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歎平生(8)

夜黑風高, 黑暗籠罩的小院中, 小姑娘的哭聲在回**。而她麵前的兩個人,一個神情茫然, 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另一個則平靜自如, 視若未見。

……看上去真是相當冷酷無情了。

“對、對不起……”小姑娘抽抽噎噎地道, “我剛才撒謊了。”

“我不是什麽都不記得。進了山洞裏,大家都昏睡過去後, 我醒過來一回……”

曼曼小心翼翼描述著當時看到的畫麵,眼睛裏還殘留著驚恐。

……當時她和同船的其他小孩子都一樣昏過去了, 結果中途卻醒了過來。緊接著, 她便看見同船的小夥伴們都被轉移到一口口棺材一樣的盒子裏, 被幾個穿著奇怪衣服的人帶走了。不過, 她隻是清醒了很短的時間,又昏過去了。

對於這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來說, 那天晚上在山洞中看見的詭異畫麵,足以讓她恐懼至今, 難以忘記。但她卻不敢和任何一個人說。

“嗚嗚……曼曼錯了。阿婆說過, 河伯是庇佑大家的善神……曼曼不該在背後說壞話,我是壞孩子……”

她話還未說完,一道人影已然閃身來到她身前,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

“不許哭。”

小動物般的直覺讓小姑娘立刻收了聲,驚得打了一個嗝, 眼淚還掛在臉上。她眼淚汪汪地看向晏危樓, 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陸一漁有些不忍:“晏兄, 何必這樣苛責一個小孩子!”

晏危樓卻沒有回答,隻是用目光在小姑娘身上深深掃視一遍,又探手抓住她的手腕,向她經脈中輸入了一絲真氣。

隨著真氣遊走一圈重新歸入晏危樓體內,他的臉色也變得深沉。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他頭也不抬突然問道。

陸一漁皺了皺眉,早在住進這裏,他便看出了小姑娘的身體有問題:“先天不足,根基虛浮,非但沒有半點修煉之資,便是壽數都比常人更短。”

“不,不是先天不足。”晏危樓一語否認,隨即抬起頭來,“是人為的。”

陸一漁臉色一變,神情驀然轉冷:“人為……你是說河伯真的存在?!”

晏危樓勾了勾唇:“或許存在,但是神是鬼還是人,可就不見得了!”

晏危樓低下頭看向驚恐不安的小姑娘:“你現在的身體這麽差,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從小就是這樣,還是去迎過河伯之後?”

小姑娘睜大了眼睛,怯生生回答:“是……迎過河伯之後。”

晏危樓伸出一隻手擦了擦她的眼淚,正色道:“所以說,不許哭。”

“不管你聽不聽得懂,這些話給我記清楚。”夜色深沉,少年冰冷的臉隱藏在夜色裏,語氣溫和中透著強硬,“你原本天資出眾,卻被人為壞了根基。別說修行,連正常人的壽數都達不到。”

小姑娘似乎意識到什麽,慢慢睜大眼睛,看著那雙深沉的、冰冷的,偏偏卻讓她再提不起一絲害怕的眸子。

“聽著,哭是無用的。你的時間本就比普通人短,以後更不要浪費在這種無用的情緒上!想一想將來要做什麽,讓自己過得愉快些,現在開始!”

“晏兄,這樣對一個小孩子不太好吧?把這麽殘忍的事情告訴她……”

看著小姑娘真的乖乖站在那裏,似乎開始認真思考,陸一漁無奈一笑,看向晏危樓的目光滿是思索,像是重新認識了他這個人。

“倘若她因此心生恨意,將來心有不甘,說不定還會生出禍事。何不讓她什麽也不知道,平平安安活一輩子呢?”

“將來該怎麽走,她有知情權,也有選擇權。”晏危樓淡淡道,“她可以選擇不修行,做個普通人。但和被人逼著或是瞞著,隻能選擇做個普通人,卻不一樣。”

“至於因此生恨,心有不甘,那不是應該的嗎?不甘心本就是最大的動力。”

他轉頭看向祠堂那個方向,火光與呼喊仍未停歇。

……現在不急,按照曼曼的說法,大概要接近天明時分,那些人才會將新的祭品放到河中去。

陸一漁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臉色變得一片冰冷。來到這裏一段時間,他本以為所謂祭祀河神隻是普通的習俗,但沒想到其中別有洞天,明顯是有人在裝神弄鬼,這些村民卻絲毫不知。

“愚昧無知!”

