賜福”這一風俗流傳下來,祭司一脈漸漸消失,化身為隱藏於暗中的河伯,如今已經少有村民知道,數百年前村中還有祭司的存在。
聽到這裏,晏危樓突然問道:“對了,你這一脈可還有同樣繼承了《補天訣》的人?”
他有此疑問並非空想,隻是突然想起出身平民,卻憑借《補天訣》飛速崛起,宛如小說主角的長信侯方天詢。現在想來,對方似乎有些可疑。
——如今看來,散落的《補天訣》,一卷在北鬥魔宮,一卷在大幽皇室,都不是一般勢力……方天洵當年一介平民,何德何能得此神功?難道真是小說主角,氣運加身?
“其他傳承者?”徐徽一怔,似乎隱隱想到什麽,隨即不確定地搖搖頭,“我不清楚。”
徐徽就是這一代大幽皇室的傳人。不甘心終身藏於深山的他,年紀輕輕便出了山,後來又收服一幫手下建立了連山塢。
隻有每年需要“河伯賜福”的時候,他才會回到山中來,通過奪取他人道基,彌補自身天賦。
在他看來,那些孩子即便長大也都是些捕魚捉蝦的普通人,空有那份天資隻不過是浪費,倒不如給了他。反正他也不曾傷他們性命,斷他們前途。
——而小女孩曼曼之所以身體虧空至此,壽數有缺。可能是因為她天賦過於驚人,徐徽掠奪之時出了偏差,簡而言之,過度了。
“啪啪!”
聽完徐徽一席話,隨手將一身真氣都被封住的徐徽扔在地上,晏危樓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掌:
“真是驚人的謀劃——不需要多麽高明的計策,過人的智慧,隻需要足夠冷酷的心性便可做到。”
三百年光陰,普通人都能傳十餘代了。將十餘代人玩弄於股掌,在幕後操控他們的命運——且每一個都是當年的忠臣後裔——以之作為個人晉升的資糧,這果然是無情帝王之家才能幹出來的事。
即便晏危樓自詡冷血,也做不到如此忘恩負義。
“再驚人的謀劃,如今不也被你識破了嗎?”徐徽靠坐在岩壁上,麵色灰敗,神情坦然,“成王敗寇。既然我已經落入你手中,便隨你處置。”
話雖然說得硬氣,但求生的本能卻促使他看向晏危樓,語氣十分誠懇:“不過若是你饒我一命,將會收獲更多。”
“……大幽皇室隱藏的密寶、許多不為人知的江湖秘辛、數百上千甚至是萬年之前的傳說,還有連山塢多年劫掠的財富,甚至是絕世神功《補天訣》——這些都將是你的。”
他話語中充斥著十足的**,令人不知不覺聯想著他所描繪出的畫麵:“有了這些東西,隨便跑到哪個偏僻之地,海外群島,便是建一個小國,從此稱孤道寡,享盡歡愉,都綽綽有餘!”
隨著徐徽一句一句敘述,少年的目光也漸漸開始發亮。他俊美的臉孔在四下柔和的光暈照耀中,露出一個發光般的微笑,隨即陷入沉吟。
“嗯……財富、神功、驚世秘辛……聽起來真是極好,我都動心了。”
徐徽心中大喜,臉上現出笑來。
下一瞬,少年唇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惜,沒有必要——我若是想要這些,還需要同你交易?”
他嗤笑一聲,幹脆利落伸出一隻手,毫不猶豫按在徐徽頭頂,漆黑雙瞳中閃過一抹幽深至極的墨色。
“我想要什麽,自當自己去取。”
這一刻,徐徽身心俱震,驚怖非常:“上古魔宗禁術,攝魂……”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雙眼陷入一片迷茫。眼前閃過一雙暈染著墨色的眸子。
……
轟!
半個時辰後,隨著一聲山崩般的巨響,巨大的山峰宛如匍匐的巨人緩緩挪動著他的軀體,於是原本空曠的山腹內部,一簇簇岩石突兀而起。
就像是孩童扭動魔方,亦或是堆疊積木,整個山腹內部都在發生劇烈變化。
不多時,便大變模樣。
看著腳下憑空現出的山道,晏危樓用真氣操控著陷入昏迷的徐徽,手上似有一根無形之線,像是牽氣球一樣將對方牽在身後。隨即腳步輕快步下山道,緩緩向著地底深處而去。
據徐徽所說,這個地方最初是薛一拙所建,整座山峰都是他以一己之力挖空。
“不愧是半步天人,這種手段簡直堪稱鬼斧神工……”
讚歎一聲,晏危樓順著那深深的山道不斷向前。而一間間原本隱藏於地底的暗室便出現在他眼前。
晏危樓隨意打開最近的一間。
當石門緩緩駛開,一大片金燦燦的色澤幾乎晃花他的眼,滿屋子的黃金堆疊在一起,實在是一副相當震撼的畫麵。
饒是晏危樓自詡不受錢財所動,心髒都不由驚得快了一拍。
他走過這間密室,打開下一間。
這一次是一片撲麵而來的明亮光輝。堆積成山的靈石在暗室中放出亮閃閃的光,濃鬱的靈氣即便隻是輕吸一口,都讓人通體舒泰。
晏危樓驚訝地挑了一下眉。
開啟第三間密室,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數十件品階有高有低的靈器。還有一些帶有大幽皇室標誌的特殊器皿。
這一次,晏危樓非常淡定。
……畢竟已經習慣了。
第四間,第五間……一路看下去,晏危樓表情漸漸麻木。
按照徐徽的說法,這些都不過是當年臨走之前薛一拙在大幽秘庫中匆匆撈的一部分,與整個秘庫的寶物相比不到百分之一,而剩餘的那些寶物由於實在帶不走,都被薛一拙毀掉了。
想到這裏,晏危樓竟有些痛心。
在這種微妙的情緒支配下,晏危樓一路來到走道盡頭,最後一間密室前。
按照徐徽交代的方法,他打開機關,推開了最後一扇門。
還沒來得及去看密室中究竟有些什麽,晏危樓的目光首先就被正對著石門的那麵牆壁吸引了。
牆壁上掛著幾幅畫,畫中都是不同的人物。
前兩幅畫晏危樓並不認識。
據畫中題字,似乎分別是當年的大幽帝後。畫師對其極盡筆墨描繪,色調看上去很是溫暖舒適。
而後麵一幅色調卻恰恰相反,一眼看上去便有種冷酷、陰森,而詭異的氣氛。仿佛描繪地獄之景。
烈火熊熊,宮殿隻剩焦瓦,有人於火焰中走出,白衣墨發,足不蹈塵。他一手拿著一張晏危樓熟悉至極的半神半鬼的麵具,似乎正要扣到臉上。
而尚未完全被麵具遮住的大半張臉便顯露出來,如神明造化,不似人間所有。
那人微微抬眸,一雙空明無一物的眸子恰好向晏危樓的方向看來,目光中流露出難以形容的寂寥。
……仿佛了無生趣。
晏危樓徹底驚在原地:“……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