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葉上秋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商餘辭這麽嚴肅地發問，問的竟是這樣的一個小問題。他聽著識海中傳來的含著笑意的清朗微啞少年音，冷靜答道：“並無瓜葛。”
商餘辭捏著他袖子的力道稍微大了一些——
“那為何師尊方才看起來想是與她十分熟稔的模樣？”
葉上秋想了想：“那日在城門見過一次，她曾傳音與我。”
商餘辭眸光微沉，然後又迅速隱沒了下去，拉著葉上秋的袖子繼續傳音道——
“師尊果然與她有些瓜葛……”逆徒心碎地指責師尊，“還一直瞞著弟子……”
“若是弟子不問，師尊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弟子了？”
葉上秋：“……”
“是。”玉霄真人當真是冷漠無情，眼看著逆徒滿臉傷心欲絕之色，依然冷聲說道，“不告訴你。”
逆徒用譴責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歎息了一聲，引得前麵的俞修幾人回過頭來看向他們：“葉小友？商小友？”
葉上秋將自己的袖子從商餘辭的手中抽出來，然後轉手去拉過他的手腕：“無事，我這逆徒在跟晚輩鬧脾氣。”
商餘辭朝著看過拉開的俞修等人微微一笑。
俞修欲言又止。
雷臻欲言又止。
澹台淨止又欲言。
澹台錚側頭不理。
其他修士麵麵相覷。
葉上秋仿佛看不懂他們滿含複雜的眼神，神色沉靜淡然地拉著商餘辭往前走了幾步，跟上了雷臻等人的腳步。
他的動作好像打破了什麽奇怪的氣氛一樣，雷臻和俞修一起回過頭去，笑容滿麵地說道：“商小友年紀尚輕，正是依賴人的時候，葉小友多陪陪他就好了。”
葉上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垂眸對上商餘辭含笑的雙眸，低低地應了一聲：“嗯。多謝長老指點。”
“葉小友客氣、太客氣了。”俞修隻覺得周圍的氣氛一鬆，笑容越發地真切。
葉上秋輕輕一笑。
“到了。”走在前麵的雷臻突然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座同樣精致輝煌的宮殿，雷臻抬手一拍，一道靈光裹挾在渾厚的真元之中，悄然地沒入到了那緊閉著的殿門之上。
隨後，那兩扇沉重的、散發著滄桑古樸氣息的殿門，就在葉上秋等人的麵前緩緩打開了。
葉上秋隻覺得眼前閃過了一陣刺目的光芒，他眨了一下眼睛，等到那團強光散去之後，他打量了一下這座溫暖句巨大的宮殿。
和他之前看到的那幾座宮殿都不太一樣，這座宮殿看起來更清冷一些，中央放著的也不是那測驗靈根悟性的靈物，而是一個又一個的石台，上麵起著火灶，火髓石的氣味隱約從裏麵飄逸而出。
石台的周圍則是一排又一排的木架，上麵整整齊齊地分出了許多方形的空間，中間懸浮著一株又一株常見的靈藥。
進到大殿裏，雷臻渾身的氣息瞬間變了。他背著手，對葉上秋他們說道：“煉藥師的考核自然是以煉丹為準。你們可自選一種擅長的丹藥煉製出來，再由我與俞長老一起進行等級評定。”
“每一品級的丹藥所能拿到的評定不盡相同……宗門亦是考慮了成丹率的問題，諸位選定了所要煉製的丹藥之後，便由宗門提供三份煉製這種丹藥的靈藥，靈藥用完之後仍未成丹……便隻能是下級評定了。”
“諸位可明白了？”雷臻一抬手，那覆蓋在木架上的靈光便是一亮，然後“轟隆隆”地散開，濃鬱的藥香瞬間撲了出來。
“現在……諸位請選擇自己所要煉製的丹藥罷。”
那幾個修士神色有些緊張，在思索了一番之後，就依次地走過去，和雷臻低語了幾句，領到了自己的那三份藥材。
澹台錚比他們稍晚一些，他暗暗地看了一眼葉上秋，心裏迅速地排查了一遍，然後選定了一種丹藥，快步地朝雷臻走去。
雷臻自然也將他所需要的三份藥材給他了。
眼看著拿到藥材的澹台錚等人已經開始架上丹爐了，微熱的丹火氣息縈繞而來，雷臻不由得關切地問了一句葉上秋：“葉小友可選定要煉製什麽丹藥了？”
葉上秋微微頷首：“多謝長老，晚輩已是選定了。”
