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數到三
薑昀祺望著裴轍呆住。
車速平穩,一路朝酒店方向。
很長時間,薑昀祺都不知道說什麽。裴轍看上去不像在開玩笑。
到了酒店門口,薑昀祺坐著沒動,神情有些慌張,抓著安全帶問裴轍:“真的嗎?”
裴轍食指點兩下方向盤,隔著車窗朝走來預備泊車的門童打了個手勢,轉頭注視牢牢握住安全帶的薑昀祺:“下車。”
薑昀祺苦巴巴:“裴哥我想回基地——我自己打車回去。”
裴轍看著他,眸色喜怒不辨:“薑昀祺,我數到三。”
薑昀祺垂死掙紮,小聲:“裴哥……”
裴轍神情愈淡:“一——二——”
薑昀祺兔子急了跳牆,飛速鬆開安全帶,轉身就要開門奔出去——
“哢噠。”
裴轍抬手直接鎖門。
腦子頓時劈裏啪啦一陣暈頭轉向,薑昀祺扒著車窗頭也不敢回。
好幾分鍾,車內隻剩薑昀祺一人的呼吸,由急漸緩。
裴轍耐心等了等,見薑昀祺始終縮著腦袋,抵著車窗垂頭不說話,便移開視線,目視前方語速緩慢道:“昀祺,我都食言了。一輩子不原諒你是假的。我現在隻有一個問題。”
“第二次為什麽改變主意去見薑正河?”
薑昀祺一聲不響,一動不動,貼著車門像個掛件。
幾乎有半刻鍾,車內什麽聲音都沒有。
裴轍問完,薑昀祺閉上眼就能想起裴玥在樓道質問的回響。
這不是解釋手機為什麽關機,為什麽會遇見莫名其妙的章隊——隻要前後邏輯通順,合情合理,就能夠說服彼此。
第二次見薑正河,那時薑昀祺腦子裏隻想著一件事:徹底解決這一切。
隻要徹底解決,過程什麽無關緊要。
如果說裴玥的質問讓他下定決心,那之後在裴轍電腦發現跟蹤記錄,隻是堅定了薑昀祺的決心。
——沒有人不想徹底了結這件事。
遂滸、薑正河、大爆炸,這些陰影徘徊在每個人心裏夠久了,像一場空費時日的對峙,筋疲力盡之際陰影再度襲來,除了擊垮與被擊垮,別無選擇。
第二次為什麽改變主意去見薑正河,薑昀祺想說,因為他覺得必須得有個了結。
算是一種答案,也合情合理。
隻是薑昀祺明白裴轍要的答案是什麽。
這個答案與裴玥有關、與跟蹤記錄有關。
與他的私心有關。
他介意裴玥的感受,介意到即使與裴轍在一起也不敢直接與裴玥說。
他介意自己一旦問跟蹤記錄的事,就會使某些情況變得尷尬:我懷疑你利用我。
比起必須得有個了結的答案,薑昀祺更想對裴轍說:這些都不重要。
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已經擁有你的愛。
雖然這看上去離答案十萬八千裏。
薑昀祺安安靜靜做掛件,心裏翻江倒海的時候,裴轍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問題,使得薑昀祺誤會了什麽,最終導致他一意孤行去做一件不計後果的事。
裴轍知道薑昀祺曾經進入過他的電腦,查看過郵件記錄。
但薑昀祺始終不提,毫無保留的信任與依賴讓裴轍糾結這件事變得滑稽。
不斷有車輛駛離駛進,他們停泊超時,已經有酒店方麵工作人員前來詢問情況。
裴轍看了眼時間,打開門鎖,沒再說什麽,隻是問:“餓不餓?去吃點宵夜。”
薑昀祺埋著頭像是睡著。
裴轍摸了摸薑昀祺後腦,下車走來副駕,從外麵打開門,薑昀祺才蔫頭耷腦鑽出來。
去牽裴轍手的時候,薑昀祺特意觀察了下裴轍神情,然後小心攥住裴轍四指。下一秒裴轍反手牽住他,薑昀祺又仰麵去瞧裴轍,嘴角不自覺翹起,笑意漸漸收不住。
其實這些問題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
比起摩擦,更像是鎮靜劑,鎮靜之後再度確認相愛這件事。
酒店餐廳燈火輝煌,頭頂繁複絢麗的水晶吊燈映得餐具都閃眼,一晃一晃的。
博宇發來微信問薑昀祺怎麽還不回來:“我看晏雨都回來了。你在哪?晚飯吃了嗎?”
