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貓兒酒

他諾被拖走時,羅饗並沒有跟上去。他環顧四周,挑了一處僻靜的高地,遠離人群安靜地坐下。小老板的氣質冷冽,形容目生,乍看之下很不好惹,因此倒是沒有精怪願意湊到跟前挨著他坐。羅饗樂得自在,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壺酒來,自斟自酌。一時間酒香四溢,周遭的精怪們都有瞬間的愣神,不由得露出癡醉的神色來,但也隻能動動鼻翼深吸一口氣,並不敢動彈。

所幸很快地,眾妖的目光都被台上的動靜牽引過去。

“神仙外賣”開業大典最初隻是他諾一拍腦門的想法。不經事的海獺很難考慮到全局。最初的激動之情褪去後,他很快便將開業事宜拋諸腦後。因此準確說來,他諾對於慶典活動的落地並無多大貢獻,他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便是聘請專業鳥士張小葵先生。

從職業角度來說,百葉林的時尚扛把子張小葵先生僅僅是宣傳物料設計師,但身為鳳頭鸚鵡的神經質賦予了他愛出風頭的特性。開業大典——盡管隻是一個外賣小作坊的開業——在紅久河流域可是史無前例的。身為這項世紀慶典的時尚顧問,張小葵可謂是時尚弄潮兒,開天辟地獨一份。他麵上尚能維持冷淡的驕矜之色,內心實則驕傲不已,暗自立誓要將此次典禮舉辦成聞名遐邇的精怪盛事。

有此雄心壯誌,張小葵在不知不覺間繞過他諾這種不靠譜的甲方,包攬下慶典的各項活動安排事宜。作為吃螃蟹的回報,張小葵對於如何舉辦一場適宜的開業典禮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一回生二回熟,等下次別鳥再舉辦典禮時,後繼者的章程必然都會受到張小葵的影響。這種隱隱引導潮流的自豪感不斷激勵著張小葵。更何況,他諾從胡大爺代購的鸚鵡鳥糧實在可口,無形中讓張小葵對於“神仙外賣”的企業理念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張小葵鬥誌昂揚,發動所有可動的力量,全身心投入活動策劃。出於對細節的過分敏感和極端的控製欲,張小葵事事親力親為,雖有磕絆,但到底還是將活動有條不紊地舉辦起來了。

前期宣傳落地後,張小葵閉門了好幾天,絞盡腦汁思索著如何製定一套極有儀式感的慶典流程。張小葵確信第一個跳大神的人類必定也是如他這般摸石頭過河,但有一個準則是通用的:越是複雜繁瑣、越是令人無法理解看似毫無意義的儀式章程,越能夠最大限度地激發參與者的驚歎和敬畏之心。因此,一個小小的店鋪開張儀式硬是被張小葵拖至時長一小時,大小流程有十六項之多,包括主人和重要嘉賓致辭,剪彩,暖場表演,觀眾才藝展示,抽獎等環節。

忙碌而充實的籌備過程讓張小葵大呼滿足。他全然忘卻時間到了流逝,也同樣忘了作為慶典的主人,他諾還完全在狀況之外。

一位毫無經驗的甲方加上一位毫無經驗的執行人,雞飛狗跳的場麵幾乎是可預見的。

直到他諾被推搡到妖群之中時,張小葵才猛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試圖飛向他諾。為了配合慶典的喜慶氛圍,張小葵當天特地戴上一朵鮮紅色巨型山茶花,厚實的花瓣重量幾乎壓斷了他的脖子,導致這隻小葵花鳳頭鸚鵡飛起來時跌跌撞撞控製不好方向。張小葵幾經努力,終於狼狽地撲扇著翅膀落在海獺肩上。他爭分奪秒地用極快的語速在他諾耳邊飛速過了一遍流程,恨不能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直接塞進他的腦袋裏,直聽得他諾頭昏腦漲,重要事宜幾乎一個都沒記住。

