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石門轟然關上,葉上秋收回手,心裏不知為何有些煩躁。
純淨沁涼的靈氣隨著葉上秋運轉心法不斷地進入到他的體內,稍稍平息了那抹無名鬱火。
葉上秋的識海一陣顫動,隨後那本古籍便從他的識海深處飛速地竄了出來,書頁“嘩啦啦”地翻動著,流瀉而出的靈光與那朵金色的靈花交相輝映,如月暈清華。
就在葉上秋微微出神期間,那本古籍直愣愣地停住了,顯示在葉上秋眼前的紙麵微微泛黃,陳舊感撲麵而來。
金鱗藤。
書頁上描繪出來的金鱗藤極其逼真。金色的花瓣猶如金色的魚鱗,細密地攢成一朵小巧的花苞被長而輕薄的綠色花萼托住,下麵連著一根淡金色的花莖,幾根藤蔓舒展著,尖尖的地方仿佛還掛著瑩潤的雨露,仿若金玉相和。
逼真的繪畫下麵,是一行行鋒銳的筆跡,將這株靈藥的藥性以及生長的要求仔仔細細地記錄了下來。
透著這些字跡,葉上秋仿佛能看見那個天君坐在丹鼎之前,隨手取出一支玉筆,在紙上揮灑下墨跡的模樣。
作為一個高階修士,他的記憶力必定不差,甚至可以說很好,那麽他寫下這本記錄著各種靈藥的古籍時,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思的呢?
葉上秋將那株從炎獸秘境中得來的金鱗藤拿了出來。搖曳著的金色靈花看起來有些柔弱,與書頁上畫著的別無一二。
……還是有的。
比起書上畫著的模樣,它顯得更幼嫩一些,但已經足夠成熟。
金鱗藤上的金光徐徐流轉,細長的藤蔓輕輕晃動著,勾住了葉上秋的指尖。
龐大的靈氣風暴撲麵而來,摻雜著無盡的舊人舊事。
枝葉繁茂的參天古木,連綿生長的珍稀靈藥、身著玄衣的年輕天君,還有一襲僧袍,氣質聖潔悲憫,卻是個修行殺戮之道的不折不扣的魔尊。
玄衣天君端坐於丹鼎之前,手中拿著一支玉筆蘸滿了墨汁,手下是鋪展開的書頁,嶄新雪白。
古木發出“沙沙”的輕響,天君心無旁騖地在紙麵上落下筆觸,飽滿的墨汁化為一個個筋骨分明的文字,猶如他這個人一般,冷厲凜然。
在他一絲不苟地將枯燥的文字寫落紙上時,那個遙遙站著的白衣僧人身形一動,就這樣踏月而來,僧袍挨過地上長著的靈藥,暈開輕淺的微光。
這些既古怪又熟悉的畫麵出現過不止一次,但是他似乎一直沒有意識到——
葉上秋緩緩抬眸,如濃墨點染而過的眼瞳中一片清明。
在那位天君身邊仿佛隨處可見的靈藥,早已在時間的流逝之中渙然散去,隻在一些有底蘊的宗門家族之中有著些許記載。
那麽,得經曆多長的時間,經曆多少變故,才會導致那些靈藥在時光的長河之中湮滅,隻留下隻言片語呢?
而和它們同處在一個時間段的……這兩位天君和魔尊,是已經合道成功,成就道祖永恒,開辟新世界而去了,還是也跟著時間的流逝在大道之中徹底消亡,亦或者是——
轉世輪回了呢?
一直被葉上秋有意無意忽略過的問題驟然出現在他的識海當中。葉上秋神色微冷,盯著那幻化而出的古籍看了幾眼,隨後便是移開目光,轉到古木之下的那兩個身影之上。
白衣僧人已經走到了玄衣天君的身旁,一手按著天君拿著玉筆的手腕,一手則是摘過旁邊栽種著的靈花,遞到玄衣天君的身前。
天君沒理他。
然而他也不氣餒,見那位天君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反手便是要將那朵靈花插到了天君的玉冠當中。
然而沒等那朵靈花靠近天君的烏發,白衣僧人的手腕就被幾根修長的手指抓住,冷冽的聲音在無邊寂靜當中響起,帶著一絲無奈:“莫要胡鬧。”
“嗬。”低沉的笑聲響起,魔尊直接將頭靠在天君的肩上,垂著眼低低地問道,“在天君眼中,本尊什麽時候是沒有胡鬧的?”
