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情的計劃、步驟,都是一點點按照宇文施麟的想法來的,沒有絲毫偏差,可是他卻萬萬沒有料到,沈廷竟然沒有那麽好糊弄,他到底是怎麽看出自己也參與其中的?

難道是扮豬吃老虎?真是好深沉的心機,大家竟都看走了眼。

但隻憑榮招妹的片麵之詞,並不能斷定他就是有罪的,宇文施麟大喊著自己冤枉:“承使,我是無辜的啊!”

沈廷置若罔聞,甚至還有閑心看自己修剪圓潤的指甲,就算宇文施麟叫再淒慘,他都忍著不做聲。

他實在想不通這些彎彎繞繞,宇文施麟在這件事裏到底扮演怎樣的角色他不得而知,榮招妹說得是真是假他也分不清。

但是多年的宮鬥劇不是白看的,蕭樂的叮囑他也沒當耳邊風。

但凡出事,在宮裏牽扯進其中的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怎麽就那麽巧,宇文施麟突然來拜訪,又怎麽那麽巧,就連專門試菜的宮人都不確定,他一口就能嚐出裏麵摻了腳魚?

寧肯殺錯也不能放過,況且宇文家沒一個好東西。

原本他以為宮裏還是有好人的,比如榮招妹,再比如宇文東奕,但榮招妹平常看著柔柔弱弱可憐巴巴的都能害他,更別提別人了,今後這宮裏,他是一個人都信不過。

一盆摻著腳魚湯的莧菜鯽魚湯,都分給了榮招妹和宇文施麟,兩個人趴在地上,不顧形象地扣著嗓子眼兒催吐。

“來人,將他們兩個都拖去冷宮。”沈廷示意宮人將二人拖走,他真是一刻都不想看到這兩個人。

宮人們應聲而動,宇文施麟隻以為被灌下魚湯就是最壞的結果,不料沈廷敢囂張跋扈到如此地步,沒有證據便要將他關進冷宮。

二人的喊聲響徹了兩個昭陽宮,被拖著扯著才出門口,就被人製止了。

“放肆!”徐青鳥命人將榮招妹和宇文施麟放開,轉頭看向沈廷:“這後宮何時輪到你沈承使當家?本君還沒死呢!證據可在?證人可在?事情當真調查清楚了?發落侍君到冷宮這麽大的事你是招呼也不打,可曾回稟太後與我?”

徐青鳥平日裏高高在上誰都瞧不起的樣子,沒想到竟然管起這等閑事。

榮招妹以為遇見了救星,連連向他討饒,徐青鳥不勝厭煩,命人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下去拖到一邊。

倒不是徐青鳥想管,也不是他想為這兩個人撐腰,隻是他上次被沈廷推入池塘的仇還沒報,所以心懷怨念,刻意與沈廷對著幹罷了。

徐青鳥問得條理清晰結構嚴謹,沈廷愣了一瞬,心想不愧是男主,連和人吵架都有條有理的。

他望著徐青鳥身後烏壓壓的人,看來其今日是有備而來,特意來找他吵架的,像是必定要把上次丟的場子找回來。

他舌尖頂了頂上顎,就算徐青鳥在這本書裏是男主,他也絕不允許自己被壓一頭。男主怎麽了?他還是穿越的呢。

“徐側君上次的琴修好了?這麽快就出來多管閑事了?還管到老子頭上了!

人證在物證也在,地上擺著呢,掐著你那兩個鋥明瓦亮的大眼珠子不會自己看?瞎了還是殘了來問我?

不說榮招妹已經承認是他給我放了不該放的東西,就是他不承認,這東西是他經手的,今天他也得給我滾去冷宮。”沈廷對著和徐青鳥嗆聲。

徐青鳥氣得雪白的麵頰緋紅:“你粗俗無理!即便榮侍巾有錯,又與宇文侍巾何幹?”

沈廷左右看了看,見那門閂甚是可觀,一麵回應徐青鳥:“我看他不爽不行?兩個都不是什麽好鳥。”

一麵要溫書拆下來遞給他。

他放在手裏轉了一圈,覺得很趁手:“我也不想和你多費口舌,我數個數,你們要麽走,要麽咱們就打一架。”

“胡鬧!這宮裏哪有動手的?還要不要體麵了?”徐青鳥嗬斥,簡直不可理喻,沈廷是怎麽說出這樣的話的?

“你要體麵我不要,我流氓。”看徐青鳥還繃著一張臉,沈廷繼續笑道:“誒,就是這蛋馬上就需要我孵化了,我若是傷了殘了,小太子小皇子恐怕就,嘖嘖嘖……”

徐青鳥腦子都轉不過來了,簡直無厘頭,這宮裏的爭鬥哪個不是唇齒交鋒,占一個理字?八百年裏就沒聽說後宮哪兩個侍君為了爭高下帶人聚眾鬥毆的!

沈廷說他自己是無賴?無賴!

當真是無賴!

