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驚四方(3)
伴隨著那道陌生的聲音, 鳳還城的空間仿佛被定格, 四周的一切變化在眾人感知中變得極慢極慢,近乎凝固。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天際盡頭, 上一息仿佛還在千萬裏之外,下一瞬一步跨出,便穿過凝固的空間, 來到鳳還城上空。那種視覺上的錯亂感讓不少普通人不由得頭暈目眩。
隨著這人的到來,燦燦光輝衝破層雲, 蒼茫的天空一片明朗。漫天飄零的冰雪悄無聲息消退, 深埋於地的種子破土而出,當他終於來到鳳還城上空, 連綿的蒼翠綠色已經點染了整座鳳還城。
片刻之間,冬日盡褪, 春光旖旎。
這片天地都好似歡欣雀躍, 迎接著某人的到來。所至之處,天象大變。行止之間, 清風相隨,朗日照耀。
以一己之力影響一方天地之理,逆轉四時之序。這等神通幾乎與仙神無異。
此等天人異象一出,眾人心中再無疑慮。果然是天人駕臨!
以神州浩土之大, 天人聖者人世罕見,世人所知者絕不超過三十之數。
而這其中大多數, 還是數百年前誕生的老古董, 早已閉了死關, 一心一意追逐更高境界,至今是生是死也無人知。
除此之外,三大正道聖地、北鬥魔宮,以及三大世俗皇朝,都有天人坐鎮。少者一位,多者二三位,總數不到十人。
但這些天人存在早已被世人當作仙神一般供奉,世俗的名利權勢予取予求,他們更渴望的還是攀升更高境界,突破八百載壽元的界限。除非是皇朝宗門傾覆的大事,否則不會輕易踏足人間。
而今眾人居然有幸得見一位天人駕臨,這怎能不讓他們驚喜交加,誠惶誠恐?
不知名的天人低下頭來,重重樓閣似乎化作虛物,逍遙樓中的眾人清晰看到了一雙浩瀚深邃、仿佛包容天地的眸子。
難以言喻的道蘊充斥其中,仿佛天地大道在眼前展開,不少人心神沉醉,竟然隱約間得見前路,多了不少大道感悟。
這位突然到來的天人看向秋月白,直截了當開口:“還請小友將天妖古鳳之軀相讓於本座。”
秋月白原本也沉浸在四周的道蘊中,聞言便是眉心一跳,他微微垂頭,語氣盡量委婉:“聖者在上,並非晚輩不識抬舉,隻不過此事乃是宗門長者親**待……”
將天妖古鳳帶回去乃是宗門要求,他若是辦不到,雖說不會有什麽懲罰,卻實打實損失了威望人心,證明了能力不行。但麵對一位天人,他也不敢明晃晃拒絕,絲毫不留情麵。
天人地位崇高,但滄海劍宗也不是沒有天人。麵對這等交鋒,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假裝都是一群壁畫。
“本座懸天峰當代聖主,有此冒昧之請,非為私利,乃為天下眾生。”
清淡平和的聲音徐徐響起,如同一陣清風在每個人耳邊刮過。哪怕是原本焦慮不安、驚恐莫名的人,都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心中一片安然平和。
懸天峰聖主繼續解釋道:
“妖魔不存於世已有萬載,當世之人對妖魔所知寥寥,誰也不知這上古妖王之軀擁有何種力量,流落在外又會否造成什麽禍端。為神州浩土、天下蒼生計,本座欲將之帶回懸天峰,妥善處理,以免波及人世,將來釀成災患。”
他的語氣姿態看似平易近人,實則不容置疑,似乎所言所行皆是天經地義。
偏偏在場這些人,哪怕是姬慕月這樣的魔道中人,也沒有一個露出厭惡反感之情,甚至一個個像是聆聽師長訓誡的小輩,情不自禁現出思索讚同之色。
淡淡的親切感與好感下意識從他們心中生出,自然而然一般。
這並非懸天峰聖主特意使用了什麽神魂秘法控製了眾人,而是來自天人近乎本能的影響。
修行者自入道以來,便是上體天道,下修己道。修為境界越高者,越是靠近天道,也就越發“非人”。
而天人儼然是當下世人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最接近天道之存在。非但一舉一動能引起天地異象,如懸天峰聖主這般,一念之間,冰雪消退,萬物逢春;且周身道蘊還近乎形成領域。
如今的鳳還城,就在懸天峰聖主的天人領域中,他整個人近似這方領域的天道,一喜一怒、一言一行,都會對眾人造成影響。
普通人倒是還好,那些踏上修行境界,本身開始上體天道,偏偏又沒有開始修行己道的修行者,最是容易受天人領域影響。心思意念、喜怒哀樂,都會輕易受到對方感染。
——雖然不至於像是被攝魂那樣淪為傀儡,但潛意識卻會不知不覺偏向對方,不知不覺認同對方。在短時間裏與之同喜同怒,同悲同憤。
唯有已經種下道種、明悟己道的入道境大宗師,在天人麵前,實力或許會受壓製,但意誌卻不會被影響,甚至思維愈發清醒理智。
但這寥寥數人,在這等可敬可畏的天人之威下,且不說天妖古鳳何去何從與他們無關,即便與他們有關,他們又豈敢開口,說出半個“不”字?