憤怒之下,陸一漁站起身來,就要出去找那些村民理論,旁邊卻憑空伸來一柄未出鞘的彎刀將他攔住。

他不解地側過頭去,出現在視線中的是少年略帶好奇的麵孔。

晏危樓問道:“你準備怎麽做?”

“當然是和他們說清楚,這世上根本沒有神,讓他們將孩子放了。”

“……那我勸你還是別去了。”

陸一漁有些疑惑地看向晏危樓。

“現在去也沒用。”晏危樓解釋道,“北漠天宗你想必聽說過吧?如果你同天宗那些瘋子打過交道,就該知道有些人是無法用語言說服的。”

陸一漁冷哼一聲,眼睛裏閃過一絲鋒銳的劍芒:“無法用語言,那就用拳頭。”

“即便這一次你仗著修為壓服了他們,下一次呢?我們離開後,明年,後年,往後許多年,他們還是會這樣做。”

陸一漁沒好氣道:“那該怎麽做?孩子們終究沒死,這些村民也隻是受人蒙蔽,總不能把他們都殺了吧?”

“很簡單,將始作俑者——那個被他們當做神一樣敬畏的家夥拖出來,在這些人眼前像死狗一樣殺掉……”晏危樓摩挲了一下刀柄,語氣平淡,“讓他們知道,所謂的神靈也是人,也會死。”

他神情輕描淡寫,語氣並不比任何一個殺豬宰羊的屠夫更嚴肅,三言兩語間便定下了一個人甚至很多人的生死。

陸一漁突然感覺喉嚨有些緊,他張了張嘴,從喉嚨裏發出一個音節:“哈?”

“總之,你隻須守好這裏,保護好你的師弟師妹,也護好祭品。”

晏危樓回身看了他一眼,下一秒身形已經驟然消散。他的速度太快,以至於留在陸一漁眼中的隻剩一抹殘影。

“……我去去就回。”

“……晏兄!”

黑暗中,望著那抹驟然消失的殘影,終於反應過來的陸一漁,在驚愕過後,竟罕見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要起身追上去,但回頭看了看師弟師妹住的房間,又看了看邊上眼巴巴望著他的小姑娘,終究隻是歎著氣搖了搖頭,沒有行動。

沒過多久祠堂所在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陸一漁聽見一陣陣淩亂又喧囂的腳步聲。

緊接著,院外驟然有什麽東西被拋了進來,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便穩穩向他飛來。

陸一漁下意識伸出雙臂穩穩接住,立刻將人抱了個滿懷。

——這赫然是一個被打扮得如同年畫娃娃一般的小男孩。

這孩子被人以絕強的力道拋進來,落下來的瞬間那一股操控他的真氣卻又驟然消失,因此沒有受到一絲傷害。陸一漁自認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好精妙的真氣控製!”

他下意識讚了一聲,反應過來後,突然看向院外,臉色便是一變。

隻見那無數火光都向著這處小院圍了過來,伴隨著激烈的喧嘩聲,顯然是突然被搶走了祭品的那些村民都趕了過來。

院門很快被人撞的哐當哐當響。

陸一漁哭笑不得:“搶祭品的又不是我,結果卻要我背黑鍋了。”

……以他的高深修為,當然不會懼怕一些普通人。但這些村民又殺不得打不得,著實麻煩!