被張小葵一爪子踹上舞台時他諾才得知,作為慶典的主人他是需要公開致辭的。毫無準備的海獺在眾目睽睽之下,難得地臉紅了——當然他臉上的毛毛太厚,並沒有人能發現他的不知所措和難為情。

他下意識地用前爪撓了撓屁股,詫異地發現張小葵的那一腳太過用力,鋒利的鳥爪子扯下他屁股上頭的小戳毛毛,導致那裏禿了一小塊,看起來極其不雅觀。幸好我現在的觸感很遲鈍不會痛,他諾心大地安慰著自己。

被這麽一打岔,他諾的緊張之情倒是緩解不少。一隻海獺如果連禿毛這種事情都能淡然處之的話,便再沒有什麽可以難倒他了。

張小葵安排臨時搭建的舞台是一棵有百年樹齡的雪鬆。被天火劈裂的樹幹已被截開,露出堅硬的黃灰色橫截麵。張小葵五斤葵花籽的酬勞,請來十隻啄木鳥將樹樁內部掏空,做成一個天然回音箱。由於雪鬆木質過硬,幹完活後十隻啄木鳥中有八隻都得了罕見的腦震**,但最終呈現的舞台效果極佳。

他諾踩上舞台,每走一步都能聽見渾厚的回音。全場漸漸安靜下來。在這樣凝重的氛圍下,他諾決定破罐子破摔。他抬抬尾巴,用力敲了敲台麵,咚咚咚的聲響將所有動物精怪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張小葵站在正對舞台的鬆木上,滿臉驕傲地望向他諾。這隻毛臉怪終於有了點萬眾矚目的自覺。

“你們好,我的名字叫他諾,我的‘神仙外賣‘終於要開業啦。我很開心!”他諾對著黑壓壓的舞台下方深鞠一躬,“謝謝大家能來我家做客。今天我的家人準備了好多好多的食物,很好吃的,希望你們能喜歡。”

羅饗略一挑眉,有幾分意外,沒想到這隻笨海獺第一次麵對這樣的“大”場麵,也有幾分鎮定不驚的神采,看起來更加地——傻氣了。

然而張小葵顯然並不滿意他諾的表現。在他設計的台本裏,他諾在致辭裏需要回憶往昔,說幾個童年的悲慘故事,製造出悲傷而凝重的氛圍,從而調動觀眾們的情緒,讓他們能夠最高程度地認可海獺這來之不易的事業。

同樣的,因為缺乏溝通,張小葵關於悲情劇本的腦電波完全無法被他諾接收。他致完詞,對自己正是滿意,喜滋滋地想要下台去找小老板,被氣急敗壞的鸚鵡一腳又踹上了台。他瞪著眼睛,懵怔地望向張小葵,對方揮舞著雙翅朝他比劃:

繼續——

他諾撓撓頭,思索半天,在貧瘠的詞匯量裏搜索一番,磕磕巴巴地繼續說道:“為了酬謝廣大的新老客戶,在此,我要公布一個海獺族的秘密。”

這麽說著,他諾有幾分赧然。其實在這片大陸上,僅有他這麽唯一一隻海獺,說“海獺族”口氣未免太大了些。但這樣大言不慚的噱頭,倒是引得原本再次集中注意。

他諾伸出兩隻前爪,有些不好意思地衝著台下笑了笑,然後手心對著手心使勁揉搓幾下,認真道:“下麵我要揭露我們海獺洗臉的秘密步驟。”

嗯?

秘密?步驟?

洗臉還需要步驟嗎?