薑昀祺喝了口橙子汁,回複道:“我哥哥來了,我跟他在一起。晚飯吃了,現在在吃宵夜。”說完隨手拍了張照片過去。
博宇發來白眼的表情。
薑昀祺笑了下,抬頭去看裴轍。
裴轍臨時接了個電話,說話聲不高不低。
薑昀祺猜到裴轍是臨時趕來S市的,但沒想到裴轍今晚就要離開。
“……改四點的飛機……不用。”
裴轍有條不紊地回複,臉微側,鼻梁線條極為優越,薑昀祺盯著看了好久。
電話掛了,裴轍看他一眼:“怎麽了?”
薑昀祺回神:“不能早上走嗎?”
裴轍喝了口咖啡:“還在協調,如果沒有直達飛機,今晚就得走。”
薑昀祺點點頭:“那去睡一會吧?”
裴轍問:“要不要送你回去?”
薑昀祺撇嘴:“不要。”
薑昀祺小人之心,覺得裴轍在揶揄他前一刻膽小到想打車跑。
薑昀祺義正言辭,一字一頓說:“我要跟你睡覺。”
前來更換餐碟的侍者差點拿不住刀叉,一陣清脆。
裴轍微愣,笑著說:“好。”
說睡覺就是要睡覺,隻是薑昀祺某些方麵會不合時宜地缺根筋,所以浴室洗澡的時候見裴轍推門進來,直接詫異道:“我還沒洗好。”
裴轍看著他,修長潔白的身軀沾著細膩泡泡,眉眼清秀,水藍眸子霧氣迷離的,像氤氳靈動的海水,溫順柔和。
裴轍不說話,慢條斯理解著扣子,襯衣下擺不再如往常一樣束好,透出些落拓意味,隻是裴轍表現得太過正經,即使衣著淩亂,也能扮出一副不動聲色的姿態,步步趨近。
薑昀祺早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麽,思緒跟著裴轍潮濕額發走,後來就徑直往下瞧,一眨不眨。
裴轍有意思看著薑昀祺發呆模樣,也沒提醒,抬起薑昀祺下巴接吻的時候,低低笑:“看夠沒。”
薑昀祺搖頭,無比誠實:“沒。”
裴轍笑:“待會再看。”
待會待了好一會。
薑昀祺惦記裴轍飛機,蹲下來給裴轍咬的時候還在問飛機,心不在焉的,有一陣沒一陣。後麵裴轍眼神都變了,拇指用力抹了下薑昀祺淡紅眼角,哄他說改簽了,專心點。
薑昀祺這才態度認真。到了**一邊喝水一邊又問裴轍改了幾點的飛機。
裴轍不說話,拿開水杯去吻薑昀祺,幾下把人吻得七葷八素。等懷裏的人意亂情迷,裴轍岔開話題,不動聲色:“為什麽不能翻舊賬?”
薑昀祺一個激靈,覺得裴轍實在不簡單,老謀深算,興趣頓時大減,蹬著小腿去踹裴轍堅實腹肌。麵頰潮紅,眼眶濕漉漉紅著,大半是氣的。裴轍一把握住薑昀祺腳踝,唇角微掀,撈起細嫩腰肢往下用力貼緊,薑昀祺被激得眼淚直接冒出來:“裴哥!”