寥寥數語間,就連此時已經拍賣得到天妖古鳳之軀,算是其真正所有者的秋月白都情不自禁開口:“前輩高瞻遠矚,遠見卓識。這天妖古鳳之軀,或許隻有交給懸天峰來處置才最為妥當。”
懸天峰聖主頓時哈哈一笑,大為滿意:“善!小友果然深明大義,通曉是非。不愧是滄海劍宗首席真傳!多謝小友厚贈。”
他袍袖一揮,不見如何動作,天妖古鳳的軀體便消失不見。
嗡……
滄海神劍在半空中震顫起來,似憤怒又似鬱悶,那古樸的劍柄“咚”一聲敲在秋月白額頭上,直接敲出了一個大包。
秋月白額頭一痛,連忙伸手捂住。不過整個人似乎也被滄海神劍敲得清醒過來,雙目中閃過一絲恍然。
……剛才他都幹了什麽?居然將自己花了五千五百極品靈石拍賣得到的東西拱手相讓了出去?!
秋月白溫文爾雅、謙遜斯文的神情再也維持不住了,他很想收回之前說的那句話,將天妖古鳳之軀要回來。但望了望懸天峰聖主含笑讚許的神情,還是默默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無論這位看上去多麽好說話,終究是天人聖者,豈是他這小輩可以隨意冒犯?在這麽多人麵前出爾反爾,難道以為天人就不會動怒殺人?
雖則如此,念及剛剛出手的五千五百靈石,秋月白還是有種心痛到近乎窒息的感覺。整個人都陷入了自閉。
他這個正主都乖乖將到手的東西交了出去,沒有二話,身為旁觀者的晏危樓自然也不會跳出來說什麽。
左右方才已經在逍遙樓後台完成了交割,那五千五百極品靈石已經進入了“燕清霜”的口袋裏,天妖古鳳之軀最終落入誰手中,又與他何幹?
事實上,真要是落入懸天峰,說不定將來哪天他摸上懸天峰,還有機會將之弄到手,幹一票無本買賣呢。反之,若是滄海劍宗買去了,他倒不好意思事後毀約,收了錢還搶貨。
晏危樓神色不變,靜靜站在一眾已經被天人領域影響、心神不受控製的人之中,默默注視著眼前這位尚且年輕而意氣風發的懸天峰聖主。
這張臉他是很熟悉的,不過比記憶中更年輕、也更有神采。
燃燒著火焰的懸天峰、火焰中衰老腐朽、焚盡殘軀的懸天峰聖主,以及那張充斥著後悔不甘的蒼老麵龐,都在晏危樓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微微一笑。
不知是否察覺到晏危樓的注視,對方的目光也向他投了過來。浩瀚深邃、似乎永遠充斥著悲天憫人的寬容。
晏危樓一眼就猜出了他想要做什麽。
“小友可是晏危樓?”
