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徐學海多多少少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手機不離身，看到趙曉夏拿著手機時，心想晚自習看看手機也沒事。
他工作一會兒也喜歡刷刷新聞，人之常情。
結果他走到趙曉夏身後，不經意看到上麵的東西，表情一下沒緩過來。
論壇裏的字每個都看得懂，連在一起讓他理解不了。
莊深和沈聞，神仙愛情？
不是，這兩人怎麽能有愛情？！
帖子標題震撼到他的三觀也就算了，底下居然一堆讚同的話，比他參加侄子侄女的婚禮現場還熱鬧。
徐學海沉默了，他連提前想好的那句好好學習別玩手機都說不出口。
趙曉夏馬上將手機關了，禮貌又不失尷尬道：“徐老師好。”
徐學海現在很不好。
他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一時半會都好不了。
趙曉夏見場麵一時陷入冷寂，心驚膽戰地看著徐學海。
“……晚自習不準玩手機，下不為例。”徐學海好半響找回自己的聲音。
趙曉夏擦了一把冷汗，小雞啄米般點頭：“好的徐老師！”
“還有，剛才那帖子，下課後發我。”徐學海背著手，動作不太自然地離開。
趙曉夏：“……好的，徐老師。”
嚶。
深哥聞哥我對不起你們！
宿舍裏，莊深帶著個書包敲開沈聞的宿舍。
門打開，沈聞站在門後，看到莊深後意外地抬了抬眉：“怎麽了？”
他目光在莊深的臉上停留片刻，又轉到了他手上拎著的包。
莊深：“給你送書。”
沈聞：“書？”
沈聞一邊疑惑一邊打開門放他進來。
莊深走進去，打量了一圈沈聞的房間，見識到資本主義的腐朽。
沈聞這間單人房，看起來是其他雙人房的兩倍大。
莊深將包往桌上一放，沈聞站在書包另一邊，正想說來就來帶什麽東西，就看到莊深從包裏拿出一本封麵非常熟悉的書。
《從零開始的複習之路》。
沈聞：“……”
這個文名，沈聞非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當初找遍書店，才翻出來比較適合學渣看的輔導書。
買完不久就發現，他同桌不但不是學渣，還是個學神。
莊深繼續拿，依舊是沈聞無比熟悉的標題——《那些年，我不該忘記的知識點》、《我做學霸的美妙時光》……
莊深一本一本地放在沈聞的桌上擺好，才看向他：“我不太需要，你可以給需要的人。”
沈聞：“……”
沈聞對著那本學霸的美妙時光沉默片刻，有些好笑地垂著眼看他：“你說我該給誰？”
莊深想了想，回答他：“希望小學？”
沈聞聽到他的答案忍不住靠著牆，勾著嘴角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他這麽明目張膽地買書討好他，莊深卻淡定如斯。
“行，聽你的。”沈聞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半靠著桌子道：“喝奶嗎？幫你拿一瓶。”
莊深：“不用，宿舍裏的還沒喝完。”
“微波爐剛到，我這比較方便。”沈聞緩緩道。
莊深沒拒絕，點了下頭：“嗯。”
沈聞拿出瓶牛奶，徑直走到微波爐麵前，將牛奶放進去。
他身形高挑，雙腿修長，穿著淺灰色的毛衣，整個人看起來都暖洋洋的，帶著些慵懶感。
沈聞在按鍵上按了下，冷白的手指搭在邊緣，朝他看了眼：“上次是不是偷偷去美協畫畫了？”
什麽叫偷偷？
莊深沒什麽表情地抬眼：“邱老師帶我過去。”
沈聞懶洋洋地笑了笑：“知道你現在是他的得意學生，就是你下次過去……叫上我應該不麻煩吧。”
要不是邱淩跟他誇獎莊深有多聽話，沈聞都不知道莊深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過去畫畫。
作為邱淩的正式弟子，沈聞倒像是局外人。
要是邱淩正式收莊深為徒，他們好歹是師兄弟，邱淩那邊是有了莊深就完全忘了他。
莊深沒聽出沈聞話裏的其他情緒，淡淡道：“嗯。”
“叮——”
微波爐傳來提醒聲，沈聞將牛奶拿出來，遞給他：“好了，喝完早點睡。”
牛奶外瓶微微發熱，溫度瞬間將莊深的手指焐熱了些。
莊深拿走牛奶，表情鬆動了些。
*
清晨。
早自習剛開始莊深就被徐學海叫到了辦公室。
