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二合一
林沉玉並不急著回答蕭匪石的問題, 她並不喜歡在他麵前陷入被動。
林沉玉走向前一步,聲音篤定,反過來聊他:“你變了。”
蕭匪石卻未曾後退, 或者說他從來不會後退。
哪怕是被林沉玉當街揮劍斬下去, 他也絕不躲閃——如今他們隔的太近,林沉玉重新看見了那?一劍的痕跡,他臉上留下的淡淡疤痕。
蕭匪石麵色冷淡:“我是誰,過去什麽?樣子,現在什麽?樣子, 與你何幹?”
他寬袍大袖下,小拇指微微縮了起來。
*
少女時期的蕭匪石, 是害羞而?不善言辭的, 每次妹妹蕭緋玉想要什麽?衣裳糕點玩具, 都會大聲說出來,纏著?林沉玉給她買。
林沉玉總是會詢問姐姐:“你想要嗎?”
蕭匪石總是搖搖頭。
可有一次, 林沉玉注意到,她拒絕的時候,掩在袖裏的小拇指, 會不自然的縮起,似乎在壓抑自己, 顯得?頗為委屈。
於是,那?次, 林沉玉便買了兩件玉佩回?來, 給了蕭匪石,少女呆呆的看著?她, 捧著?玉佩,細不可聞的道了句, 謝謝。
她很喜歡那?個玉佩,睡時掛在床頭,白日係在腰間。
後來,玉佩被蕭緋玉無意打碎了,林沉玉再要給她買時,她將碎玉佩毫無眷戀的丟進江中,深深瞥了眼妹妹的閨閣,漠然道:
“弦月容易合,破鏡無需圓。”
林沉玉拗不過她,可總算明白了一件事:蕭匪石感?興趣的時候,小拇指會輕輕縮一下。
*
所以她大膽猜測,蕭匪石對自己的過往,其實很感?興趣,她遂道:
“我們過去是很好很好的親友。一同長?大,青梅之交。你是個很溫柔的人?,疼愛妹妹,和?睦鄰裏,害羞時容易臉紅,大家都很喜歡你。”
蕭匪石的耳垂騰的一下紅了,鮮豔欲滴。
可他的麵色卻冷峻起來,陰影霾住的黝黑的眼裏迸發出殺意。
沒有男人?喜歡被人?用?這種?形容誇讚。
“後來呢?”
他問後來。
林沉玉麵上笑意淡去:
“後來,你去了宮裏,做了太監,做了帝王的屠刀,大家對你怨聲載道,可我知?道,你是替顧螭背的罪名……你心裏仍有良善——至少你救了我爹娘,護住了林家。”
“後來呢?”
他又問後來。
林沉玉麵上笑意消失殆盡:”再後來,便是現在的你了。”
兩個人?沉默對峙,秋風起,她的眼如秋水明朗,他的眼似溟海深沉。
她透過他的眼,似乎想尋找過去的蕭匪石;他透過她的眼,看見的卻是現在的自己。
“對,本督就是在問你,現在的我是怎麽?樣的?”他挑眉。
林沉玉看著?他嘴角一抹淡紅酒痕:
“你以前是不會喝酒的,衣著?樸素,居家儉樸,現在完全顛了個性子,酗酒無度,華飾衣裳,虐殺自己的下屬,將屍首燉湯賞賜眾人?,說句冒犯的話,現在的你,和?修羅惡鬼有何區別?”
蕭匪石聞言,不怒反而?笑了,一個常年陰鬱著?臉的男人?,笑起來讓人?莫名瘮得?慌。
他轉過身,又回?頭半覷著?眼,含笑瞧她:
“有沒有一種?可能,林小姐,過去的我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住,收斂了爪牙。而?現在的我,才是最?真實的蕭匪石呢?”
*
他失去了記憶,心上的枷鎖也哢噠一聲落了地,所有的惡意被毫無保留的,一點一點的釋放了出來。
而?在此之前,束縛住內心的枷鎖是什麽?,蕭匪石不想知?道,也不願知?道。
也許他內心早有答案,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他隻是用?指腹輕擦了擦唇邊的酒痕,不鹹不淡道:“我的問題沒了,如你還?有問題,不妨坐下,陪我用?完膳再說吧。”
他今天心情頗佳,願意陪她好好說話,吃頓飯。
*
蕭匪石素來隻會一人?用?膳,因此房內唯一個青玉食案,兩人?對坐。侍女跪著?獻上膾炙珍饈,金盤玉碗,林沉玉掂了掂筷,是象牙做的,又看見那?烤肉,微蹙了眉。
蕭匪石眸光落在她眉間,暗了暗,用?筷子夾了塊烤肉,丟在地上:
“今兒誰燒的菜?”