所有精怪臉上都呈現出一種茫然的、要笑不笑的詭異表情。

他諾猶自不知,有板有眼地演示了一套他的揉臉操。先順時針按摩臉的輪廓,再逆時針揉搓軟毛,將毛發間藏著的細小雜質揉出來,再由下而上由鼻頭到眼窩深度按摩一番。他毫無保留地將所有細節都公布出來,這還是第一次他諾和這麽多人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呢。

小海獺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大方補充道:“這種搓毛方式還可以運用到身上的毛毛哦,每日多次,沒事的時候就做一做,可以保持毛發幹淨整潔、蓬鬆柔軟,增加發根間的空隙,不管是為了在水麵浮泳還是潛水保溫,都是很不錯的。如果你在揉搓毛毛的時候,再撒上點海鹽,效果會更好哦。”

台下一片死寂,眾妖麵麵相覷。

場麵尷尬得張小葵都要掉毛了。他當機立斷,用翅膀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十字。這是一個暗號,意味著慶典將要進入到下一流程中。在他的設計中,這時候舞台上方應該從天而降花瓣雨,將慶典的主角包圍在一片粉色的花海中,猶如眾星捧月。這是整場慶典中的一個氣氛小**。想到那樣豔麗的場景,張小葵激動得翎羽發顫。

一個不完美的開場並沒有什麽,精彩的重頭戲才是關鍵。

然而——

預想中的粉色雨並未降落,轟然而瀉的是顏色更為紅豔的粉末狀的——

辣椒麵?!

張小葵瞪大了一雙黑豆眼,震驚地望著瞬間被火紅的辣椒麵包裹住的海獺。

全場一片死寂。

啊啾——

他諾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噴嚏。然後,像是打開了一個奇怪的開關,此起彼伏的噴嚏聲不斷響起,無論是台上還是台下都陷入辛辣的混亂之中。

張小葵兩眼一黑,直挺挺地砸下樹來,化作一朵枯萎破碎的山茶花。

他的事業死去了,死在這樣一個月圓之夜。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能放下今夜恥辱的包袱。

這時,水獺二哥從舞台正上方的杉木爬了下來。他的口鼻用深藍色的頭巾嚴嚴實實地掩著,雖然造型詭異,倒是沒有受到辣椒麵的攻擊。他撓了撓頭,一臉歉然道:“花瓣在鋪入場紅毯的時候用光了。”

事出緊急,缺乏想象力的水獺二哥實在想不到其他的補救措施。而辣椒麵用著最接近“喜慶”的色彩,且因為招待客人用的食物多數為海鮮,水獺媽媽準備了充足的分量,水獺二哥本來是想用少量的辣椒麵意思意思一下,沒想到他才準備撒手,水獺弟弟他他米忽然從天而降,一屁股砸到水獺二哥的腦袋上,他大驚之下,將所有的辣椒麵都拋撒了出去。

水獺二哥說罷,伸爪將他他米從脖子後頭掏了出來。他他米被抓到人前,明白過來自己闖了大禍,可憐兮兮地用前爪不斷作揖,渾身發顫,眼睛裏擠滿淚水。

他諾雖然無語,但對著他他米也生不起氣來。他用沾滿辣椒麵的爪子揉了揉弟弟的腦袋。他他米撲進他的毛肚皮裏,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盡管水獺一家奮力運水清洗現場和客人們,但辣椒麵的威力太大,不少海河鮮精怪都昏了過去,看起來美味——呃,淒慘極了。

最後,還是欣賞完鬧劇的羅饗出手,招來陣陣東風,將醃製好的客人們挨片扔進河水裏。冰冷的河麵上浮起一層厚厚的紅沫,辛辣鹹香的辣椒氣息飄**在紅久河流域上空,經久不散。

原本準備好的樂隊和歌唱表演沒能上台,繁瑣的開業典禮儀式也胎死腹中。雖然這場慘不忍睹的慶典在兵荒馬亂中匆忙結束,但從長遠的角度而言,倒並非是一場徹底的失敗。當然這主要歸功於張小葵事後的補救。不得不說這隻小葵花鳳頭鸚鵡先生擁有超越常鳥的意誌和魄力,他在最短的時間振作起來,並迅速展開公關措施。