辦公桌後，徐學海麵色比平時要憂慮。
莊深甚至覺得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一臉晚上沒睡好的樣子。
之前他考倒數第一徐學海都從沒這樣過，現在這個狀況讓莊深有些奇怪。
“徐老師早。”他禮貌問好。
徐學海點了點頭，強顏歡笑道：“早、早。”
他翻開自己昨天熬夜寫的一些講話筆記，看了兩眼，實在太亂，又合上，對莊深說：“莊深啊，我之前安排你和沈聞一起學習，你覺得怎麽樣？”
莊深早就對這項互幫互助的活動心生抗拒，再也不想被沈聞按頭學習基礎知識。
“沒什麽幫助，我認為可以取消。”
徐學海愣了下，抬頭看莊深臉上的表情格外誠懇。
那表情……似乎還挺抗拒。
徐學海本來以為他喜歡和沈聞一起寫作業，畢竟兩個人能正大光明的獨處。
徐學海馬上說：“你真的想取消？”
莊深點頭。
徐學海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他海旁敲側擊道：“那我……要是給你換個座位，會對你影響大嗎？”
他昨天看了好幾個帖子，差不多確信，這兩人真的在談戀愛。
那些帖子裏的小故事都帶著照片，想讓人不信都難。
莊深：“沒影響。”
徐學海有愣住了。
莊深這無波無瀾地樣子不像是裝的，不能坐在一起，對於他們這個年紀的同學來說，不應該很難接受嗎？
莊深怎麽就這麽淡定呢？！
徐學海仔仔細細打量莊深的表情，硬是沒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一點舍不得。
怎麽會這樣？
徐學海問他：“真沒影響？那我把你移到第一列去，你覺得如何？”
莊深平靜道：“可以。”
徐學海這下就摸不著頭腦，難道論壇裏的東西都是假的？
他其實不想把兩人分開，本來兩人好好的做同桌，和周圍人關係也不錯，強行打破挺不詳回事。
如果兩人並沒有在一起的話，徐學海是不太想換座位的。
莊深安靜的等待他繼續說。
徐學海決定開門見山，他試圖放柔了聲音道：“你對於校園早戀有什麽看法？”
莊深：“……”
他終於明白徐學海一直繞來繞去是為了什麽。
不知道他到底哪聽來的消息，估計也和上次薑主任一樣，覺得他和沈聞有超越友情的關係。
但他倆現在的關係清清白白，實在沒什麽好掩飾。
莊深沉默幾秒，非常直接道：“徐老師，我沒有和任何人早戀。”
徐學海準備問的話一下卡在喉間，他怔了幾秒，才說：“啊……你沒早戀啊？老師剛剛不是說你早戀，就是隨口問一句，不早戀挺好，這才是學生的樣子。”
莊深：“……嗯。”
徐學海這演技，還是差了點。
徐學海輕聲笑了兩句，正好看到旁邊有學生進來，問道：“沈聞現在在教室嗎？”
那學生道：“他在。”
徐學海點點頭：“麻煩你叫他過來過來一趟。”
那學生領命離開。
莊深問道：“我可以回去了嗎？”
徐學海不太自然地咳了兩聲：“再聊兩句，你最近的作業做得還不錯……”
他現在還對莊深的話半信半疑，要等待會沈聞來了，才能確定兩人的關係，所以現在不能太快放他走。
以免這兩人對暗號。
莊深麵無表情：“我這兩天忘記做了，一直沒交。”
徐學海：“…………”
徐學海又輕笑兩聲：“我的意思，你上課聽講挺認真。”
莊深：“……”
他認真聽課的時間，可以按秒計算。
徐學海這真是不擇手段的找話題。
兩人沉默對視兩眼，沈聞終於走進教室，徐學海馬上招手對莊深說：“行了，你走吧。”
沈聞剛到教室就被叫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看莊深站在這，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莊深淡淡地回視，意有所指地將目光移向徐學海。
沈聞：“？”
沈聞沒接受到他想要表達的信息，等人走了才對徐學海道：“徐老師有事？”
“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就是找你們談談心。”徐學海笑眯眯的。
沈聞點點頭，這挺像徐學海的作風。
徐學海笑著說：“你認為上次我讓你和莊深互幫互助的學習組隊活動，怎麽樣？”
沈聞淡淡道：“還行。”
徐學海笑意加深，這才像是他心裏想的答案！
他繼續問：“那我讓你們繼續這麽互幫互助下去，你覺得怎麽樣？”