苦笑一聲,陸一漁起身走上前,一隻手已經握上了黃金劍的劍柄,嘴上喃喃著:“晏兄這莫不是故意的……”

·

祠堂附近不遠處,一條河流橫穿而過,將小葉村分成兩半。

河岸兩畔,漆黑一片。

村民們為盡快奪回祭品,都被吸引到陸一漁那邊後,零星幾簇火把東倒西歪插在岸邊,照耀著波光粼粼的河麵,平靜的河麵中倒映出少年模糊而單薄的倒影。他漆黑瞳孔中同樣倒映著火光。

嘩啦啦……

深夜裏河水湧動的聲音格外清晰。

晏危樓微微側頭看向西側,順著河水奔湧而來的方向,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河流中迅速疾馳而來,激起水浪無數。

以晏危樓的目力,哪怕是在這無星無月的黑暗裏,他依舊一眼便看出了那東西的具體形貌——那是一艘巨大的烏篷船,船上坐著十餘個小孩,此時個個縮成一團,恐懼地望著無邊夜色。

這個人是祭祀河伯的船。而那些小孩則是來自前麵其他村子的孩子。若非晏危樓從中作梗,當這艘船到達小葉村時,小葉村也同樣要將選中的孩子放上去。

就在烏篷船行將駛至時,原本神情驚恐的孩子們突然都瞪大了眼睛。

在他們的視線中,原本黑漆漆的天空中驟然拂過一道模糊的影子,像是一抹看不見的無形之風倏忽而來,轉瞬間便翻進了烏篷船裏。

孩子們頓時個個都嚇得尖叫起來,險些以為要撞鬼了。

下一刻,那風驟停。

一張年輕俊美的臉在船艙的小燈照耀下出現在他們眼中,於是尖叫聲立刻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稀奇古怪的童言稚語。

“大哥哥,你是誰?”

“大哥哥,你是怎麽飛上來的?難道你也是神仙?比河伯更厲害嗎?可不可以帶我們回家?”

“那我們是不是以後就拜大哥哥,不用拜河伯了?”

至於他們的態度為什麽轉變這麽快?

——長得這麽好看的大哥哥當然不可能是鬼,隻可能是神仙啊!小(看)孩(臉)子的世界就是這麽簡單!

晏危樓伸出一根手指湊到唇邊,衝著孩子們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這才輕笑道:“別急,大哥哥還要先把幾隻藏在這裏的鬼抓出來哦。”

一邊說著,他身形一折,像是一縷煙霧突然中斷。視線追過去時,少年已然輕飄飄立到船頂,抬手抽出腰間彎刀,向著下方黑暗冰冷的河麵輕輕一揮。

嘩!!!

平靜的河麵驟然間掀起數丈狂瀾,鋒銳無比的刀光將河水劈開。

幾道人影像是被火藥炸中上翻的水魚,驟然從水底冒了出來,身體晃動間,狼狽地躲過刀光後,幾人便運起輕功,向著四麵八方飛散逃開去。

但還未逃出幾步,另一道身影便後發先至,在半空中連踏數步,便轉瞬間便來到一人身後,一掌將之拍飛,直直拋向岸邊,鮮血飛濺。

晏危樓毫不停留,隨即追向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短短數個呼吸間,一共四人被他盡數拿下,通通打成重傷,簡單粗暴地拋到了河岸邊。

四個人躺成一排,動彈不得。

以他如今洞見二重凝真境的修為,對付這幾個天地之橋都尚未開辟,修為最高不過枷鎖十重的家夥,自然是手到擒來,無一幸免。

將烏篷船靠岸,晏危樓將船上的小孩子都放了下去:“你們暫時先在小葉村呆著,等我回來再送你們回家。”

留下一句話,他又將那四個人綁成一串粽子,隨即拎起繩頭,手腕一扯,這一串“粽子”立刻在半空中飛過一道弧線,慘叫著落入了烏篷船中。

晏危樓足尖輕點,身形淩空而起,隨之落在船頭上。他袍袖一頓,真氣迸發,四周立刻湧起狂風。

岸邊的孩子們呆呆望著那個神仙一樣的大哥哥駕著烏篷船緩緩隱沒於黑暗中。

河水洶湧,烏篷船順著河水不斷東去。

烏篷船中,晏危樓挨個審問那四人:“姓名……算了,姓名就不必了。告訴我你們的身份,來曆,目的……同‘河伯’有什麽關係?”