幾乎在典禮的第二天,關於開業慶典一定要用辣椒麵祈福才能求得生意興隆的傳言便在紅久河和百葉林領域廣泛地流傳開來。雖然這片土地上的居民們都說不上來為何辣椒麵有這樣的作用,但並不妨礙他們將信將疑地將這個奇怪的傳統傳遞下去。畢竟,在之後的幾十年的時光裏,“神仙外賣”的名號確實愈做愈響,毫無疑問地成為當地的一塊金字招牌。不少當事妖信誓旦旦地表示,經受過神仙辣椒麵洗禮之後,他們的悟道之旅更加通順,修習起來事半功倍。在越描越玄乎的傳言之下,開業甚至開學儀式和紅彤彤的辣椒麵逐漸綁定而行。這樣的結局,是他諾甚至張小葵都始料未及的。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對於他諾而言是遙遠的往後。而當下、此刻,這隻小海獺的內心充斥著難過和氣餒。他成年後經曆的第一件大事就這樣難堪收場,和他的美好預期一點都不一樣。他甚至還興致勃勃地邀請小老板來觀禮,試圖通過盛大的開業儀式增強羅饗對他的信任感,從而促成更加穩固的戰略合作關係。

隻可惜這一切都毀在辣椒麵上。雖然他諾很喜歡辣椒麵,但他悲傷地覺得自己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思念這種嗆鼻的味道。

巨大的失敗壓在肩頭,他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小老板的表情。

一通思想鬥爭之後,他諾還是勇敢地抬起頭來,他得承認自己的失敗,也想開口向羅饗道歉。才要開口卻發現小老板麵上毫無嬉笑嘲弄之意。

大概因為事件主角是他諾,羅饗其實並不覺得今夜的鬧劇令人意外。那些用辣椒麵醃製好的海河鮮看起來還挺可口的,若不是他受限於不對成精動物下口的承諾,羅饗今夜倒是願意飽食一頓。況且,本來就對開業典禮興致缺缺,提前結束反而稱了他的意。

羅饗於是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道:“要不要喝酒?”

他還記得曾答應過這隻傻海獺請他喝酒。他諾顯然是忘了這件事,難掩滿臉的震驚,傻乎乎地跟在小老板後頭,往百葉林深處走去。

入夜後的密林深處黑得伸手不見五爪,偶爾閃過幾個詭異的亮點,濃厚的黑色壓下來,氣氛凝重得很。海獺並非夜行動物,在黑夜中不免行動笨拙。然而羅饗似乎絲毫不受夜色的影響,穿梭其中如履平地。所幸他走得極慢,他諾拖著尾巴,勉強能貼在小老板後頭。他微微喘著氣,那些關於開業典禮的煩惱自然而然地被拋之腦外,似乎已經離他極遠極遠。

走了不知多久,他諾忽覺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原來他們已來到百葉之心。所謂百葉之心就是百葉林深處的一片心形空地,正好處於林子的中心,此刻被月光填滿,宛若一灣明泉水。據林子裏的老妖們所說,百葉之心其實是天坑,是千萬年前某位前輩渡劫時所留。當然這種說法如今已是江湖傳說,畢竟渡劫這種事情在年輕一代妖精們的眼中純屬於封建迷信,隕石雷電都隻是有道理可循的自然現象而已。

羅饗走至百葉之心的中央,掀開衣擺,利落地盤腿而坐。他諾緊走幾步,也跟著坐了下來。他偷偷將尾巴墊在屁股下頭,以抵擋潮濕的水氣。盡管他現在感受不到夜的寒涼,但怎麽想毛毛弄濕了也不是一件令獺愉快的事。也不知小老板穿著一身幹淨的衣服是怎麽做到毫不介意地席地而坐。

