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打賞
“熱室為何物？”崔青沒聽說過，他自認才高八鬥，考中秀士之後，並未急著去考舉士，而是周遊大楚，增長見識，除了書本上的東西，民間各業，均有涉獵，在軍中已然一年，不為官職，隻想多學些東西。
在文士之中，崔青是個異類，冶鐵之術，利國利民，所以他著實花了不少時間，自認比匠戶要高明的多，卻從未聽說什麽熱室。
“既有鼓風，為何沒有熱室？”雷諾不解的問道，熱室啊，從字麵上就能理解了，怎麽會不懂？
稍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鼓風送氧，可以助燃，可吹進去的畢竟是冷風，在風道上建熱室，讓吹進去的是熱風，這可極大的提高冶鐵的效率，多簡單點事兒啊。
當雷諾解釋完，崔青如遭重擊，呆立當場，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熱室真沒什麽了不解的，可世人就是沒想到。
“先生大才，學生拜服。”隻一個熱室，就把崔青的心收了，寒窗十載，也沒能在書中學到這等學識。
果然，越是平淡，越是至理。
“好了，別客氣了。這墨石爐膽，一次能冶鐵多少？”雷諾問道，他感覺黑乎乎的材料，就是石墨，石墨坩堝可是曆史悠久，而且這東西的燃點極高，就算地球上也偶爾有人使用。能承受三千六百多度的高溫，這樣的阻燃材料不是沒有，可比石墨更便宜的就不多見了。
而且石墨坩堝的的導熱性非常好，能快速吸收大量的熱，縮短冶煉時間。
“回先生，這是十米爐基，屬於中型冶鐵爐，爐膽一次可以裝三百斤料，得鐵約兩百四十到兩百六十斤之間。”崔青是真懂，這些數據張口就來，雷諾聽的相當滿意，這是人才啊。
就是坩堝太小了點吧，一次才三百斤料，出來的就兩百多斤鐵，實驗室級的產量啊，難怪大楚缺鐵。至於鋼就更缺了，在大楚好像沒有鋼的叫法，叫精鐵。
半天才一爐，再加上出爐、補膛、清理殘渣、添料這些工序，至少一個時辰，這樣算下來，起早貪黑的幹，也就兩爐到頭了。
“大型冶鐵爐，一次有多少？”雷諾皺眉問道。
“大型添料五百，出爐四百餘鐵。”崔青答道。
這也沒多多少啊，再看匠戶們的活計，有點明白了。不是建不了更大的熔爐、爐膽，而是建了沒法幹活。
這裏可沒有起重機、龍門吊，全靠人力。想想就知道，一個爐膽就不輕，再加上五百斤料，還是上千度的高溫，冶煉完了，沒辦法出爐啊。
雷諾提醒自己，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他們隻是見識少，積累的知識不夠。不是他們笨，而是沒辦法。
“多久建完熔爐？”這都已經下半夜了，雷諾從匠戶臉上看到深深的疲憊，稍遠處，婦人也沒睡下，抱著更小的孩子，向這邊張望。
“很快的，再有一個時辰就差不多了，要建的隻是熔爐的基座和爐膛，爐膽有現成的，明天運過來就能用。”其實崔青也挺累的，可他覺得還能堅持。
“那好吧，建完爐膛，就休息。讓人準備食物熱湯，這天兒已經開始涼了，注意別生病。”雷諾說完，帶著虎牙轉身離開，他知道自己在這裏，隻會影響進度，既然看著挺專業的，他就別在這兒添亂了。
回到房間，打發虎牙去休息，這小子還不樂意，說他是雷諾的長隨，主家不睡，哪兒有他先睡的道理。可他還是個孩子啊，正長身體的時候，雷諾強令他滾蛋，關門點燈，這會兒雷諾還睡不著，裝了一肚子的事兒。
找出獸皮紙，研墨取筆，在紙上開始作畫，先是料池、粉碎器、煮爐、竹簾。不時的翻看一下中央電腦裏的小說，再把自己想到的加進去。畢竟小說裏的東西，寫的太簡單了，誰要按那裏寫的去造紙，百分之百失敗。
雷諾對造紙懂的不多，可他很清楚，現代造紙業，需要用到很多的化學藥品，可在這裏，純天然的，啥藥品都沒有，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造紙。
要不是屁股這兩天越發的紅腫疼痛，雷諾也不會急的大半夜不睡覺，鼓弄這東西。
等全畫完了，再寫上造紙的工序，外麵天都快亮了。可看著自己連寫帶畫的五張獸皮紙，雷諾直發愁，就憑這玩藝，真能把紙造出來？這也太不靠譜了。沒紙不成啊，總憋大便會傷身的。