之前他便發現了,就是這幾人潛在水中,一路默默驅動烏篷船行駛,以保證讓那些孩子到達目的地。而看在無知的村民眼中,多半便是河伯在發力了。

麵對晏危樓的詢問,幾人咬緊牙關,閉口不言。

船艙中響起一聲輕笑,鋥亮的刀光突然一閃,冷芒照亮了少年冰冷不含絲毫感情的雙眸。

鮮血飛濺而出。

最左邊的一個人眨眼間便屍首分離,重重倒地。鮮血濺在了幾個同伴的臉上,他們卻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這種毫不猶豫便下手殺人的狠勁,嚇得剩下三個人身體一陣哆嗦,毫不猶豫地紛紛服軟。

“少俠饒命,我說,我都說!”

他們爭先恐後,唯恐自己慢人一步,步上了同伴的後塵。

“咱們是連山塢的人……”

“連山塢是什麽地方?”

“就是一處山寨。在這大橫山脈盡頭,大雍和東黎邊境,就是連山塢的地盤——在當地是大名鼎鼎的匪幫。”

晏危樓眉頭一皺:“大橫山脈盡頭,離這裏有些遠吧?”

幾人被他嚇得又是一抖,生怕他再來一下,連忙解釋道:“是,少俠說的是。不過這裏是大當家閉關的地方……”

“每年這個時候大當家都會在山脈深處閉關,還會派幾個兄弟來跑腿,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趁夜把一船孩子送過去,過幾天再送回來……”他們事無巨細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咱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大當家閉關的地方。”

晏危樓目光掃過幾人:“還有呢?你們大當家要這些孩子做什麽?”

“沒有了,我們知道的就這麽多。”在他的目光中,這三個窮凶極惡的悍匪就像是小雞崽一樣縮成一團,拚命搖頭,“除了知道大當家姓徐,其他的事情咱們真的不知道!”

晏危樓伸手摸上了刀柄:“真的隻有這麽多?”

三人又連忙拚命點頭:“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因為這差事簡單,還有親自見到大當家的機會,兄弟們都把這當作肥差,每年都有人搶著來。少俠,咱們兄弟幾個也是第一次來啊!”

看他們實在是掏不出什麽東西了,晏危樓這才收刀歸鞘,重新走到船頭,船艙中的三人死裏逃生,長長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一路上,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這三人個個踴躍表現。

在晏危樓全力催動下,烏篷船的行駛速度遠遠比平常高,又有三人爭相指引,小半夜時間不到,船身便駛過一個隱秘峽穀,緩緩來到了一處幽邃的山洞前。

水霧繚繞,洞口幽深。兩側青石上隱隱有些字跡,隻是夜晚看不清晰。

三名匪徒看起來比晏危樓還要興奮,連忙驚喜地指著洞口:“就是這裏!大當家就在這裏閉關!”

晏危樓起身向那洞口看去,目光掃過兩側青石上的字跡時,突然微微一怔。

·

與此同時,山腹深處的一處密室中,一名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子正靜靜盤坐在此,四周磅礴的靈氣匯成漩渦向著他洶湧而去。

他身材高大,相貌雖算不得十分英俊,卻有一種特別的氣質。綢衣著身,匪氣中又透出一股貴氣。身為連山塢大當家,他的賣相在一眾匪徒中實屬一流。

沒過多久,男子突然睜開了眼睛。

“怎麽回事?”徐徽眉頭緊鎖,臉色有幾分納悶,“今日修行總是靜不下心來,總感覺像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修行之人與普通人不同,修為境界越高,所謂的心血**、預感、直覺之類,便越是靈驗。據說上古之時,古之聖人甚至能夠達到“至誠之道,可以前知”的境界。

因此,此時的徐徽不由一陣心煩意亂,臉色慎重起來。

他仔細想了想可能發生的問題。連山塢那邊這段時間沒有什麽大事,那可能出現問題的便是這邊了。

想到派出去接引船隻的幾個手下,徐徽難免猜疑起來:“難道是那幾個蠢貨半路出了問題?”

……這可是事關他的修行大事。

想到這裏,他便站起身,撥動牆壁上的一處機關。石室大門緩緩向一邊移開。

但就在門開到一半的時候,徐徽整個人猛然一驚,緊接著身體迅速向著旁邊一閃——“轟!”

