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瀚海(11)

曠野無邊, 一泓月光幽幽灑落下來。照亮了並肩躺在曠野上的兩道身影,將兩人的輪廓染上了淡淡光輝。

宿星寒呆呆在月光裏怔了幾秒, 這才回過神來, 就著晏危樓剛才提出的問題, 認認真真思考了一番。

以他的眼力看來,靈王所說的一番話,其中或許有部分隱瞞,但大體應當無差。

宿星寒的神情不由嚴肅下來,目露隱憂之色:“靈王所言恐怕不假。隻是你卻並不懂得幻術。”

靈王等妖王之所以對晏危樓如此熱情, 連他當麵殺死虎王的事情都能夠暫時放下,本就是看中了他所扮演的玄洞山主那份出神入化的幻術造詣。但晏危樓本身並不具備這份能力。

若是不能趁著趕鴨子上架之前找到瀚海令相關的線索,盡早離開,等決戰之時到來,眾妖王發現真相,兩人在這妖族大本營中孤立無援, 則必死無疑。

晏危樓不以為然地一笑:“我的確不會幻術, 但你會。”

“……我?”宿星寒微微睜大眸子。

“自然是你。”

晏危樓微微轉頭, 語調輕鬆寫意。

當初在小院中拆穿披著人皮的霓裳夫人時,他可是親眼見到這人揮手間布下幻術, 將整間院子遮掩起來。

“若是明光你願意配合, 打造出一個幻術造詣高深莫測的玄洞山主,自然不在話下。”

兩人離得極近, 少年唇角含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漆黑的雙眸被月光暈染, 顯出幾分神秘。宿星寒忍不住默默盯著少年好看的睫毛數了數。

晏危樓沒有察覺他的出神,隻好似不經意掃了一眼遠處的宮殿,周身靈覺察覺不到任何窺探之意,這才又向著宿星寒靠近了一些。

他低低一笑:“非但如此,說不定咱們還能幹一票大的呢!”

……

遠處宮殿中。

被晏危樓兩人拋下的眾妖王還在商議著進攻青陽府城的具體事宜。

高居上首的靈王遠遠感應到幾乎頭挨頭貼在一起“花前月下”的兩人,不動聲色地悄悄收回自己外放的靈識。

他一邊舉起手中酒杯,隨意應和了一下殿中的場麵,目光微顯沉思。

以靈王如今境界,隻要願意全力放開靈識,不計代價消耗魂力,方圓百裏內的一草一木都逃不過他的感應。

隻不過,剛才就在他想要不動聲色窺探晏危樓二人時,外放的靈識還未靠近,卻感應到了一股逼人的壓迫力。他那縷靈識仿佛海水中的小魚突然撞上巨鯊,隨時隨地都會被撕成粉碎。

“好恐怖的妖魂境界!這位玄洞山主看來也沒有表麵上那般簡單啊。”

靈王心中暗暗納罕,卻沒有一探究竟的想法,反倒心中暗喜。

“如此也好。他妖魂境界越強便越有把握控製住陣靈……至於他身上究竟有什麽秘密,之後再探究不遲。”

正在此時,下首的幾位妖王也提到了晏危樓。對於這個剛剛來到青陽府不過一年的外來者,他們心中滿是警惕。

生性霸道的梟王更是直接說道:“這玄洞山主著實囂張了些,直接在大夥兒麵前擊殺了虎王,半點麵子也不給。咱們青陽府至今為止,可還沒有死在自己人手裏的妖王!”

他冷笑道:“若是攻破府城後,真要按照靈王之前承諾的那樣,分潤他那麽多好處。本王第一個不服!”

在座其他幾位妖王的情緒也被他鼓動起來,他們也不傻,之前是被晏危樓嚇住了,此時已經反應過來晏危樓的意圖:

“不錯,一來就殺了虎王,他這是在殺雞儆猴呢。是在警告我們別去招惹他,否則不介意再爆一次妖魂!”

“本王可是生平第一次被人這般威脅。這小子,好生囂張啊!”