他語氣?平淡,可侍女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發顫,冷汗濕透羅衫。
“督公,是灶房的廚子們獻上的炙肉……”
林沉玉持筷,打了打他的筷子:
“督公不是愛吃炙肉嗎?廚子也是按著?您的喜好上的膳,何必和?一個侍女過不去呢?”
蕭匪石愣住了,對啊,他平素是喜歡炙肉的,那?他為什麽?看見了,會心煩意亂呢?
他不解,扶了額。
趁著?他愣神機會,林沉玉趕緊屏退了侍女,侍女感?激的回?頭,看了她一眼,仿佛撿了條命一般離開了。
*
無人?伺候他,林沉玉隻得?自己給他布菜,蕭匪石投桃報李,也給她添了碗肉湯,薄薄的肉片,燉的酥爛,人?參草藥做配,喝起來香甜可口?。
林沉玉有意無意的提及金丹,道:
“督公那?金丹,可是從玉交枝手裏得?的?他可不是個善茬,那?金丹裏恐有毒物,之前林某遇到一個人?,服用?玩金丹暴虐成性狂躁殺人?,可見此丹流毒之甚,若遺禍到民間,恐怕難以收拾殘局了。”
蕭匪石嗤笑一聲:“所以,你是打算勸我收手嗎?未免太天真。你告訴我,除開販賣金丹開設賭場外的暴利外,我拿什麽?去填補你爹娘每個月數萬銀的軍餉空子?”
此事屬實,林沉玉不得?不低頭,她承諾:“勞煩督公籌謀多時,我會寫信給我爹娘,從此督公不需辛苦,我自己去籌款。”
“你籌,你拿什麽?籌?”
蕭匪石擱了筷子,他向來吃的不多,冷淡道。
“和?你無關。”林沉玉也不是沒脾氣?的。
蕭匪石嗤笑一聲:
“你似乎還?囿於過去,林小姐。你覺得?現在的我,還?是在單純的給帝王賣命,給你爹媽運籌嗎?”
人?總是得?為了自己的,他也不例外。過去的蕭匪石是怎樣的心理,他不得?而?知?,可現在的他,就是這般模樣。
他賣金丹,已不單純是為了別人?了。
蕭匪石站起來,俯身看向華山群巒,山峰疊翠,錦屏秋來,他就那?樣站在這裏,背著?手,看向華山最?高的巔峰。
他在下意識的往高處看。
人?往高處走,是一句亙古不變的真理,可蕭匪石已位極人?臣了。他在看的高處,是哪裏呢?
此刻的林沉玉隻覺得?窺見了什麽?天機秘密,背後發涼。
她聲音晦澀:“你千萬不要做錯事,蕭督公,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不如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
蕭匪石回?身,虛虛的靠在欄杆上,吹著?風,幾縷青絲漏下簪風,逶迤肩上。
他嗤笑一聲,甩開袖子。
人?世間,是沒有貴賤之分的,一人?之下的他和?人?人?可欺的綠珠並無二異。在那?唯一的巔峰之下,人?人?皆是魚肉。
林沉玉震驚的看著?他空空****的手臂:“你!”
她太過震驚,以至於打翻了湯碗,肉片掉落裙上。
蕭匪石翻下袖子,走過來,用?筷子夾起肉,喂到她嘴邊。他低眉頷首,竟有絲說不出的溫柔,依稀少年時蕭家姐姐的模樣。
林沉玉有一瞬恍惚。
“這可是本督的肉,我親自調和?的肉羹,就這麽?潑了,未免可惜。”
林沉玉瞳孔豎起,下意識捂住嘴,猛烈的咳嗽出來,她恨不得?把胃嘔空,直咳到嘶聲力竭,眼淚自眼角留下。
蕭匪石丟了筷,靜靜的看著?她,不說話,隻是倚著?欄杆吹風。
黑雲壓城,群山不語,似是山雨欲來前的寧靜。
*
林沉玉起身,少女眼角緋紅,豔□□滴,麵容卻冷肅到極點。
“你當真要這樣一錯再錯下去嗎?”