裴轍注視薑昀祺的眼神瞬間發狠,黑眸淩厲,像是要把人整個吃下去,抬手毫不猶豫掌摑薑昀祺小屁股,清脆至極的一聲,開口卻沉啞:“誰是你裴哥。”薑昀祺疼得眼淚直冒,身軀卻條件發射貼得更緊。
薑昀祺早就領教過裴轍真正的怒意,此刻比起那時膝蓋快要碎裂的疼痛,簡直不值一提。但眼下場合不對,裴轍打得又是他最敏感脆弱的地方,薑昀祺委屈得不行,張嘴就嗚嗚哭起來。可他又離不開裴轍,哭到最後還是伸手摟住裴轍肩膀。一邊委屈一邊生氣一邊哭。
然而裴轍依舊無動於衷地垂眸注視他,容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會,裴轍俯身將人徹底納入懷中,距離上幾乎嚴絲合縫地貼緊,又深又重的一下,薑昀祺猝然潰敗,身體的反應直接而敏感,藍眸漾著水,神誌飄出去好遠,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差不多有一分多鍾,薑昀祺在裴轍身下瑟縮,如同被澆透的雛鳥,羽翅戰栗,怎麽都掙脫不開,在裴轍懷裏無助又脆弱。
“昀祺,看我電腦的時候在想什麽?”裴轍湊近薑昀祺耳邊低語。
驟然間,如同有人淩空敲了把天靈蓋,薑昀祺霎時睜大眼,但激烈的餘韻讓他找不到正常思路,渾身顫抖得像是要炸開。殘留的下意識在腦海艱難回避這個問題,就像全身陷入沼澤卻又奮力掙紮著想要掙脫。
薑昀祺幹脆大聲哭了出來:“你怎麽這樣啊!我不要了!你走開!裴轍——”被裴轍扣住的腳腕使出全力蹬他,最後還是落在裴轍手心裏。
裴轍看著他,麵無表情。
薑昀祺哭到後麵實在委屈,張著嘴嗚嗚,滿頭大汗。
裴轍知道他看過電腦
——之前薑昀祺想過這個可能,但裴轍太淡定了,或者說,太像回事了、太能裝了。一副從從容容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一麵避重就輕,一麵迂回循進,其實早就一肚子壞水。
太壞了。太壞了。
薑昀祺哭得咳嗽,但裴轍還是握住他腳踝,無動於衷地注視他。像站在陷阱外的捕獵者。
好一會才得到裴轍的心軟。
隻是薑昀祺正在氣頭上,裴轍傾身吻他的時候,抬手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全身都操軟了,一巴掌也軟綿綿的,隻在裴轍麵頰留下潮濕觸感。裴轍倒是直接笑出聲,低低沉沉的。薑昀祺被自己那巴掌驚到了,瞪著雙通紅的藍眼睛,做夢似的瞧裴轍。“裴哥錯了。”裴轍輕聲道歉。薑昀祺抽噎幾下,還是生氣,抿嘴不說話。
裴轍就把人抱起來,小心地動:“昀祺不生氣,裴哥不問了。”薑昀祺縮在裴轍懷裏,頓了頓,一下張嘴哭出來:“你怎麽這樣啊……你怎麽這麽壞!你想不想做啊?不想就算了,你走吧,我要睡覺。”說著就要從裴轍懷裏起來,還沒完全離開,就被裴轍握住腰一點點按下,薑昀祺喘了好一會。裴轍低頭親薑昀祺汗濕的額角:“想的。”薑昀祺被堵得說不出話,想不出別的話,就又開始哭。
鬧了好一會,薑昀祺才不哭。伸手摟住裴轍脖頸的時候,薑昀祺還是有點生氣,咬著裴轍耳朵氣呼呼說:“你真的太壞了。”
裴轍沒說話。
薑昀祺氣夠了才允許裴轍親他。裴轍這方麵倒配合得很好,薑昀祺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好像是在安撫。
但薑昀祺隱隱覺得,這又是裴轍的一種迷惑手段。
類似因為一次突襲而提升的警惕,裴轍耐心地等待下一次警惕落下的時刻。
薑昀祺以為裴轍改簽了,一覺睡到天亮。
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裴轍在身邊,哪想隻有一張便簽,叮囑他記得吃早飯,竊聽器的事不用太擔心,專心比賽。
從頭到尾公事公辦的語氣,詳細周到,像是張會議便簽,而最後一句“裴哥愛你”顛覆全局,愛意傾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