話雖如此說,他們還真不敢直接同晏危樓對上,畢竟以他們的地位,就為了招惹試探一個瘋子而拚掉性命,實在不值得。此時自然是趕緊抱團,和其他人達成共識,就算晏危樓敢於再次自爆妖魂,大家一起上前壓製便是了。

靈王作為明麵上將眾妖王招過來的領頭者,自然不好公然讚同這些妖王的話,因此隻是笑嗬嗬不表態,甚至還說了幾句讓大家不要傷和氣的場麵話。

頭號狗腿子狐王當即領會了他的意思,立馬說道:“諸位,如今正需同心協力,玄洞山主脾氣雖然不好了一些,但終究和大家是一夥的。人族那邊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出爾反爾,下次可還有人敢同大家合作?”

見場中實力最弱的兩位妖王一臉安心之色,似乎認為自己的權益得到了保障。狐王暗自點頭,這才繼續說道:“不過,玄洞山主確實也有些不對。”

“我看他對自己帶來的那個人族未免太過寵愛了些。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出了意外,甚至遭了暗算——這一點,咱們作為老朋友,可要時時幫他注意啊。”

這話說的,在一向心思粗、不愛動頭腦的妖族之中,算是很有水平了。

梟王等幾位蠢蠢欲動的妖王對視一眼,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聽懂了話中的另一重含義。

是啊,他們作為盟友在背後排擠對方終究不好。但甩鍋到人族身上就再正常不過了——是那小子自己色令智昏,誤信了卑鄙的人族,於是攻破府城後遭人暗算,死得連灰灰都不剩:)。到時候他們再出於盟友的立場替對方報仇,自然也就順理成章接收了他的一切。

狐王果然睿(陰)智(險)啊。

幾位妖王頓時都改了口風,就好像突然被大德高僧所點化,一個個變得慈眉善目:“狐王說的是。咱們妖魔最重要的就是團結,不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互相爭鬥。”

“對對對。之前聽玄洞山主說,他身邊那個人族小白臉好像是什麽隱世修行者的傳人,要不是被他拿住了師長親友,哪會這麽予取予求?這種人心氣兒高著呢,指不定哪天忍不下屈辱,捅他一刀!”說到最後還是裝不下去,這語氣裏難免帶了點幸災樂禍。

正當殿中人人開顏,謀劃著怎麽為自己獲得最大好處之時,一直笑嗬嗬坐在首位的靈王驟然站起身,大喝一聲:“誰?!”

這聲音還未落下,他身上一股如有實質的威壓已經猛然散發出去。一股肉眼可見的波紋在他身前爆發。

殿外傳出一道輕輕的碰撞聲。

殿中其他妖王都反應過來,盛怒之下一齊爆發。空氣之中好像**起了一圈又一圈漣漪,四周的桌椅擺設、半空中每一粒塵埃,都因此發出微微的顫動。

而最先察覺的靈王早已經騰身而起,一個縱身消失在殿中。

殿外很快便響起一陣又一陣連綿不絕的巨響,強大的能量光輝在半空中爆發,將附近一小片曠野照亮。

不多時,一臉陰沉的靈王重新回到殿中,臉上一片鐵青:“讓他跑了!”

他語氣冰冷:“是個不認識的人族老頭子,入道境,剛剛已經被我打成重傷,要不是溜得太快……”

不必他再多說什麽,眾妖王便立刻下令,將周圍封鎖,四處搜查。既然這人身受重傷,說不定還沒有走脫。

·

宮殿外,曠野中。

兩人談完正事,天南地北閑聊著,神情輕鬆愉悅。

“……不出意外,用不了幾日就能得知翰海令的線索了。”

晏危樓目光熠熠,侃侃而談。

“入此秘境太過突然,當時神州還是黑夜,這裏卻是白日。若我沒猜錯,兩界日升月落的速度並不相同……還是盡早出去為好。”

“就是不知道,出去之後的落腳點,與進來之前是否一致?”倘若是這樣,那就意味著他會再次從皇宮中出現,說不定會被阻截,恐怕需要提前做些準備。

聞言,宿星寒瞳孔驟然一縮,輕鬆愉悅之色瞬間一掃而空。他雙唇抿成一條直線,臉色比月光還要蒼白三分。

異樣的沉默中,晏危樓似乎察覺不對,突然想到什麽,低聲問道:“怎麽?明光你是擔心出去之後再度陷入天宗的包圍圈嗎?”