“孰又是對,孰又是錯呢?你們總覺得?我是錯的,可林沉玉,那?你又敢說,你的行為是對的嗎?”
林沉玉麵容不變,她雖不是君子,可言行舉止,恪守爹娘教誨,自入世來,磊落光明,坦**而?行,不敢有一言輕慢於人?,不敢有一行欺辱於人?。
不輕人?命,寸草皆惜。
她堅定道:“磐石不轉,吾心不移。”
蕭匪石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兩個人?,都是十分堅定的,誰也不能說服誰,這樣的情況,一般隻有讓外人?來定奪,孰對孰錯。
他擺擺手:“送客。”
*
林沉玉推開房門,看見了沉默站著?的葉蓁蓁,她冷硬的麵容微緩過來,隨和?道:
“我們走吧,先安頓好你,休息休息……”
葉蓁蓁輕輕嗯一聲,跟著?她離開。
林沉玉是從不會防備站在自己背後的人?,因為唯有朋友,才能站在她身後。
“噗!”
直到利刃刺破肌骨,劇痛從肩上傳來,她才怔住,看著?胸口?處刺出來的劍尖,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去。
葉蓁蓁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好似在看著?陌生人?,她秀美的麵容有些扭曲,嘴唇不停的顫動。
地上的金丹瓶已經空了,她將金丹全部吃掉了。
為了報仇,她甘心丟棄了靈魂,淪為了蕭匪石的奴隸。
蕭匪石站在門口?,不驚不懼,好似他已預知?了一切。
“看來你已做出了決定,站到了本督這邊,很好,葉小姐,你的理想會實現的,本督絕沒有錯。”
*
林沉玉癱跪在地上,捂住被捅穿的傷口?,高俏的馬尾無力的垂落,長?發披散下來,逶迤隨塵,好似哀鶴困於網,椎心泣血,淒美不已。
“隻要世人?的欲望還?在,正直便是錯誤的。”
蕭匪石蹲下身:“你輸了,林沉玉,你輸的徹徹底底。你所有引以為傲的美行懿德,一無是處,分文不值。”
“不,錯的是你,不是我!”
林沉玉掙紮起身,脊梁挺的筆直。她封住自己的穴道,總算恢複了氣?力。
蕭匪石饒有興致的看著?她掙紮。
掙紮有什麽?用?呢?
她單手捂住傷口?,顫巍巍舉起劍,對準了蕭匪石,他並不躲閃,直負手而?立。
下一瞬,劍尖為人?挑落,有人?護住了他。
她丟了劍,怔愣的看著?來人?。
燕洄眼眶猩紅,橫刀相?向。
*
燕洄已褪下來時衣袍,改換了飛魚官袍,蟒蛇盤踞,魚鰭魚尾,細看來有一股詭異之感?:
似龍而?不能翱翔九天,類魚卻不能踴躍百川。
葉蓁蓁背叛了她,燕洄也對她橫刀相?向。
林沉玉喉頭哽咽,心中苦澀。
“你看,哪裏有人?站在你那?邊?大家都懂得?選擇。你是錯的,林沉玉。”
蕭匪石拍拍燕洄的肩,以示嘉獎:“我困了,殘局就交與你了,燕洄,你是本督最?得?意的部下,你應知?道如何做。”
燕洄渾身一顫,隻咬緊牙關:“恭送督公。”
*
“燕洄!”林沉玉著?急開口?,似乎想喚醒他。
“你走吧,金丹的事,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他低聲道。
林沉玉愣住:“你答應我徹查金丹,銷毀它們的,它很危險……”
“不要多管閑事了,林沉玉!”
燕洄幾乎是沙啞著?聲吼出聲,吼完又自覺錯了,壓低聲音急切到:“這些和?你都無關係,不是嗎?你因為多管閑事,已經丟了爵位,聲名掃地,還?不醒悟嗎?林沉玉,老老實實做你的大小姐不好嗎?為什麽?總要多管閑事呢?”
他近乎絕望道:“更何況,你管不過來的,金丹已經蔓延到了武林,這次武林大會得?勝之人?,能得?到皇上召見,大家都想奪魁,他們哪怕知?道金丹的害處,也毫不猶豫的買下,紛紛吃下。
“眾生業力如此,大家都在追逐欲望,你何必蹚渾水呢?”