羅饗忽然變出兩隻小酒杯,將其中一隻遞給他諾。

他諾滿眼驚豔。這小小的酒杯漂亮極了,通體透亮,光影浮動,似有形的冰晶又似無形的流光。他忍不住讚歎一聲,小心翼翼地將其捧在手心之中,生怕稍作用力而捏碎了。

羅饗不由得笑了笑,心情大好,解釋道:“這是夜光杯的一種。在月圓之夜,於卦象中月色最濃鬱之時,抽出一縷光精,用千萬年未見白光之玉中的石髓鎖住,最後雕琢成杯。”用此杯飲酒,千杯不醉,入夢後可神遊天地。

他諾聽得一愣一愣的,捧著酒杯不敢動分毫。

羅饗取出酒瓶。那瓶子不知道又是什麽古怪東西製成的,看著他諾眼中也是漂亮得近乎夢幻。在他熱切的目光注視下,羅饗輕斜瓶身,一粒清亮似冰的碧綠色**滴落在他諾的酒杯裏。與此同時,他諾聞到一股難以名狀的香氣,似散非散,酒香入鼻,通體舒暢。

他歎息著,居然隻有這麽一滴,小老板未免太過小氣了些。

羅饗嗤笑一聲,道:“像你這樣的小妖怪,能承受一滴就不錯了。尋常的貓兒,隻能聞聞酒氣。”

他諾正想辯駁自己並非一隻貓,卻見羅饗已經斟酌起來,連忙仰頭,將酒滴送入口中。明明隻是小小的一滴酒,滑入喉間卻似甘泉湧入。

好喝!

他諾的眼睛裏飄**著兩枚明月,又圓又亮。“這是什麽?”他問道。

“貓兒酒。”

他諾隱約記得有這麽一回事。他咂咂嘴,沒想到真正的貓兒酒居然這樣美味。甘甜清冽,摻雜著淡淡的果木香氣,還有一種奇妙的苦味,但一點也不討獺厭。

啊,這樣好喝的酒,小老板之前怎麽不舍得請我呢?他諾道,心想小老板果然小氣得很。

羅饗仿佛看出小海獺的心思,手指用力彈了彈他的腦門,微怒道:“你很不滿?我請你喝酒還得挑時候嗎?”

滿的滿的,不用不用。他諾倒是謙遜得很,立刻順著梯子往下滾。

“不過……”羅饗沉吟片刻,話頭忽轉,道,“這貓兒酒確實是得看時候,不是你想喝便能喝得上的。”

原來,貓兒酒是天上的神仙釀造的,百年成一壇,千年才能啟封。

羅饗才說完第一句,就瞅見他諾毛絨絨的臉上寫滿不信,便知這隻海獺肯定又在腹誹心謗,不由得笑罵道:“怎麽,這種故事你覺得特別不能理解嗎?”

他諾連連搖頭擺手,否認道:“沒有沒有,我覺得貓神仙這種設定特別迷獺。我都聽入迷了。”他說罷,將眉頭擠作川字,故作嚴肅認真的模樣。

沉迷於小仙貓故事的小老板看起來也挺可愛的。

羅饗懶得理他,繼續往下說。

這位好酒的貓神仙熱衷於仙遊於天地之間,收集天材地寶,待時機成熟便親自釀造一壇貓兒酒。然而不等酒香釀成,這位貓神仙得了天道之令,需得動身前往人間,這一去不知歸期幾何。他便將滿滿一壇貓兒酒,用仙藤懸掛於月牙之勾。

月圓之際,月牙尖勾徹底消失,貓兒酒晃晃悠悠,掉落至人間,碎作成千上萬滴。待到下個圓月,仙藤會帶著酒壇重新回到月勾之上,如此往複,年年歲歲。

如果是哪隻貓命中有奇遇,在月圓夜聞見貓兒酒的香氣,便能化智成精,脫離凡骨。

自此之後,貓兒們紛紛選擇在夜間活動。直至今天,心細的人類仍能發現,在月圓的暖春,會有一群又一群的貓咪們群聚而笑,對月吟唱。

貓兒——酒喲——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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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諾:第一次聽到有人把聚眾相親說得這麽清新脫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