他說得委屈,偏偏玄衣天君似乎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沒有。”
魔尊聞言,眉梢一挑,幽幽歎息:“果然……天君是嫌棄本尊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硬生生了多了幾分幽幽怨怨如泣如訴的感覺,聽得玄衣天君臉色越發冷凝:“……”
同樣聽到了他說的這句話的葉上秋:“……”
然而魔尊尚不自覺,歎了一聲之後,就借著天君對他的縱容,將頭埋進玄衣天君的頸窩裏,薄唇順著那位天君線條極為優美的脖頸,輕緩地啄吻著。
帶著笑意的薄唇落在如雪一般的肌膚上,留下淺淺的印子之後,才稍微移開一瞬,露出一個滿意的眼神,然後再繼續往上緩緩地吻下去。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曖昧得幾乎要融合在一起,葉上秋靜靜地看著,眉頭緊擰。
“天君……”突然,魔尊輕笑了一聲,伸手拂過玄衣天君鬢邊落下的長發,在他的鼻尖上小小地親了一下。
玄衣天君眼神微閃,卻並沒有避過他的親吻。
魔尊低頭,烏黑的長發遮住了他的笑容:“天君……你發現了嗎?”
玄衣天君神色未變:“嗯?”
“你在緊張。”
“哢噠。”魔尊話音剛落,一道輕微的響聲就在他的身邊響起,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支被天君拿在手中的玉筆,此時正可憐地碎成兩截,黑色的墨汁滴落下去,在他的僧袍上留下了一道墨跡。
他忍不住笑了一聲。
玄衣天君的表情更冷了。
“讓本尊猜猜,天君在緊張什麽呢?”魔尊低低地說道,“是在緊張接下來本尊會做的事情,還是在緊張,被本尊發現天君正打算對本尊出手呢?”
葉上秋神色微變,然而他麵前的古籍已經發出道道華光,將那大衍木下的兩個身影盡皆掩蓋,如夢似幻的記憶排山倒海般湧來,卻始終沒有出現剛才那一幕的結局。
它又意識地、又無比生硬地將一切都藏了起來。
葉上秋伸出手,嚐試著將那本看不出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古籍拿進手裏。
就在修長的手指越過靈光,即將觸碰到那本古籍的瞬間,那本古籍書頁翻動,飛快地合了起來,一瞬間就衝回到了葉上秋的識海之中,安安分分地落在最深處。
葉上秋沉下心神,認認真真地將它看過了一遍。
除了稍嫌陳舊的封皮和紙質,它上麵的字跡極為清晰靈動,滿覆著的靈機比之商餘辭之前隻用過幾次的那柄降魔杖也不遑多讓。
葉上秋的修為暫時還比不上商餘辭,眼光卻沒有落下太多。如果他沒有估算錯誤的話,商餘辭的那柄降魔杖,至少應該是仙寶級別的武器。
沒有來由地,葉上秋在當初看見那柄降魔杖的第一眼,就有了這麽一個篤定卻又模糊的猜測。
如果降魔杖是仙寶級別的靈器,那麽身上靈機和它差不多的這本古籍……又該是什麽級別的東西呢?
而之前那些記憶中……
“商餘辭”對“他”說的,“他”要對“商餘辭”出手,又是為什麽呢?
是他殺了商餘辭麽?
因為這種生死的因果太深,所以轉世輪回之後,他和商餘辭也再次牽扯到了一起?
仿佛一切都有了解釋,但葉上秋卻是發自心底地抗拒這個答案。
……不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些由古籍上記載著的靈藥所引動的、出現在他識海當中的記憶,又是什麽用意?
提醒他不要太相信商餘辭麽?
想到這個可能,葉上秋居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被冰封的眉眼驟然化開,奪人心魄的豔色從他的眼角眉梢流瀉而出。
偏偏他自己卻仿佛一無所知。
“就那個逆徒……”
葉上秋抬起眼睫,笑意早已淡去,識海之中卻恍惚閃過一個畫麵。
玄衣天君背對著丹鼎,同樣在淡淡地低語:“就那個魔修……”
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完,但葉上秋不知道為什麽,卻好像已經隱約知道了他沒有說出來的想法。
從一開始,這些記憶出現之後,他和這個“天君”之間的聯係似乎也在慢慢地加深,從一開始的陌生驚異,到冷靜淡然,再到現在的緩慢融合,葉上秋沒有感覺到一點兒異樣。
但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異樣。
迷霧並沒有隨著更多記憶的解鎖而有所退去,反而越發地濃鬱,將葉上秋一人獨自地困囿其中,看不見退路,也尋不到前進的方向。
然而,縱使迷霧重重,莫非他當真就能安然不動麽?
葉上秋緩緩地閉上雙眼,識海之中模糊的畫麵已經散去。他沉下心神,卻不再去注意那些紛亂的記憶,而是運轉心法,抽取了大部分的真元,往開辟出來的識海當中灌去。
融合了一絲玄冰琉璃火特性的真元紅豔如火,在識海當中飛快地結成了一個個禁製,將那本古籍密密實實仔仔細細地困在其中。
哪怕這些禁製根本不能真正地困住那本古籍,但至少……
能在某些時候拖住它一點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魚魚:趁著親親的時候對我下手,師尊,弟子真的lay了QAQ
秋秋:……
魚魚:我真的不開心了,會嚶嚶嚶的那種
秋秋:嗯。你嚶。
魚魚:發動技能,嚶擊長空——
魚魚:魚魚是真滴慘,大家為什麽還要次魚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