累的實在不行了，盡管肚子很餓，還是一頭倒在**，先睡飽了再說吧，發明創造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明明知道方向，可真作起來，鬼才知道什麽時候能成功。
吃過早飯，九公主帶著司籍、司武，來到雷諾的小院，看著擋在身前，微微發抖的虎牙，也不說話。她早就知道，這位是先生的長隨，對先生有救命之恩。
雷諾很少出門，自然不知道他在定軍城的名氣有多大，別說是他，連虎牙都無人不識。虎妹兒他們出去想辦什麽事兒，就沒有辦不成的。
“先生……先生還沒醒，天亮才睡下。”好一會兒虎牙鼓起勇氣說道，畢竟他隻是個升鬥小民，眼前這位可是帝國公主啊，身份差距太大了，能站穩，把話說清楚，還是因為這幾天見慣了大人物，換作以前，早趴下磕頭了。
“你是虎牙長隨吧，既然先生未醒，容我進屋灑掃，定然不會驚醒先生。”九公主說道。
“這……”虎牙不知道該不該放人進去，九公主可是貴女，大大的貴女，可先生也是貴人，大貴人，這貴人貴女的事兒，他是真不想參和，可他是長隨啊。
“虎牙，昨晚你也在，本宮如今是先生的女侍，為先生灑掃房間，整理書籍，正是本份，你為何阻我？”九公主心情極好，也有心情和虎牙開玩笑了，她自然看得出虎牙有多為難，就是想逗逗他，她知道，別看他長的個頭不小，其實今年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
是哦，先生答應讓九公主作女侍了，好像還說了一堆的話兒，開始先生不太樂意，後來就同意了。虎牙聽的不是很懂，可他知道九公主沒騙他。
“那好吧，九公主您可輕點，莫要把吵到先生。”虎牙還挺不放心的。
九公主輕輕一笑：“倒是個忠心的，當賞。”
聽到九公主的話兒，司武上前一步，從隨身的小錢袋裏取出一枚金幣，遞給虎牙。
虎牙傻傻的接過金幣，也不懂謝賞，以前也從沒人賞過他啊。老幫主發的錢，那是月例，偶爾再給點藥材，那是疼愛，沒什麽賞不賞的。
司武都要走過去了，他這才反應過來，撓撓頭，感覺不能白要人家的錢：“等等，我也有東西送你。”
說著，從懷裏取出一隻葫蘆，擰開葫蘆口，從裏麵倒出三枚保命丹：“這位姐姐，這些送給你練武用的。”
都是習武之人，走動間就能看出來，九公主和司籍姐姐沒練過武，這位司武姐姐實力不凡，怕是還在自己之上。他是真看不出來，人家司武是八品高手，在武者裏，已經算是大高手了。
“保命丹？”不等丹藥到手，司武就認出來了，接過一看，果然是上好的保命丹，使用的材料至少是三葉紅丹。
九公主聽聞嚇了一跳，以她的身份，保命丹自然不算稀罕，可也不多見。虎牙是什麽人？一個孩子，一個行商護衛，隨手就能送出三枚保命丹？
要知道，若是拿出去拍賣，這三枚保命丹，至少數百金幣，有得是人搶著買。
之前還覺得，自己身為公主，想和先生身邊的人交好，讓司武一送就是一枚金幣的厚賞，可是和三枚保命丹相比，她這個公主也太小氣了。
保命丹這種藥物，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拿出來的？
“太貴重了。”九公主停下腳步說道，司武自然也知道貴重。象她這樣的女官，本就是從小挑選良材，宮中用各種藥材堆出來的，她們的使命隻有一個，在公主有難的時候，以身擋刀。
越是象司武這樣的女官，就越明白保命丹的珍貴，大楚皇帝富有四海，給她們配發藥材的時候，也要精打細算。反正司武練到八品，也沒經手過保命丹。
“回公主，這是先生給我們練武用的丹藥，沒事兒的時候吃一顆，不貴重的。”虎牙連連擺手，這些日子，他都不知道吃了幾葫蘆了。原本虎妹兒是讓大家服用參丹的，可先生說參丹不好，都吃這個。
先生，居然如此了得，身邊之人，可以隨意服用保命丹？九公主和兩位女官都傻眼了。保命丹就不是練武用的藥材好吧，那是用來吊命治傷的。
“我替司武謝謝你了，收下吧。”九公主倒是大氣，聽虎牙這麽一說，命司武收下，轉身繼續向屋內走去。
“司籍，你回去命司膳準備飯菜溫著，等先生醒來傳膳。”
“是。”司籍領命而去。
輕手輕腳走進房間，一眼看到桌上的獸皮紙，九公主低頭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