晏危樓抱刀而立:“是我。”
晏危樓的語氣堪稱冷淡,沒有半點對天人的敬意,倒像是站在平等乃至更高一層的角度在說話。
懸天峰聖主神色未變:“既如此,還請晏小友隨本座走一趟吧。”
他說話的口吻依舊像個溫和寬容的長輩,一隻手卻已經毫不猶豫地向晏危樓抓來。下方大片樓閣化作齏粉。
這看似簡簡單單的隨手一抓,卻讓人無從躲避,似乎整片天地都在這隻手掌籠罩之下,無論向何處躲閃,都逃不開去。
當實力相差太大的時候,無論如何掙紮都是多餘的。
別說是主要目標晏危樓,哪怕是同處逍遙樓內的其他人,此時都有種天傾地覆的驚悚之感。
電光火石間,晏危樓的直覺瘋狂預警,身體緊繃到極點。
“我拒絕。”
他手腕一抖,清幽冷寒的刀光揮袖而出,似乎有一輪虛幻的明月自地麵上升起,轟然撞向那隻傾壓而下的大手。
下一瞬,大手被撞得微微一滯,傾瀉滿地的月光中,少年的身影似乎無處不在,化作鏡花水月般的幻影。月光所及之處,他都可瞬息抵達。
——曾經進入過天人境界的晏危樓,並不像其他入道大宗師一般,那麽容易受到天人領域壓製。
那隻手掌頓時抓了個空。
“……嗯?”收回手來,高高在上站在天幕中的懸天峰聖主低頭沉思,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而疑惑的音節。
……哪怕他隻是隨手一抓,沒有用出多少修為,但也不是一個剛剛入道的小輩可以輕易閃避的。這少年不簡單!
隱約間,他愈發相信墨先生的話了。
“閣下貴為正道聖地之主,這樣強人所難,恐怕不太好吧。”
虛幻的明月在半空中融化,如水銀瀉地般的月光裏,少年的身影飛速由虛轉實。他在月光中抬起頭來,唇角露出一抹微笑,竟有種莫名的危險。
“不知道在下犯了什麽大錯,竟被一位天人親自找上門來?真是榮幸。”
分明是自下而上仰望的姿態,在他做來卻沒有絲毫低人一等的感覺。
某種不妙的預感隱約在心中浮現,讓懸天峰聖主眉心越陷越深,生生擠出了幾條豎紋,他淡淡開口:
“執天閣閣主親自批命,小友命犯凶煞,運極不祥,將會危及蒼生,是神州大劫之源頭。本座身為懸天峰聖主,為天下蒼生計,不得不請小友上懸天峰做客,稍加觀測。”
執天閣閣主?!
聞聽此言,眾人嘩然。
這可是一位極為神秘的人物,身份,來曆,性別,眾人一概不知。此人精通天機卜算之道,隻在世間出現過寥寥數次,但每一次“預言”都極為準確。
第一次是三百年前。
這位執天閣閣主算出了從中域三十三州,將會短暫出現通往早已隔絕的其他幾域的道路。那時,整個中域神州最令人矚目的天才,天劍蕭白寂,為追尋更高境界,就此離開了中域。
第二次是一百三十年前。
懸天峰一位天人壽盡而亡,隻剩下唯一一位天人存在。滄海劍宗與太上道門也同樣處於新舊交替之際。
而北鬥魔宮蟄伏多年,暗中謀劃重振魔道。一麵在江湖上掀起動亂,吸引三大正道聖地討伐,一麵聲東擊西,派出一共三位天人奇襲三大正道聖地的山門。
原本在他們計劃中,隻要行動速度夠快,以閃電般的速度接連襲擊三宗,天人數量占據絕對優勢的他們,必然能在三宗來不及反應之際,大大削弱三宗力量。尤其是第一個目標懸天峰,一旦失去最後一位天人,就離覆滅不遠了。
沒想到北鬥魔宮的計劃早被執天閣閣主料中,並暗中指點懸天峰設下陷阱,反倒一舉將北鬥魔宮三位天人擊退,一人死亡,一人重傷。
之後這位執天閣閣主又出現過幾次,每一次所測算的天機無一不準。隻不過此人行蹤難覓,又極少現身,漸漸的,不少人差點忘記了他的存在。
懸天峰聖主手中居然握有執天閣閣主的批命,且對方這一次測算的天機居然關乎到“神州大劫”,還直接點明了晏危樓乃大劫源頭……
說實話,眾人對此半信半疑。
哪怕執天閣閣主有著成功先例在前,但這一次事關神州浩土,他們實在很難相信,有誰能以一己之利影響整個天下?即便是天人也辦不到吧!