宿星寒沉默了一陣,這才低聲道:“……算是吧。”

晏危樓一副迫不及待隻想搞事的語氣,慫恿道:“不必擔心。我分你一道妖魂,這在神州浩土可是早已絕跡。天宗那些人再敢惹事,直接炸死他們!”

“……”宿星寒遲疑著開口,“你……”

晏危樓:“怎麽?”

“等離開此處秘境回到神州,你準備去哪裏?”在心中琢磨了好久,越琢磨越在意,宿星寒終究忍不住問出來。

……按照晏危樓之前的說法,盛京城亂成一片,他也是被混亂波及的無辜人士。想來是不準備繼續呆在盛京了吧?

聽到宿星寒問出這個問題,晏危樓也是怔了一下,緩緩開口:“還真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呢。天下之大,無論哪裏對我都是一樣。”

他微微一笑:“原先聽說滄海劍宗與北鬥魔宮兩派傳人將於北原決戰,我大概會去湊湊熱鬧吧。”

“……那就好。”

宿星寒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氣,正想說些什麽,突然間仰頭向半空看去。

一股劇烈的戰鬥波動在遠處的高空中激**著,洶湧的狂風肆虐而過,風眼正中心,兩道身影正彼此交纏在一起。

“一個是靈王,另外一個……”晏危樓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是略略感應就有了答案,“周身氣息似乎並非妖魔?”

宿星寒同他對視一眼:“難道是人族?”

兩人遠遠感應著那邊的戰鬥波動,都沒有出手幹預的意圖。

晏危樓心性涼薄,並不在乎那人的死活,更不可能因此便暴露自己。但看宿星寒也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倒是微微愣了一下,感覺自己此前似乎對他有什麽誤解?

沒空多想,晏危樓閉上眼睛,憑借感知捕捉著周圍的波動,在心中模擬出戰鬥的過程。他心湖波瀾不驚,宛如一麵明鏡,將二者一招一式盡皆映照出來。

從始至終靈王都沒有露出真身,保持在人類形態,另外一個與他戰鬥的人更是以逃跑為主,且戰且退。兩者都沒有用出自己的全部實力。

眼看那不知名的陌生人一溜煙跑得飛快,晏危樓二人也從角落中走了出來,隻見曠野之上忽然亮起無數火光,以那座宮殿為中心向外蔓延。

原本安靜無聲的夜晚突然一片喧囂,一隻又一隻小妖魔似乎組成了一張大網,向著四麵八方撲去。

“這是在抓人?”晏危樓一怔,隨即猜測道,“難道那人受傷不輕?”

能夠在靈王手下逃生,哪怕兩者都沒有用出全部實力,那個人的修為至少也是入道。

人族洞見境便可短時間禦空飛行,時間長短受體內真氣限製。入道境更是絲毫不受限製,隨時隨地可以禦空離開。就這些小妖魔大部分都不會飛行,又怎麽可能在地麵抓到人?

除非那人此時狀態不對,根本無法繼續長時間禦空飛行。

在晏危樓猜測之時,四周喧嘩聲越來越大,一隻又一隻小妖魔被喚醒,在整片荒野上遊來**去。畢竟人族的味道對他們而言就像是擺在獵犬眼前的肥肉,隻要稍一靠近便能察覺。

“嗷!找到了,在這裏!”

周圍叢林中響起一聲興奮的吼叫,一隻小妖魔聞到宿星寒身上的人味,剛剛撲出來,就看見兩道人影從旁邊走出來。

白衣人如霜如雪,清寒一片,讓人難以接近。而那熟悉的黑袍少年容貌俊美至極,唇角燦爛的微笑卻衝淡了鋒利的輪廓。看上去似乎很是平易近人。

“找到什麽了?”平易近人的黑袍少年看著麵前疑似已經嚇呆了的小妖魔,露出一個更加平易近人的微笑。

但小妖魔看見他的笑容卻像見鬼一般,差點嚇癱在原地,兩隻耳朵一下子耷拉了下去:“不,妖、妖、妖、妖王大人,沒什麽。是、是小的看錯了。”

他哆哆嗦嗦向旁邊退開,為兩人讓出一條路,牙齒還在發顫,顯然是認得晏危樓的身份:“妖、妖、妖王大人這麽晚了還沒休息,是還不清楚您的寢殿何在嗎?小的知道在哪裏。”