他自嘲的指著?自己:“你救了我,可你改變的了我嗎?徒勞無功的。林沉玉,我承認你高義令人?敬佩,可在眾皆逆行,你向前走,反而?是錯的。”
“你是錯的啊……”
林沉玉定定的看著?他,依舊是那?句話:
“磐石不轉,吾心不移。”
燕洄狠下心來,他用?平生最?冷漠的語氣?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會再收留你,你自行離開華州。”
“好。”
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既然燕洄做出了選擇,所有多餘的言辭隻是廢話,她尊重每個人?的選擇。
林沉玉抬眸看他,溫和?依舊:“那?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燕洄渾身一顫,咬緊牙關不語。
說罷,她轉身離去。
鮮血浸染了衣袍,她背後那?血淋淋的傷口?,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暴露在燕洄眼前。
燕洄瞳孔縮起,心都揪了起來,他丟了刀,伸手想去觸碰她,可她已經走了。
刀啷當一聲落地,林沉玉聽見,屋子傳來少年壓抑的哭聲。
她從來沒有看見他落淚,哪怕被蕭匪石推落懸崖,他也不曾哭過。
可此刻,他哭了,哭的那?樣徹底。
*
林沉玉落寞的走到街上,下雨了,她沒帶傘,就這樣走在屋簷下,她傷的實在狼狽,一路惹得?眾人?偷看。
“那?個大姐姐受傷了。”
“孩子,那?一看就是喜歡打架鬥毆的遊俠兒,你要遠離這種?人?……”
林沉玉苦笑。
華州城這樣的大,可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她似乎總是把自己搞的很狼狽,在延平也是,在華州也是。
她做錯了嗎?
為什麽?大家都說她錯了?
林沉玉到底隻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她也會迷茫,看著?雨水滴落到掌間,她伸手,問雨滴:“你覺得?我錯了嗎?”
雨滴似乎也很糾結,在她的掌心打了幾個轉,呲溜一下鑽進她的袖口?。
嘶,有些冷……
她瑟縮了一下,忽有個小女孩大著?膽子靠近她,手裏拿著?個包子,遞給她,怯懦道:“下雨了,姐姐受傷了,我娘問你……要去我店裏休息一下嗎?”
她看著?白白的包子,又看看慈眉善目的包子鋪老板娘,熱騰騰的白霧,煙火味十足,她忽笑了。
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接過包子,從懷裏掏出兩個銅板給她:“謝謝你。”
小姑娘一溜煙跑回?去了,把銅板丟進錢匣裏,仰著?頭對娘親道:“那?個姐姐好奇怪,她摸摸我的頭說,看到我,就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從來都沒有錯……”
*
林沉玉漫無目的的走在華州城裏,好似孤魂野鬼。
她要離開?還?是留下?離開又要去哪裏?留下又要去哪裏棲身?
胸口?的傷愈發疼了……
她有些恍惚了,可她還?沒有找到歇息的地方。
忽然,一把大傘撐開在她頭頂,擋住雨滴。
*
男人?結實滾燙的懷抱擋住她的去路,往上看,寬厚的喉結,麥色的肌膚,俊朗不羈的五官,滿是關懷和?不滿的眼。
是海東青。
“格老子的,出個門你怎麽?給自己整成這個模樣!給我爬到背上來,我背著?你趕緊回?去!”
雨嘩啦啦的下,他劈頭蓋臉一頓罵。
林沉玉眨眨眼,頭發濕漉漉的很是狼狽,莫名有些可憐:“回?不去了,燕洄已經和?我割席,唯一剩的兩文錢也花完了,我現在已無家可歸了。”
海東青呼吸一滯:“奶奶的,你怎麽?混的跟喪家犬似的,服了你了姑奶奶!”
林沉玉吸吸鼻子,打個噴嚏。
海東青猶豫片刻,似乎下定決心:“喂,你……要不要跟我去丐幫?”他斟酌著?語句,有些語無倫次:“丐幫雖然很窮很破,可你別嫌棄,我認識的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窮是窮了點,哎呀,你來不來,我是幫主?!我封你做二把手,我罩著?你啊!”
她趴在他肩上,男人?寬厚的背,結實而?可靠,溫熱的體溫傳給她,她身子漸漸暖了一些。
她問:“你說我有沒有做錯?”