對於懸天峰聖主口中的“批命”,眾人更加傾向於陰謀論……
“空口白牙就想讓我束手就擒……”
晏危樓看上去似乎也是這麽想的。少年眉眼輕抬,線條鋒銳的臉上現出一抹冷色,似笑非笑開口。
“莫非堂堂懸天峰聖主,也和市井小人一般,看中了在下身上的瀚海令,隻是抹不開臉麵強搶,便構陷汙蔑於我?”
一時間,不少人看向懸天峰聖主的目光都不對了。但下一刻,這些人心頭豁然一涼,神情中顯出幾分驚駭。
懸天峰聖主臉色隻是微微一沉。
原本晴明的天空驟然間陰雲滾滾,整片天地刹那昏暗下來。寒風呼嘯而至,連綿青草刹那枯黃。
天人與天地大道相合,一怒之間,天地變色。
所有人心頭無端生出一股壓抑,心情低沉下來。
“小友說笑了。”
他一字一句說得極慢,但每一個字在舌尖吐出都像是雷音乍綻,伴隨著天上的滾滾陰雲,有種莫大的威嚴。
“懸天峰屹立神州數千年,上體天道,下振乾坤。從未以私利而害人……”
天空之中的風雷之聲越來越響,這聲音伴隨滾滾風雷而落。
“請小友放心,隻要小友並無惡行,本座絕不會因命格之說而傷害小友。”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銀色閃電劃破長空,黑沉天幕似乎由白晝轉為深夜。
而天幕上的人終於認真起來。
晏危樓定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感覺四周的空氣像是倏忽間由氣化液,又由液凝冰,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
凝固的天地像是一枚琥珀,將他定格在其中,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人向著自己抓過來。
天空中烏雲翻滾,雷海洶湧。明亮的電光照耀在少年鋒利冷峻如雕刻的眉眼上,他黑沉沉的瞳孔中不見半點懼色,倒是浮出一點淡淡的笑意來。
“道靈,該是你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嘩啦啦……
少年漆黑寬大的袍袖中,忽然有一樣東西飛出,那是一卷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古卷。
古卷懸浮在他頭頂,泛出淡淡白光。
懸天峰聖主驚愕的聲音這才響起:“乾坤道圖居然在你身上?!”
——他是真不知道這個消息。
那一晚發生的事,雖然鳳還城中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但他們也隻是遠遠看到晏危樓與天妖古鳳戰鬥,更加具體的細節卻不知曉。
而明月湖周圍的人,在天妖古鳳一身鳳凰真火無差別攻擊,以及二者戰鬥的餘波下,差不多都死光了。
唯一生還的姬慕月是北鬥魔宮中人,自己謀取乾坤道圖還差不多,又怎麽可能將消息泄露出去,讓其他人知曉?
是以懸天峰聖主至今才知道,乾坤道圖這件造化神器,居然落入了晏危樓手中,而且還自願受其驅使。這可是以往不知多少天驕豪傑都不曾辦到的事情。
他原本浩瀚包容的眼神冷了下來。
“墨先生所言不差,看來你的確是神州浩土的禍亂之源。”
天幕好像徹底傾塌下來。
嘩啦啦……
長長的古卷由左至右展開,現出一枚枚寫著不同名字的“竹簡”,這都是當今世上天資潛力最高的一百人。第一百枚、第九十九枚……轉眼間古卷展開到第四枚“竹簡”,其上寫著“原道一”三個字。
而最右側的三枚“竹簡”上,乾坤道圖排名前三者究竟是誰,此前一直無人知曉。此刻,這答案卻輕易被揭曉了。
首先顯露出來的是“蕭白寂”三個字。
隨即,這三個字化作一抹流光,流光中飄出一道虛影,倏忽間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虛幻的人影。
雪白麻衣,漆黑長發,臉色冷白,瞳孔深黑,一柄漆黑長劍懸於腰側,他整個人都像是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畫。
