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獻祭

“誰?”

守衛在秘密的鐵教堂外的騎士聽到輕微的響動, 他握住了手弩,在喝令的時候猛地轉身一抬手。利箭離弦, 射了空, 聲音傳來的角落什麽都沒有。騎士皺著眉頭,握著劍朝哪個角落走去,到近前時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騎士長的屍體倚靠在牆角, 致命的傷口在他的喉嚨上,鮮血浸透他的鎧甲已經呈現出凝固的深褐色。騎士長死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在此之前他沒有聽到任何異常沒有聽到同伴傳來星點警報。

騎士伸手去抓掛在胸前的哨子,在他即將吹響哨子的時候,一柄匕首從背後幹脆利落地割開了他的咽喉。

叛……叛變……

彌留之前, 他意識到了真相,身體向前倒下。

“第七個。”

刺客是名穿著白袍的修士,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最後一名直屬於長老院的守護騎士倒在血泊之中。

同樣在一幕在鐵教堂周圍上演, 巡邏的守護騎士有的在一個拐角忽然被迎麵而來的同伴一劍捅進了小腹,有的站在牆邊,忽然被繩索勒住了咽喉。刺殺來得迅速殘忍,轉眼之間, 鐵教堂“滴水不漏”的防守者們就成為了一地屍體。

刺殺沒有驚動教堂之中的任何人,出於保守秘密而做的所有隔絕措施在此時反過來成為了刺殺者們最好的掩護屏障。

守護騎士全軍覆沒, 但是組織了這場刺殺的人卻沒有撕下封條, 打開青銅門的意思。

教堂內的人完全沒有發覺,這座鐵教堂已經由另外一批人接管。

鐵教堂內,密室。

賽格尼坐臥不安, 在房間中走來走去。秘密會議的召開遵循了選拔教皇時的舊律,所有與會人員,除了商討期間能夠離開密室,其餘時間都無法離開房間半步。房間的門隻能從外麵打開,窗戶狹小且為封條所禁。

壓抑的氣氛原本就容易使人焦躁,更不要提心中有鬼的賽格尼。

他將藏在懷中的信摸出,又看了一遍。

時間就在今天,按照他與費裏三世的交易,會有人將他秘密地從鐵教堂中帶出去。原本賽格尼以為自己將一切安排妥當,從碰頭人到賄賂守護騎士,每一個環節都再三確認過。但等到他恍惚地在密室中清醒時,他才驚覺事情不會像自己想的那樣順利。

密室與外界完全隔絕,他根本沒有辦法判斷外麵的時間。

見鬼,他可不想賭一把那些野蠻人會不會遵循騎士道德。

賽格尼一邊抱怨著,一邊伸手試圖去推開窗戶。

在碰到窗戶的瞬間,他猛地向後退了一大步,用力甩動手腕。

“聖主啊,這是什麽?”

他扭曲著臉,將灼痛難忍的手放到眼前,隻見掌心長長一道黑色的傷痕,血肉模糊,就像碰到了烙鐵一樣。

烙鐵?

賽格尼後背忽然生出了一層冷汗,他忍痛上前,仔細觀看窗戶的縫隙,臉上刷地一下血色全無。

窗戶的縫隙隱約透出一點光亮,先前他以為那是外界的陽光,然而直到此時他才發現那不是什麽陽光,那是熔化的鐵水!

“讓我出去!”

他瘋了一樣,不顧灼燒,用力去拉扯窗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有水聲從屋頂上傳來。

嘩啦——嘩啦——

賽格尼聽到的水聲不是錯覺。

一桶桶顏色古怪的油被通過滑輪吊上教堂的屋頂,穿著長靴的人帶著手套,將一桶桶油均勻地潑在教堂傾斜的屋頂上。為了突出神聖感而刻意營造的尖銳建築線條,在這個時候起到了很大的幫助,特殊的油一倒在脊線上,立刻向下流去。

鐵教堂,這座主體以花崗岩和黑鐵鑄成的秘密教堂,它之所以取名為“鐵教堂”,一方麵指向聖書啟示錄中神對預言者說,該以鐵權杖統治世界;一方麵又與它的性質有關,指發生在這裏麵的一切都是絕密,以鐵鑄封,永不外傳。

然而今天,它徹徹底底地成為了一座埋葬秘密的“鐵教堂”。

在掃**了外圍的守衛之後,刺殺者們依次檢查所有進出鐵教堂的大門,用熔化的鐵水澆灌在那些青銅門上,將所有的門窗縫隙徹底封死。隨著最後一座塔樓的天窗也被封死,這裏成為了一口名副其實的鐵棺材。

一切行動井然有序,澆灌鐵汁的白衣修士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訓練有素。

很快地,教堂像淋了一場特殊的雨。

顏色古怪,隱約與君主們加冕時使用的“聖膏”有些相像的油順著天使和惡魔的滴水獸落下。地麵上早早地沿著教堂挖出了一道道淺溝,自高空看,那些淺溝形成了一個以鐵教堂為中心的六芒星。