“前麵帶路。”

晏危樓點點頭,順勢答應下來。

妖潮中央的那片宮殿群差不多由近十間宮殿組成,小妖魔將兩人領到最北側一間空曠的宮殿前。隻見殿身漆黑,屋簷四角扭曲彎折,像是某種動物的犄角。

兩人徑直入了殿,一直走到最深處的寢殿之前,晏危樓剛要推門而入,腳步突然頓住,轉過身來。

“本王突然想起還有事沒同靈王商量……”他語氣有些懊惱,頗為戀戀不舍地看了宿星寒一眼,調笑道,“小美人兒,你先去暖好被窩,乖乖等本王回來~”

說話時,少年輕輕摸了摸掌心中那隻修長好看的手,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宿星寒靜靜垂眸立在原地,一身清寒勝雪,似乎是在平複著某些隱藏起來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推開門,緩步邁入殿中。

身後的大門突然一下子關上,一道身影隨之出現在他麵前。

“年輕人,你想離開這裏嗎?”

一個渾身裹在布袍中的老頭靠在寢殿的牆壁上,身形佝僂,蒼老的臉上有些慘白,此時正雙眼放光地盯著宿星寒。

宿星寒掃了他一眼,完全沒有身在敵人老窩裏突然見到同族的興奮感:

“……你是?”

“咳咳,老夫姓楚,名無。”

老頭對他這冷淡的反應似乎也很是意外,尷尬地低咳了一聲,繼續問:“怎麽樣,年輕人,你就不想離開嗎?”

“所以……外麵在抓的人就是你吧。”

宿·冷場王·星寒再度展露出深厚無比、絲毫不曾退步的冷場功力,似乎他的全部技能點都點在了同晏危樓的相處上,從不曾想過照顧其他人的心情。

場麵再度變得尷尬。

老頭有些惱羞成怒,一臉唏噓地上前一步:“年輕人,別裝了。在老夫感知裏,那妖王早就走遠了,此處隻有你我二人。”

“剛才老夫已經聽說了,你也是受到威脅,被妖王強行擄來的。老夫難得發一次善心,咳,隻要你願意配合幫一點小忙,老夫定然救你出去,直搗那妖王老巢,將你一幹親朋也救出來。”

宿星寒靜靜聽完這一大段話,不疾不徐地應了一聲:“……哦。”

“哦”又是個什麽鬼?!

老頭眉毛一抽:“……所以?”

“所以,我拒絕。”

老頭被他這不溫不火的反應氣得跳腳:“不是,你這年輕人怎麽回事?這大好的逃出魔窟的機會都不願意抓住?莫非你真就甘心留在這裏,給那喪心病狂、好色成性的妖王暖床?!”

“他並不喪心病狂,也不好色成性。”

宿星寒下意識先反駁一句,接著就像是被提醒了一樣:“差點忘了,暖床……”

“你還真打算去暖床不成!”看著宿星寒那一副期待的樣子,老頭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恨鐵不成鋼,“人妖殊途,年輕人我可勸你醒醒吧!”

“也罷,你先跟我來。”看道理說不通,老頭又擔心妖王可能會回來,便直接出手,就要強行將人帶走。

就在他剛剛伸出手的瞬間,整個人身體突然一軟,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卸去。他連忙扶住旁邊的牆壁,這才沒有徹底倒在地上。

老頭一臉懵逼:“這是怎麽了?”

“不聲不響就想要拐帶走本王的小美人,你有問過本王的意見嗎?”

少年清越的聲音突然響起,老頭晃了晃眩暈的身體,這才發現一道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不知不覺出現在殿中,正居高臨下笑吟吟地俯視著他。

說著,他滿意地表揚了宿星寒一句:“明光果然深知我心。若非你配合拖住他,我還不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將人放倒。”

宿星寒:“……”

已經習慣了總是被晏危樓腦補出來的種種配合表揚一通,宿星寒也不像剛開始那麽心虛了,他一臉理所當然地接下表揚,唇邊彎起一個小小弧度。

老頭卻是被兩人的對話弄懵了,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晏危樓所謂的有事離開都是騙人的,多半是感應到了他的氣息,故意設下的陷阱。

隻是……

看著表麵冷淡,眼睛裏卻像是有小星星在閃動一樣的宿星寒,老頭心中簡直悲憤交加。

……這個世界是怎麽了?人與人之間還能不能多一點信任了?說好的被妖王強取豪奪、不得不忍辱負重的人族英傑呢?麵前這個和對方眉來眼去,被對方一誇就臉紅的家夥究竟是誰啊!