雷臻眉頭舒展，點了點頭：“葉小友要煉製的是哪種丹藥？所需靈藥是？”
葉上秋之前已經在心底過了一遍。
清心丹他雖煉得極為順手，所出丹藥幾乎都是極品丹，可耐不住清心丹等級不高，隻是一種黃級丹藥，即便是煉出了極品清心丹，比起玄級下品丹，依然是遜色幾分的。
依照雷臻剛才的說法，這煉藥師考核的評定應當是先看丹藥本身的等級，再看丹藥的品質，然後結合丹藥的功效與煉製時間的長短……諸如此類。
這樣的話，黃級丹是不能選了——
玄級丹的話，葉上秋仔細斟酌過了一遍，還是選定了煉製他極為順手，藥效亦同樣是強悍的“聚靈丹。”
雷臻打算取下靈藥的動作一頓：“聚靈丹？”
葉上秋點了點頭，語氣淡然地報出了一串煉製聚靈丹所需的靈藥。
“昭天蓮、滕錦花、昭明草……”足足百餘種靈藥的名字從葉上秋的口中說出來，雷臻瞬間反應了過來——
這根本不是煉製黃級丹藥所需要的靈藥數量！葉上秋他這是要——煉製玄級丹！
雷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隨著他的話語從木架上將靈藥抓了下來，密密麻麻的數百株靈藥被他塞入了一件空間法器當中，遞到了葉上秋手上。
葉上秋謝過雷臻，就拿著靈藥隨意地挑選了一處石台，坐了下去。
一時間，大殿之中就隻剩下丹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俞修隨手給葉上秋他們設了一個防護靈罩，然後走到雷臻身邊：“怎麽？”
雷臻沉默了一瞬，目光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靜靜盯著葉上秋的商餘辭，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麽。”
俞修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一下，也不再繼續問了。
場中的這十餘名煉藥師所選定的丹藥各不相同，身邊圍繞著的靈藥自然也不盡相同。
俞修的目光在這些煉藥師的身上掃了一遍，然後目光就停留在了葉上秋的身上。
他身邊圍繞著的靈藥是最多的，琳琅滿目的靈藥縈繞在他的身側，隨著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投入到一團白色的丹火之中去，帶著一陣極為玄奧的氣息。
他不僅丹火看起來和別人的不太一樣，連帶著他煉製丹藥的手訣也似乎比別人更為流暢優美，一個個繁複的手訣在他的指尖綻開，融入到丹爐之中，與強大的神識一起，裹挾著流散出來的藥香，盡數壓縮在小巧的丹爐裏。
商餘辭靜靜地看著他。穿著玄色衣袍的青年容色瑰麗，探出的手掌白皙瑩潤，覆蓋著一層暖紅的真元，配合著那繁複玄奧的手訣，好看得不可思議。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神識神識一動，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靈藥就極為乖順地被他的神識包裹著，落入了炙熱的丹爐之中。
融煉、分液、凝丹……
其餘的十幾名修士除了澹台錚之外都已經紛紛煉出了自己的丹藥，看著依然沉浸在煉藥之中的葉上秋和澹台錚，心中也多了幾分複雜。
他們和雷臻俞修等人不同，他們是真真正正的煉藥師，自然是能看出……澹台錚和葉上秋兩人所要煉製的丹藥，必定是在黃級之上！
這些煉藥師一個個地拿著自己的丹藥去找俞修和雷臻進行最後的評定。等到最後一名修士從雷臻的手中接過記上了考核評定的令牌之後，石台那邊就傳來了一聲清越的嗡鳴——
要成丹了！
是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聲嗡鳴吸引了過去。
隻見一處石台之上，風雲會集，靈光氤氳，隱約有雷霆萬鈞隱匿其中，叫人看了不由覺得心頭震撼，卻又不舍得稍稍移開目光。
坐在那石台之上的青年身形依舊沉穩，指尖手訣的變幻速度比起之前卻快上了不少，一道又一道的靈光隨著他的動作融進了丹爐裏，澎湃躁動的丹藥大量消耗著葉上秋的神識。