正是三百年前,一劍橫壓天下,重振滄海劍宗的“天劍”蕭白寂。
“蕭白寂”出現後,冷冷看了眼天空,伸手自劍柄上拂過。
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出手的。下一瞬,陰沉的天幕就被分成了兩半,一道漆黑狹長的裂縫橫亙於蒼穹之上,四周凝固如琥珀的空間破碎開來。
天人領域都被他一劍斬破。
這是乾坤道圖的獨有能力,它可以消耗本源氣模擬出上榜者巔峰時期最強的一招——也僅僅隻有一招。至於威力大小,與消耗的本源氣多少有關。
從“蕭白寂”虛影出現,到他出手,都實在太快太快。哪怕是懸天峰聖主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倉猝間發出一聲悶哼。
而“蕭白寂”的虛影則緩緩消散。
懸天峰聖主怒極之下,天空中的滾滾雷海驟然沸騰起來,千萬縷閃電如狂風暴雨般澆下,鳳還城在雷海中渺小如滄海一粟。
城中所有人戰戰兢兢,仿佛操舟駛於汪洋,在翻湧的狂浪中,有種舟毀人亡、天翻地覆般的感覺。
而一抹黑點驟然飛出,越變越大,化作無邊無垠的神山大陸,迎頭撞上了無邊雷海。
——就在“蕭白寂”的虛影剛剛消散之際,第二枚“竹簡”便已翻開。
“竹簡”上「白帝」兩個字驟然大亮。
第二道虛影悄然出現。
這人身材高大,身披一襲漆黑帝袍,眉宇間正氣十足,英武逼人。手中捧著一枚漆黑的印璽。
相較於蕭白寂,此人之名無疑讓人十分陌生,江湖上沒有半點流傳。但晏危樓卻一眼認出,這正是瀚海秘境中那尊白帝神像的模樣。
乾坤道圖隻記載當世之人,看來無論是蕭白寂還是白帝本人,都還活著。
漫天雷海中,“白帝”擲出了手中印璽。
原本袖珍的印璽飛上天空,轉瞬便化作一座巍峨高聳的神山。
那龐大到不知其高的山峰,承載著無邊無盡的雷霆轟炸,穿過風暴中心,穩穩向著聖主砸過去,簡直像是天上的星辰墜落下來。
兩者交手間,地動山搖,星辰搖墜。
轟!
恐怖的爆炸聲和碰撞聲響徹整片天地,爆發而出的白光刺目至極。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失去了聽覺和視覺上的感知。
而最後一枚竹簡已經展開。
“元”這一個大字散發出燦金色光芒。
一道不久前才見過的熟悉人影出現在晏危樓視線中。
一身上古時代的黑色長袍,其上繡著尊貴異常的紋路,象征著神明般的身份。
烏發披散於肩,一張半神半鬼的麵具遮住了臉,隻露出麵具之下漆黑深邃的雙瞳。周身氣息滄桑、古老,而荒涼。
“元”沒有多做什麽,隻是淡淡抬眼看去,火焰般的燦金色在他雙瞳中燃燒著,扭曲而怪誕的光陰之力隨之蔓延。
“這是什麽——”力量?
懸天峰聖主的聲音第一次如此驚慌,像是一條被人按在砧板上摸索著從哪裏下刀的活魚。
所有人的麵色都是同樣的慌亂。
在他們驚恐的視線注視下,聖主周身浮現出一道虛幻的時間之河分流,那無形的河水從他身上衝刷而過。讓他的外貌不斷發生變化。
起初是三十出頭的模樣,隨即變成二十歲大小的青年,之後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七八歲大小的孩童……聖主的眼神越來越慌亂,想盡了種種辦法,使盡一身神通來反抗,也沒有辦法消滅作用在他身上的那種古怪力量。
“哇……”
隨著一道嬰兒哭聲響起,半空中“元”的身影緩緩消散,而原本烏雲密布的天空又恢複了一望無際的蒼茫。
淡淡的陽光下,一行人站在樓閣廢墟中,個個臉色煞白,怔怔捂著心髒,連大口呼吸都不敢。
“那就是……上古聖師‘元’的力量?好詭異,也好可怕!”
“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乾坤道圖隻記載當世之人。這意味著——”
這群人互相對視,都看出了彼此眼底的驚疑,與難以言喻的敬畏。
“這意味著……‘元’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