沈聞點點頭：“我沒什麽問題。”
徐學海繼續小心試探：“不過你們這成績都挺好，兩個好學生坐在一起浪費資源，要是我把莊深換到別的地方，你可以接受嗎？”
沈聞目光一遍，他突然意識到徐學海話裏的不對勁。
換座位而已，徐學海為什麽要這麽小心翼翼？
就算是看在他們的麵子上，平時也是大大方方地問，從沒見他像他今天這樣小心過。
沈聞見識過不少話裏藏話的人，徐學海這明顯是在掩飾什麽。
沈聞對上徐學海掩飾得不是很好的打量眼神，揚了揚眉，笑了下：“我覺得您這個提議挺好。”
徐學海艱難地看著麵前的男生。
這兩人簡直跟串通好了一樣，莫非他真是被論壇誤導了，這兩人就是純潔的同桌友情？
徐學海最後問了一句：“你對於校園早戀有什麽看法？”
沈聞從容不迫，慢條斯理道：“徐老師，我沒有和任何人早戀，早戀不好，我愛學習。”
徐學海：“……”
他無話可問了，這兩人簡直跟拿了劇本似的，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徐學海無法從沈聞的臉上找出破綻，心想他還是老了，容易被學生的話影響，這兩人估計什麽也沒有，還被他一大早叫過來問話。
徐學海疲憊地點點頭：“你回去吧，好好學習。”
回到教室，沈聞剛坐下來，前排的趙曉夏馬上扭頭，一臉視死如歸：“聞哥，你是不是被徐老師問話早戀了？”
沈聞懶散地靠著背椅：“嗯。”
趙曉夏雙手合十，抵著腦袋道：“對不起，都是我惹的禍！我昨天晚上看你們的八卦貼，被徐老師看到了，他可能就懷疑……”
趙曉夏瞟了眼旁邊波瀾不驚的莊深，心裏有些畏懼地不敢說下去。
雖然論壇上大家一起嗑糖左一句是真的右一句送入洞房，但這兩人……看起來不像是在談戀愛。
主要原因還是莊深太淡定太冷漠。
沈聞眉頭一挑：“八卦貼？”
趙曉夏心裏又一慌，笑了笑：“哈哈，就是大家發著好玩的，不當真……”
“發我看看。”沈聞輕聲道。
旁邊的莊深往他們那看了一眼，臉上還是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趙曉夏：“……好。”
嚶，希望大佬看完後不會揍她。
沒過多久，沈聞就收到了趙曉夏發過來的帖子，眼裏的笑意越來越深。
他們學校的女生，還挺上道。
裏麵甚至有人通過他們不經意的對視都能寫出一段八百字小論文，看得沈聞都懷疑他倆真的在一起。
再看看坐在旁邊八風不動、表情淡漠的同桌，沈聞的懷疑瞬間清醒。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帖子，按右上角分享鍵，對莊深說：“給你分享個有意思的東西。”
莊深看了他一眼。
沈聞將帖子發出去，眉眼懶散：“你是主角之一，可以看看。”
莊深差不多知道他發過來的是個什麽東西，聯想到一些女生看著他們的眼睛，沒什麽興趣地移開了眼睛。
手機亮屏一瞬，莊深沒去理會，繼續看著桌上的英文書。
冷酷如斯。
*
周一升旗儀式上，之前校慶的一些獎項頒布下來。
先是個人再是班級。
主持人念著稿子：“在這次為母校慶生的繪畫大賽中，我們看到了不少優秀的作品，其中，獲得優秀獎的是……”
隊伍裏，十班班上之前以前畫畫的人都緊張起來：“不知道能拿什麽獎，之前段念薇突然走了，後麵她都沒參加。”
“段念薇……現在還在拘留所裏吧？”
提到這個名字，眾人瞬間沉默了。
段念薇長得好、會畫畫，在班上有不少男生追捧，結果背地裏居然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主持人繼續說道：“二等獎，高二十班，段念薇、昌依萱……”
別的班聽到獲獎都一陣歡天動地的鼓掌聲，唯有他們班，聽到段念薇的名字後，隻有稀稀拉拉的掌聲，微弱得聽不到。
其他班的人都在小聲議論：“上次警察過來，就是為了抓段念薇，之前還覺得她挺柔弱，沒想到……”
十班的那幾個人明明得了獎，卻都低下了頭。
他們一直以為段念薇人很好，一直跟在她背後說什麽做什麽，哪知道自己無意中跟了個這種人。
主持人繼續念：“……一等獎，高二十班，沈聞、莊深，請這些同學上來拿獎狀和獎品。”
兩人的名字一出不止十班，其他班的人都震愣了，隨後是久經不息的激烈掌聲！
“兩個大佬居然一起畫了畫？畫在哪？好像去觀摩！”
“好像是在藝術樓一樓吧？”
“天哪，他倆又發糖了！”