“哢嚓……”風雲變幻間，處於靈氣中心的丹爐突然發出了一聲輕響，古樸的爐身之上，隱約出現了幾條裂縫。
濃鬱的丹香爭先恐後地闖了出來。
雷臻目光輕閃，體內的丹田在這股丹香的引動之下，竟是饑渴地顫動了起來！連同他的經脈骨血，也在不斷訴說著對這枚丹藥的渴求之意。
然而葉上秋此時的境況卻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聚靈丹的藥力實在太過強大以至於丹爐實在承受不住，丹爐裂開了一絲縫隙之後，那些騰騰流走的藥力將他的神識一衝，險些就把幾欲成形的丹藥給衝散了開來。
如果放任它就這樣下去的話，等到藥力流失到一定的程度，別說煉製出品質上好的丹藥，能不能成丹都還是個問題！
葉上秋薄唇輕抿，渾厚凝練的神識隨著他的動作一下子就湧入到了丹爐之中，瞬間將即將失控報廢的靈液包裹了起來。
他的手中再次動作了起來。纖長白皙的手指交錯紛飛，浮現出無數極盡玄妙的殘影。
驟然升溫使得丹爐看起來越發脆弱了，葉上秋用神識梳理著丹團的藥性，然後指訣一變——
丹團之上殘餘的水分迅速蒸發，拳頭大小的丹田極快地分離開來，濃縮成了十數枚小指頭大小的圓融無比的丹藥！
“當——”
丹爐瞬間破碎，醞釀許久的丹劫落下，又被搶先一步的商餘辭三下兩下粗暴地轟散。
滴溜溜的九枚丹藥落入玉碗裏，其中有三枚形若雲霞，丹香清逸，燦爛盛輝——
乃是玄級極品丹！
商餘辭走過去，穩穩地扶住了葉上秋的手臂，然後跟著他一起，將丹藥交到了雷臻的手中。
九枚丹藥，有三枚成就了極品丹，其餘的六枚也都在十品十一品之間，以葉上秋現在的年紀和修為看來，簡直就是天才！
能煉出玄級極品的是什麽人？
已經能讓人尊稱一聲煉藥大師了。而且他們剛才看得清楚，葉上秋煉製這幾枚丹藥的時候，丹爐還發生了一些異變，這恐怕還幹擾了一些他的發揮，不然……
雷臻穩住了激動無比的心神，緩緩地說道：“聚靈丹，應為玄級丹。成丹九枚，三枚極品丹，四枚十品丹，兩枚十一品丹……恭喜葉小友，此次煉藥師考核，你所取得的評定，亦是上級超等。”
“不過……”雷臻好不容易將目光從玉碗中的丹藥上移開，忍耐著問道，“老夫還想請問一下葉小友，這聚靈丹的藥效是什麽？”
“回複真元。”葉上秋緩緩答道，“金丹修士可在一息之內回複真元，元嬰修士半息之內回複五成、陰神期修士三成。”
雷臻心神一震。
莫看陰神境修士隻內回複三成的真元。要知道從元嬰突破到陰神境，修士體內的丹田也會發生巨大的變化，擴充兩倍不止，隻是回複三成真元，就足以讓一個力竭的陰神境修士擁有再戰之力，不吝於多了一個保命的機會。
俞修和雷臻心念急轉，對待葉上秋的態度就眼見地更加和藹可親了。
“葉小友過來，老夫給你取下丹瓶，將這丹藥先裝起來……”
聚靈丹葉上秋手裏還有很多，他將丹藥裝入玉瓶之中，就把其中的兩枚極品聚靈丹，分別送給了雷臻和俞修。
雷臻和俞修推拒了一番，最後還是笑容滿麵地收下了。
玄級極品丹雖然貴重，卻也沒有貴重到這個份上。他們作為太清宗的外門長老，每個月裏，也是能從宗門領到一枚玄級丹的。讓他們這般開懷的原因，其實是隱含在葉上秋這個行為之下的，透露出來的善意。
以葉上秋如今的年齡、資質，進入內宗之後的待遇恐怕是要比商餘辭還要高一些！畢竟年輕的修行天才不多，卻也不少，可這麽年輕，修行資質又這麽出色，在煉藥之道上成就亦是顯赫的，這數百年來，也隻有葉上秋這麽一個！
能得到他的善意，日後他們在內宗之中行走，也能多幾分依仗。
澹台淨將這一幕收入眼中，目光微凝，輕笑著說道：“上秋在煉藥之道上的造詣竟如此精深，當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仙子謬讚。”葉上秋朝她微微頷首，一邊異常順手地將剩下的幾個玉瓶塞進了商餘辭的手中。
商餘辭慢悠悠地將那些玉瓶一個個地收入儲物戒中，然後笑容乖巧地虛偽道：“師尊總是這般寵愛弟子，弟子當真是不勝惶恐……”
澹台淨：“……”
嗬！
作者有話要說：
魚魚：不嘚瑟是不可能不嘚瑟的，隻有天天在情敵麵前嘚瑟才能生活下去這樣子
秋秋：……丹藥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