“錯什麽?錯?你個爛好人?怎麽?會這麽?想,誰說你錯了?老子把他牙打爛!”
“燕洄……”
海東青沉默了一會,咬牙切齒:“不怕官,就怕管。我不太好打他,你等著?,我晚上帶著?小弟給他套麻袋裏打一頓。”
林沉玉噗嗤一笑:“算了,他已經夠痛苦了現在。”
自己到底有沒有錯呢,她心裏是有答案的,無論別人?怎麽?說。
似乎有人?在靠近,林沉玉朦朦朧朧的抬眼,看向雨中。
張姑娘撐著?傘兒,朝她招手,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自己身邊,擔憂的捉住她的手:“林姑娘……”
不僅僅有張姑娘,還?有綠珠,還?有小茉莉,還?有美人?蛇和?穿山甲,她們都在看著?她,海東青三兩句說了情況,張姑娘毫不猶豫道:“我跟姑娘走,照顧姑娘。”
綠珠點點頭:“侯爺高義,綠珠生死相?從,生活瑣事,綠珠自當悉心伺候您。”小茉莉也點點頭:“我也跟著?您,照顧您,姑娘睡不著?,我就給姑娘讀千字文哄您睡覺,茉莉好不容易終於背會了的!”
美人?蛇嬌媚扭腰:“我也去我也去,長?夜漫漫,我能給您暖床嘛~”
林沉玉別開眼,耳根有些發紅。她覺得?心裏暖暖的,摟緊了海東青的脖子,笑道:
“走吧,海幫主?,帶上我們這些小的,去看看你的地盤?”
“看就看,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不過……你可別嫌我窮啊。”
*
雨幕中
“放開我!我師父受傷了!你讓我去見她!你放開我澹台無華!”
少年在茶樓雅間裏上,紅著?眼看著?林沉玉,他被白發青年按住,動彈不得?。
顧盼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孤零零的走在路上,走了一路,在街中時被海東青背起來,到了街尾,那?麽?多朋友圍繞住她,簇擁著?她。
好似涓涓細流,一路蔓延生長?,匯成小河。
顧盼生沉默下來。
澹台無華終於放開他:“殿下冷靜下來了?”
少年喘著?氣?,不說話。
澹台語氣?平淡:
“你要相?信她,她沒有錯,她也永遠不會孤獨。”
她永遠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顧盼生哼一聲,掀開衣擺坐下:“不用?你說,我知?道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永遠不會錯。”
他似乎忘了,幾個月前,自己還?在心裏嘲笑林沉玉是個傻子。
澹台歎口?氣?:“既你冷靜下來,我們便言歸正傳,如果我預料的沒錯,三天後,顧螭親臨華山,觀賞群雄登天階之日,便是蕭匪石動手之時。”
顧盼生冷笑:“顧螭不足為懼;蕭匪石手裏有錦衣衛,和?中蠱的武林群雄,是我們的勁敵。而?唯一的變數隻在這裏。”
少年修長?的指尖利落的劃過桌上地圖,目光幽深:“兩日前,我已將霍遲的死訊傳出去,霍逐寇駐軍在向東百裏的潼關,若我猜的沒錯,他應該接到噩耗了,三日後,他也會帶著?府兵趕來。”
“霍逐寇本就和?蕭匪石不共戴天,現在又添殺父之仇,自然和?他抗衡,若能得?霍家相?助,我們便有十成勝算,保住華州。”
他對於華州並無任何感?情,可他不想看見林沉玉難受。凡是林沉玉想要的,他都會拱手送給她。
林沉玉想要一個平安的華州,他就必須保住它。
澹台無華曲起手指,輕扣桌麵,搖搖頭:“你沒有接觸過蕭匪石,不了解他的可怕之處。”
顧盼生微愣。
“林沉玉可以團結人?,他也可以,或者?說,所有心懷欲望的人?,都會淪為他的助力。哪怕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澹台眸光淺淡:
“因此,殿下最?好還?是做最?壞的打算,那?就是,蕭匪石和?霍逐寇,會合縱齊心,毀了華州城。”
“我言盡於此,接下來,就看殿下如何籌謀了。您不用?擔心焦慮,因為林沉玉早就將破局的答案告訴了您。”
“您盡可相?信她,因為她是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