莊深差點都忘了這件事，沈聞站在旁邊看著他：“上去領獎？”
莊深跟著他一起往主席台上走去，兩人正好被擠到了中間位置。
底下還有老師舉著攝像頭，對他們說：“站成一排！拿著獎狀，看鏡頭，笑一笑！”
獎狀隻有一張，沈聞拿著一邊，對莊深笑了笑：“要不一人拿一邊？”
莊深：“……”
他看了眼旁邊，那些好幾個人一起畫的同學，為了一起拿獎狀，還有蹲在兩人中間抬著手的。
莊深沒脾氣了，他拿著證書的另一邊，看向鏡頭。
老師連拍了好幾張才滿意地揮揮手：“行了！”
等走回班級時，莊深路過其他班時，還聽到他們在聊：“剛才兩位大佬站在中間，我怎麽有一種在拍結婚照的感覺？”
“中間的證書紅豔豔的，看起來賊像結婚證！”
“這一幕太滿足了，感覺校慶。”
莊深：“…………”
他們當背景板出演的話劇也拿下了一等獎，所幸沒有叫上所有人上去拍照。
回班後，沈聞將手裏的獎品拿出來。
是兩本速寫本，沈聞將其中一本放莊深桌上，莊深將本子塞桌子裏，聽到沈聞說：“按理來說，那畫差不多都是你的功勞。”
之前那畫是莊深起稿，沈聞就是個沒有情感的填色勾線助理。
莊深：“打草稿很容易，功勞應該是你多。”
沈聞低眉看著手上和莊深一模一樣的本子，唇角微微揚了揚。
另一邊，幾個女生從座位上起來，走到莊深旁邊，都不太好意思道：“上次把你趕出我們組，是我們不對，你能原諒我們嗎？”
他們但是隻覺得段念薇可憐，都是女生，見平時玩得不錯的人哭了，當然會向著她。
莊深剛來他們班不久，他們要是突然維護莊深，就是不給段念薇麵子，段念薇在班上人緣又好，不給她麵子地下場，很有可能會被女生們孤立。
所以他們不敢不討好段念薇。
現在想想，要不是他們一直在幫段念薇說話，莊深也不會那麽堅決地離開。
雖然是段念薇開的頭，但他們也對莊深作出了傷害。
他們看著莊深，非常誠懇道：“當時我們看段念薇哭了，所以沒忍住，幫她說了話，也沒太關注你……”
“其實我是想留你一起畫畫，可是段念薇那樣子……我們實在不願意跟她撕破臉，看她也挺可憐的……”
“什麽可憐？就是裝的！”旁邊一個女生說，“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那幾個女生臉上都不太好看。
莊深聽了幾句，坐在座位上沒怎麽動，那張臉依舊漂亮地像是從油畫裏走出來的人，他語氣很淡道：“沒事。”
另外幾個人本來隻是想過來道歉，莊深這麽冷淡的回複他們，也是情有可原。
誰叫他們之前根本不幫莊深說話挽留？
他們隻能垂著頭又回到自己座位上，不由得責怪：“都怪段念薇總是哭，害我當時沒有留住莊深。”
“算了……我覺得他要是來了，就真的沒我們事了。”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們的畫？”
幾人對視幾眼，眼裏都閃過讚同，趁著下課飛快趕往藝術樓。
他們想的是趁著不是午休和放學時人流多的時候過去看，然而其他人也和他們想法差不多。
等趕到藝術樓時，一大堆女生圍在一個角落。
“別擠！一個一個來！”
裏麵的人你推我我擠你，趕來的幾個女生都懵了：“那好像是莊深和沈聞的畫？”
“……好像是的。”
那副畫被裱了起來，礦在玻璃後掛在牆上。
他們整個大廳都弄了s型的塑料牆做展覽，這些畫都立得不高，正好能適合觀賞。
……然而裏麵的女生並不是在觀賞。
他們清晰地看到，最裏麵地女生對著那副畫，嘴往玻璃上親了一下，留下一個唇印。
還有不少拿著手機故意對著畫作嘟嘴表情的自拍照。
“啊啊啊兩個大佬一起畫的畫！我也要親一口！”
“別親太久！”
“臥槽你居然塗了口紅！都蹭上麵了！”
走近之後，他們看到整幅畫。
整張畫中央能看出來是一個男生的側影，輪廓淩厲而流暢，以他為背影，則是各種和學習有關的東西，例如黑板、筆、書本……
而男生的那張側臉，被大家關注最多的地方。
尤其男生的嘴唇部位，不少人將自己的臉擠過去拍照，隻為了留一個能和他一起的畫麵。
女生看著那副畫，越看越不對勁。
要不是他們天天見某人，這側臉可能會被糊弄過去。
然而他們經常看到的某個人和這張臉過分像，就是他們班的大家口中的大佬之一。
“這側臉……”
“似乎有點像……”
“……沈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