這是一個巨大的,絕對不該在聖城出現的,褻瀆神明的獻祭陣法。

祭品是被封死後,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死棺的鐵教堂以及教堂中的所有人,所有事物。

這場獻祭前所未有。

……………………

隆隆——隆隆——

悶雷般的轟鳴遠遠地從聖城城牆處傳來。

以魔狼為標誌的怒金帝國在久攻不下聖城之後,安靜了不短的時間,今天卻突然暴起發難,組織起一場凶狠至極的進攻。

聖城城牆。

以狂信徒為主體,組成的守城衛隊像之前幾次一樣,想要憑借著堅固的城牆,護城河和連發的巨弩壓製怒金帝國的攻勢。然而這一次,赫爾組織的進攻卻與以往截然不同。

曾經的古倫底重騎兵帶著被鑄成狼首的黑鐵頭盔,他們是如今的蠻族帝國最鋒利的力量。這些重騎兵沒有像前幾次那樣,遊走在圍城的軍隊後方,而是整齊地列陣,像一把巨刃般緩緩逼近。

然而比他們更引人注目的,是與重騎兵同行的生物。

一匹匹眼睛幽綠的惡狼。

咚、咚、咚。

地麵仿佛在顫動,重騎兵們與惡狼向左右分開,為一匹龐大的超出所有人想象的白毛巨狼讓出了道路。

蠻族的信仰,天下群狼的首領。

在蠻族傳說中,將在世界淪為戰場時出現在大地上的魔狼。隻要世界上還有一頭狼活著,它就永不死去。如今千年已過,戰火烽煙席卷大地,魔狼以災禍和血肉為生,從巢穴裏複蘇,與供奉它的蠻族一起,重現大地。

“聖主啊!那是什麽?”

城牆上的守衛發出虛弱的呻吟,哪怕是最狂熱的信徒,在此時都不由得顫栗,難以握住武器。

魔狼龐大得就像一座小型的堡壘,它站著的時候,冰冷的綠眸就與城牆上的人平視。在那樣森冷的瞳孔裏,守城的士兵渺小得就像螻蟻。正麵與它對視的那幾名士兵直接被嚇癱在城頭,動彈不得。下一刻,魔狼前衝而出,半躍而起,重重地撞在了城牆上。

隆隆——

堅固厚重的城牆轟然倒塌,煙塵騰卷。

雪白的魔狼踩著殘破的城牆,踏進聖城之內,它一腳踩踏了一座房屋,仰首對著天空發出一聲令人遍生寒意的長嘯。

群狼高躍,戰馬奔騰。

蠻族人的帝國勇士在魔狼的率領下,與群狼一起,衝進了這號稱“永不淪陷”的城堡。

赫爾率領士兵在寬敞的聖道上奔馳,現在沒有人能夠抵抗住他們的衝鋒。所有防禦在狼與騎士麵前,都脆弱得不堪一擊。這座擁有四百餘座塔樓的城堡,在今天第一次被攻破,從此信徒中的聖地將在火焰之中化為灰燼,神明賦予它的光環被毫不留情地撕裂毀去。

“父親。”

罕木一手持劍一手持盾,緊隨在父親身邊。按照蠻族的習俗,在戰場上,兒子擔任父親的護衛,弟弟擔任長兄的護衛。充當護衛的人,不僅要保護父親兄長,還要負責觀察戰場的變化。

“您看——”

他的聲音裏滿是驚愕。

赫爾勒住韁繩,抬頭順著罕木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魔狼正朝著一個方向緩緩逼近,它低垂下頭,森綠的眼睛注視著前方,犬牙在陽光下白森森的。什麽東西能夠讓魔狼露出這樣警戒的姿態,就好像看到了什麽恨入骨髓的天敵?

“那裏起火了。”

罕木指著魔狼前進的方向,嘶聲說。

城破之後的燒殺掠奪原本不是什麽值得驚訝的事情,然而遠處的那火焰,卻與尋常的火焰完全不一樣。聖城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在熊熊燃燒,那火騰卷而上,足有數百近千米之高,火焰紅如鮮血,火焰中隱隱約約,仿佛有一個巨大的十字架。

不對勁。

赫爾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他們才剛剛攻入聖城,費裏三世策反的賽格尼家族與他們約定的是當他們進城之後,替他們打開內城的門。然而此時,他們還未抵達聖廷內部,火就從最深處燒起來了。

那不是他們放的火。

是誰也在今天於聖城中行動?

魔狼一聲低沉的怒吼,在聖城中奔跑了起來,直衝火光燃起的方向,所過之處,房屋一律被它撞倒,堅固的岩石大道出現了一條條裂縫。

“跟上去!”

赫爾厲聲喝令,揮鞭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