似乎是猜到了老頭此時憤怒的心情,少年向著宿星寒所在勾了勾手。宿星寒配合地走過去,立刻被少年一把勾住一隻手,衝著老頭晃了晃。

原先構想的強取豪奪劇本顯然已經崩得不能再崩,誰讓宿星寒連本色出演都做不到,平時多麽孤高冷淡的一個人,卻總是時不時被他高明的演技帶得入戲,簡直要搶走了他替自己定製的為愛癡狂的人設呢?

……唉,今天也是在為自己無處安放的演技而苦惱的一天呢。

看著老頭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晏危樓一時起了趣味,幹脆臨時改了人設和劇本,變成《跨越種族的禁忌之戀|霸道妖王與人族小公子不得不說二三事》。

他一手攬著宿星寒,戲謔道:“本王與明光心意相通,你居然挑撥離間。你說你這老頭,心眼是不是壞得很?”

老頭看著這一幕,望向宿星寒的目光更是無言,似乎已經認定了他無可救藥一般。他幹脆放棄了宿星寒,轉而看向晏危樓,剛準備說什麽,表情就是一變。

“不對,你身上的氣息有古怪。”

他雙目瞪得滾圓,終於感應到了晏危樓故意泄露給他的氣息,難以置信地驚呼一聲。

“你根本不是妖魔,你是人!”

晏危樓沒有否認,隻是輕輕彈了彈手指,隻見一縷勁氣頓時激射而出,直衝老頭麵門而去。

“嗯,談話之前,讓我們先開誠布公吧。看著你這張臉,我實在很難提起精神來。”

……

一刻鍾後。

看著麵前依舊是一身布衣,但看上去卻隻有二十七八、相貌堂堂的青年。兩人頗有一種親眼見證了大變活人的感覺。

“老夫……咳,我姓楚,名無雙。”

青年不自在地坐在椅子上,身上依舊是提不起一絲力氣,隻得苦笑一聲。

“兩位怎麽稱呼?”

晏危樓隨口說道:“稱呼不重要。如果你非要稱呼的話,叫我晏黑,叫他宿白就行了。”

楚無雙:“……”

這明明白白的假名簡直讓人無力吐槽。原來這就叫開誠布公?這是他自己單方麵被開誠布公吧。

考慮到眼下處境不妙,他忍住一肚子腹誹,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還成為了妖王?”

知道兩人真實身份後,楚無雙也就明白了,什麽強取豪奪、人妖之戀都是假的,剛才晏危樓的種種行為,完全就是在戲弄他。

隻不過,晏危樓這麽一個大活人,身上如此濃鬱的人味,又是怎麽瞞過那些妖王的?總不成他們都是眼瞎了吧!

他剛問出口,便覺不對。

想來能夠連妖王都瞞過去的偽裝,對於對方來說必然也是極為重要的秘密,自己恐怕不該問。

還沒來得及收回話,就見麵前笑吟吟的少年神情微微一收,凶戾冷酷的光芒自雙眸中閃過。頓時,一股冰冷猙獰滿含殺意的妖氣便自他身上升騰而起。

少年歪了歪頭,燦爛的笑容中卻透出一股凶性:“很簡單,就是這樣啊。”

這等於什麽都沒說。

彼此各自試探了一番,眼看天色越來越黑,轉眼半夜快要過去了。

心中還惦記著“暖床”的宿星寒越看楚無雙越覺礙眼,總覺得這家夥此刻正散發著無比刺目的光輝。

偏偏這人還沒有自覺,不趕緊挑明來意,還在拐彎抹角試探,浪費時間。

宿星寒隻好端起茶盞,率先開口:“外麵還在抓人,聽說靈王很生氣。”

他麵無表情,用無辜的語氣說出一句極凶殘的話,成功讓楚無雙變色。

“如果現在把你扔出去,相信明天就能在餐桌上看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