就在他剛剛閃避過去後,一道恢宏浩大的刀氣驀然橫斬而來,將那重逾百斤的石室大門,一刀斬成數不清的碎塊。

恢弘刀氣中驟然延伸出數百數細小刀芒,轉眼向四周彌漫開去,宛如一場刀光組成的龍卷風席卷而過,整間石室都因此坍塌成了廢墟。

徐徽從廢墟中飛出,第一眼見到的便是一個以手撫刀,唇畔含笑的黑衣少年。對方毫無溫度的目光正正落在他身上。

這是一座被挖空的山峰,兩人站在寬廣的山腹空間中,相對而視。

“可是徐大當家當麵?晏某冒昧前來,失禮了。”

晏危樓笑吟吟喚了一聲,手腕漫不經心翻轉了一下刀身,神態散漫。那溫和禮貌的姿態仿佛剛才甫一照麵便拔刀相向的人不是他一般。

徐徽深深皺起眉頭,看著這個不速之客,目光掃過周圍廢墟,臉色微微現出怒意:“閣下是誰?真是給了徐某好大一份見麵禮!既然知道是冒昧,便不該不請自來。”

“沒辦法。我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了。”少年似乎有些苦惱,“一旦有了疑問,就要立馬弄清楚——不知徐大當家可否為我解答呢?”

話還未說完,他身形已驟然而起,似乎未借分毫外力,便輕輕飛上了半空,不帶絲毫煙火之氣。

而一道磅礴浩大的掌風便以毫厘之差從晏危樓肩頭擦過,被他輕描淡寫閃避開來,落在身後的岩壁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掌印。大塊大塊山石砸落下來,山峰都在發出震顫,灰塵四起。

晏危樓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看來徐大當家更願意聽我‘以理服人’。”

他信手一揮,刀光傾刻如汪洋,肆意而出。又像是文人潑墨,傾灑而下。綿綿無盡,浩渺無窮。

徐徽絲毫不覷,抬掌迎上去。

些許淡淡青黑之色在他雙掌間現出,如絲線一般將他雙掌包裹。這赫然是一雙罕見的靈器。

一時間,山腹裏地動天搖一般。

若論修為境界,徐徽已至洞見巔峰,比晏危樓還稍稍高出一個小境界,不過晏危樓的戰鬥經驗之豐富卻遠非對方可比,往往能夠用最小的力量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兩人你來我往交手數十招後,晏危樓憑借著強大的戰鬥經驗漸漸占據上風。

而徐徽則是越戰越心驚,感覺繼續下去也占不了什麽便宜,反而還有敗亡的可能,不免有了退卻之意。

卻在這時,晏危樓突然開口:“徐大當家——哦,不對,或許該叫你大幽皇子殿下才對。你真正的姓氏應該是許而不是徐。我應該沒記錯吧?”

“你怎麽知——”

徐徽心神一震,驚詫不已,一句話便脫口而出,下一刻便意識到不好。但他的動作也在那一瞬間稍稍慢了一瞬。

咻!

一抹流星逐月般的刀光驟然而至,趁他心神失守之時,恰在這一瞬驟然綻放。像是有一輪虛幻的圓月升騰而起,迷蒙而美麗的光輝照耀在他心上。

——這美麗中卻蘊藏著致命的殺機。

刀光一閃,半空之中,兩道原本激鬥在一起的影子驟然分開,徐徽悶哼一聲,身形急速向後飛去。

晏危樓的身影緊隨其後,像是一抹追逐而去的幻影,倏忽之間來到徐徽麵前。晏危樓自袖中伸出了另一隻手。

數道殘影閃過,兩人再次以掌相拚數記。渾厚的掌風掃**著山壁,漫天碎石在四周滾落。

砰!

兩道人影重重從半空中墜落下來,身在下方的徐徽砰然墜地,晏危樓卻緊隨其後輕盈飄落,左手縛住對方雙臂,右手順勢而下,那冰冷的刀鋒便擦著徐輝的脖頸,直直插在了地上。

錚——

刀身不斷彈動著,在徐徽脖頸處劃出血線。

晏危樓垂頭俯視著地上的人。

“——現在可以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