弄弦雖也咽不下這口氣,暗暗白了沈廷一眼,還是勸徐青鳥:“側君,這沈氏行事風格向來囂張跋扈,隻是沒想到會囂張到這種地步,和宮裏簡直格格不入,如今他將得龍嗣,咱們若真硬碰硬,恐怕……還--

是先避其鋒芒,以待來日吧……”

上次沈廷把他們側君推進池子裏就已經夠離譜了,但是他的離譜程度每次都在突破他們的下線,簡直令人發麻。

宮裏就怕這種不要臉的。

“今日之事,我必將會上奏陛下、太後,憑聖意決斷,走著瞧吧。”徐青鳥又白白受了一肚子氣。

他不理解,不明白,自己一碰到與沈廷相關的事情,就像沒了腦子一樣,連往常清冷的人設都顧不得了,他隻想狠狠打擊沈廷,他實在見不得這種人這麽囂張。

徐青鳥走出去的時候,步伐不穩,氣息也急促,眼眶紅著,隻是臉煞白,一看就是氣狠了。

“側君,側君救救我們啊!”榮招妹垂淚要追上去,被沈廷抓著後頸一把摜倒:“跑什麽啊?”

宇文施麟身上沒有確切的把柄,倒是沒有榮招妹那麽慌亂,隻是他也垂著頭皺眉。

今日之事若是叫母親知道,想必會更厭棄自己,斥責自己沒用。

溫書擦了擦手上的湯汁,跟沈廷躍躍欲試道:“侍君,咱們把他們送進冷宮吧。”

沈廷指尖在下巴上敲了敲,搖頭:“我改變主意了。”掐著榮招妹的後頸,像是捏一隻沒有反抗之力的小貓。

他垂眸,挑起榮招妹的下巴,細細打量他清秀的麵頰,才發現他眉心有一顆小小的紅痣,跟觀音座下的童子一樣,為他增色不少:“長得挺麵善,心腸這麽歹毒啊。平日裏沒少借著我得好處吧?就這麽送你進冷宮豈不是可惜了,以後啊,走在路上小心一些。”

沈廷一轉身,指向不遠處跪坐的宇文施麟:“當然你也小心著點兒。”

溫書一愣:“就這麽放過他們了?要不要告訴陛下?”

“別告訴陛下,本來前朝的事就忙,她又有了個崽子,後宮不能再教她煩心。”沈廷敲敲溫書的榆木腦袋:“你傻嗎?我怎麽可能放過他們。”

他一腳把本就破破爛爛的木門踹得更破,帶著人大搖大擺走出去:“通傳下去,今後榮侍巾和宇文侍巾的份例減半,陛下才登基,國庫不豐,就當為宮中縮減開支了。”

溫書一喜:“是!”

當天夜裏,榮侍巾和宇文承使便病了,說是腹痛胃脹,異常難受,接著又傳來消息,說許側君也病了,鬱結於心,湯藥不食。

蕭樂想著平日裏沈廷倒是挺喜歡那個榮侍巾的,人家也日日送點心去禦景殿,又安分老實,還總受欺負,路過便想去瞧一眼,慰問慰問。這宮裏風水是不好,人都接二連地生病。

榮招妹見到蕭樂,簡直受寵若驚,眼含熱淚喚了聲:“陛下……”

原來,原來陛下還是記得他的!每日送給陛下的心意,陛下果然都收到了,陛下心裏有他!隻要陛下念著他,他就什麽都不怕了。

遇靜本想告訴蕭樂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但想了想沈廷的脾氣,還是閉嘴了。

沈承使不跟陛下說,那就是他不想說,許是有什麽用意,總歸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沒吃虧,她也不必討嫌。

陛下的行蹤向來是闔宮的目光所在。

溫書打探完消息,咬著牙根跑進來稟告沈廷:“侍君,咱們還是把事情告訴陛下吧,陛下竟然去了榮氏那裏探病!”

“要不是您平日提攜,多在陛下麵前為他美言,他哪能讓陛下記住?養不熟的狗反咬了咱們一口,呸!真是晦氣!”

沈廷看他一眼,雖然知道蕭樂去榮招妹那裏有一半是因為他的原因,但還是好氣哦!

他把被子蓋上,捂著胸口,戳戳溫書:“你,去昭陽宮,就說我心慌,要見陛下。”

溫書就等著這句話呢,忙不迭撒蹄子就去了。

蕭樂跟榮招妹不熟,但架不住這人熱情,細聲細氣地問她:“陛下最近朝政忙不忙?”

“臣好久沒見過陛下了。”

“陛下有什麽喜歡吃的嗎?臣明日做了給陛下。”

“陛下……”

“陛下,沈承使身邊的溫書來了。”遇靜說完,就見榮招妹的臉色極為難看地抓緊了被角。

溫書進來,瞥了一眼榮招妹,向蕭樂行禮:“陛下,我們承使身子不適,心慌得厲害,心口還疼呢,還請陛下去瞧瞧。”

“好端端的心口疼什麽?”蕭樂一聽,也未留下句話,便同溫書走了。

榮招妹捂著臉,他的心口才是最疼的。

進宮個月,這是陛下第一次來他宮中,卻又讓沈廷給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