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楊豔本來要去接她的女兒下課,在路上隻覺得強光一閃再次睜眼就已經身處這個詭異的地方。

她不相信自己死了。

即使前不久花臂就死在她麵前,她依然對此境地抱有一絲幻想。就好像一腳踏在半空,有種荒唐的不真實感。甚至覺得可能這一切都是騙人的,下一秒就會有導演跑出來大叫:沒想到吧你們被騙了!

可是直到此刻,被那小女鬼看似輕柔實則像鐵鉗一般的手抓住腳,一股子刺骨的冰冷由接觸的地方一路燃燒上來,仿佛它抓的不是腿,而是她的心髒。

隻要它再用力一點,就可以抓爆她的心髒!

瞬時,鋪天蓋地的絕望湧上來,無數的聲音在耳邊叫囂——你要死了!

她不要死!

楊豔全身不可抑製的發抖,麵上毫無人色。心中隻堅定這一個念頭。

她還得去接她的囡囡下課!她不能死!

就好像是感應到她的想法一般,腦內突然傳來叮的一聲。

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麵板。

【玩家:未命名】

【覺醒天賦技能:母愛是偉大的!】

【備注:臨死前還心心念念自己的孩子,是多麽偉大的一份愛啊!但感情從來不是對等的,它多愛你?誰知道呢。】

隨著麵板上資訊一起出現的,還有那隻小女鬼的話:“算了,這隻是試玩一局,下次再正式開始好了。”

楊豔一愣,不敢置信地低頭,她這是逃出生天了?!

小女鬼還在抓著她的腿,但是冰冷的感覺已經無隱無蹤。

它的眼神中滿是怨毒與不甘,恨不得用眼睛將她扒皮連著血肉吞下。雖然口中說著放過,卻仿佛十分不情願放過她,隻可惜被什麽不可抗力給阻止了。

最後還對她甜甜一笑:“阿姨小心,下次再被我抓到——”說完,還舔了舔嘴唇,“就沒這麽好運了。”

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又是不一樣的場景。

包括夾克男在內的幾個老玩家都對了個訊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直到小女鬼轉身走了,楊豔才敢將自己憋了許久的一口氣呼出來,切實感受到死裏逃生四個字的意義。支撐到現在的雙腿突然間就失去了作用,隻得兩隻手緊緊握住右邊的胳膊,才得以讓自己沒直接癱坐在地上。

猝不及防間,就聽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我說大姐,你能不能鬆開點。”張超一臉忍痛。

這話一出,驚得楊豔一把將他的手甩開,而後跟瘋了似的,不停地道歉。

也讓他吸引了在場眾人的目光。

“……”至於嗎,是我疼又不是你疼,嚇得跟被鬼撓了似的。但隨即想到這位還真的剛剛鬼手逃生,於是又咽下了口中的抱怨。

“行了行了,沒事了。”張超見狀也不好再追究,隻好大度地當做沒事,然後在心裏齜牙咧嘴的揉著胳膊。上麵有好幾道月牙印子,更是紅紫一片——姥姥的,真是疼死他了!這女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哪來這麽大的力氣。

揉著揉著,突然發現白言不知什麽時候把他的手鬆開了。

而一邊的夾克男也說話了:“不用牽著了,我們先回房間。”

回房間?那遊戲怎麽辦?

張超愕然抬頭,眼角下意識飄向了小女鬼它們,卻發現它們早在他說話時就走了。

“怎麽回事,遊戲結束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沒人回答他,人群都在默默往回走,張超左右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可還沒等眾人走幾步呢,身後突然傳來小女鬼的聲音:“哥哥,留下來陪我玩吧。”

這聲音仿佛是驚雷在他們耳邊炸響。

不是都結束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張超欲哭無淚的在心裏念了句:阿彌陀佛,上帝保佑。

才敢轉身看向身後。

那小女鬼正牽著白言的衣角,仰頭看著他,還可憐兮兮的搖了搖,活似一隻被拋棄的幼犬般無辜,但這隻幼犬眼中閃著的卻是不懷好意的光。

小女孩的去而複返,眾人反應不一。

楊豔反應最大,被嚇得直接癱坐在地上,就跟正被鬼抓著的是她似的。

夾克男等老玩家都不動聲色的後退,彼此之間都有了共識——這是小女鬼不甘心到嘴的肉就這麽飛了,回來重新叼肉來了。

而“肉”是怎麽想的呢?

白言卻不像小女鬼想象中那般大驚失色,聞言隻是一撩眼皮,看了眼它身後的那片黑暗,又轉向小女鬼那隻滿是鮮血,指甲中都是汙垢的手,然後……

露出一個微笑:“不要。”拒絕地幹脆又利落。

“……”看著這氣定神閑的樣子,小女鬼簡直懷疑他是不是忘記自己是誰?

而且他不是應該被恐懼凍僵了嗎?小女鬼壓下疑惑抓緊了白言的衣擺,不依不饒:“哥哥陪我去吧~”

白言依舊和善:“乖,把手放開。不然哥哥就把它一根根掰下來。”

“……”

在眾人驚愕又呆滯的眼光中,小女鬼怔愣半晌,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轉頭眨眼之間沒入了黑暗。

“???”這是……跑了??!

向來都是鬼嚇人,還從沒有過人把鬼嚇跑的!

白言卻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還不緊不慢地拍了拍被小女鬼抓住的那片衣角,露出嫌棄的眼神。

“臥槽……”張超忍不住感歎。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夾克男的再一次催促:“快回房間。”

房間內,幾人各自占著一個角落,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夾克男充當起了領導者的身份,率先開口。

“恭喜諸位成功活了下來。”他先是做了個簡短有力的開場白,期間還有意無意地掃過了楊豔和白言,“但是,我們依然沒有離開這次的副本。也就是說,我們沒有通關。”

“目前來說,這次副本的未知性較大,我們不知道它的規則以及通關條件。”

“換言之,就是我們對這次的副本一無所知。”夾克男麵無表情。

“哦,除了那個充滿童趣的小遊戲。不過我想你們應該不想再體驗一次了。”畢竟再一次,可能就是人生的最後一次了。

“……”

在眾人的沉默中,他接著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們現在能悠閑地站在這,絕對不是遊戲好心給我們休息。我們需要利用這段時間去尋找一些線索。當然,如果你們有什麽線索或者疑惑,現在也可以說出來,大家討論。”

說完,夾克男就不再說話了,而是退開一步掃視眾人。

沒多久,就聽到一道顫巍巍的聲音響起:“我,我有線索。”話音一出,眾人都看了過去。

楊豔身子瑟縮了一下,才將一直埋在口袋裏的手拿了出來。

張開手心,裏麵是一張被汗水濡濕的紙條。

【遊戲:梅花梅花幾月開花?】

【孤兒院裏,幾位可憐又可口的小朋友們終於盼來了玩伴,他們開心的玩起了召喚遊戲。】

【噓~安靜點,花開了,她就來了。】

【通關:一次遊戲為一天,活過三天】

備注:小朋友們要乖乖玩遊戲,不可以犯規哦~

不需要他們尋找,遊戲就貼心地直接把通關條件送到了他們麵前。

但在場眾人沒一個臉色是好看的。

“召喚遊戲是什麽意思?”存在感極低地倒黴男艱難發聲。

夾克男的臉色也十分難看。在鬼故事裏玩召喚遊戲,召來的絕對不是什麽友善大姐姐。加上那四隻小鬼,這可就變成雙boss的遊戲!

新手遊戲難度什麽時候這麽大了?簡直是把新手往死裏整啊!

他目光掃過眾人,產生了懷疑。

沒有人回答倒黴男的問題,但他顯然自己猜到了答案,本就頹廢蒼白的臉上更添絕望,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能自由行走的死屍。

“既然如此,各位也別藏著掖著了。”夾克男火速調整了通關策略,他看向楊豔,“介紹一下你自己。”

楊豔一愣,不知道為什麽在這關頭要來個自我介紹,也不明白為什麽第一個挑自己,但還是順從地開口:“我叫楊豔,是一個全職媽媽,我有一個六歲大的孩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夾克男打斷。

“其他的不用,就說說你有什麽能力就好。”誰要知道別的,又不是相親。

能力?她可以將家裏打掃的整整齊齊、也可以迅速把哭鬧的孩子哄睡著……但這些顯然對於現狀派不上一點用處。可除了這些,她還有什麽能力呢?

楊豔陷入了沉思,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先前小女孩抓住她時,她腦海中的聲音。

她躊躇著將那她所聽到地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夾克男和其他的老玩家眼睛一亮,他鼓勵地點點頭,還好心解惑:“你的這個能力,在遊戲中稱為彩蛋,是它送給每一位玩家的獨一份禮物。依個人情況而定。看來你的能力就是在小孩鬼中有一定的好感度。”

據說也與每個人的能力息息相關,比如有人的彩蛋是“順風耳”,那麽他活著的時候聽力一定很好,或者是個聾子。也可以說彩蛋是每個玩家初期賴以生存的底牌。但這種事,就沒必要跟這些新人說了。

夾克男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便點點頭,直接跳過了隔在他們之間的張超問白言:“你呢?”

白言抬頭看向他,微一挑眉:“我叫白言。”說完就沒詞了。

他還帶著那頂鴨舌帽,此時大半張臉都藏在了陰影中,看不清表情。雖然隻報名字的行為有些不配合,但大家想到他剛剛才嚇哭一隻鬼,也都選擇性的不計較了。

隻是夾克男還有點不甘心,覺著這個叫白言的年輕人的彩蛋肯定不得了,不然沒有理由那個小女鬼會跑。總不可能真的是被嚇的吧?那可真是遊戲到目前以來最大的笑話了。

“白……”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張超打斷。

“我叫張超,是個富二代。以前也玩過一些密室遊戲。”張超就在白言旁邊,他沒注意到羅安的話。他之前為求刺激經常去玩密室逃脫的遊戲。

“……”夾克男跟看棒槌一樣看了他一眼。但既然話被打斷了,也不再追問,之後總會有機會的。

順著逆時鍾的方向,眾人都介紹了一遍自己,但幾乎都采取了白言的方式,當然,沒他那麽簡略。顯然不想跟這群根底不明的人說太多。

這下子楊豔的表情就不太好了,不過她也不敢說什麽,隻默默地忍了下來。

最後一個輪到了夾克男,他說了一模一樣的開場白:“我叫羅安,已經通關了兩輪遊戲。”在大家認為他已經說完的時候突然話鋒一轉,“我有一個道具。”

目前還沒有人擁有、或者說坦白自己的道具。

“這個,是個替身玩偶,可以頂替一次鬼魂的隨機標記。”羅安捏著胸前的唐老鴨。

要知道,有時候鬼挑人就跟狼人殺裏狼人第一晚決定殺誰一樣。這時候就能體現出一個人的運氣了,有些人運氣不好,一上來就成了那個被選中的幸運兒,這得跟誰說理去?這個道具,可以說是所有非酋的救星了!

連白言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它的代價是什麽?”中年男子,也就是呂棟問道,眼中是掩飾不住的貪婪。

這可是道具啊!在遊戲中隻有高級通關才能得到的獎勵。雖然係統中也有人賣,但對於他來說隻有看一眼的份。

羅安淡淡瞥了眼他:“我說出道具,隻是在展現我的誠意。”怎麽可能主動跟他們說使用道具的代價。

這麽一出,他也成功奠定了在這個團隊中領導者的位置。

接著便是行動指派了。

“我們想要活著渡過接下來的兩天,必須得主動出擊,找尋線索。”不能隻龜縮在房間。

羅安看向窗外,此時已經透出微微的光。

“時間不多了。我們分三組去找線索,這座房子的一樓、二樓、以及房子外麵。如何?”

其他人都沒有意見。

他便分配了人員。

一樓是楊豔跟那個不怎麽說話的女人。女人叫董柚,也已經通關過一場遊戲了,算是資深者。

二樓則是中年男子呂棟跟倒黴男,也就是高午。

而他自己,與白言,以及張超一起去房子外麵。

雖然已經是白天,但天空依舊是一片霧蒙蒙的灰暗,除了用圍欄圍起的院子中還有點光亮,外麵則如同黑洞般空無一物,看久了好像視線都要被吸進去。

大門上的吊燈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照著下方的人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