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然而葉上秋卻不再看他，自然也不再注意到他臉上的悔恨之色。
“上秋……”許應山啞聲喊道，眼中尚存著幾分怨憤之色，然而臉色卻又是悔恨交加，這讓他整個表情看起來有些好笑。
“宗主。”葉上秋俯身，緞子一般的長發倏然滑落，劃過他的肩頭，在空中晃**著。
美醜交錯的麵容比之純粹的醜陋更叫人覺得有些不適。許應山之前隻覺得葉上秋實在是礙眼至極，然而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和葉上秋的境遇似乎顛倒過來了，麵對葉上秋湊過來的麵容，似乎還能想起自己之前對許元思和廖采薇的放縱，想起自己下令叫門下之人將葉上秋的月例扣下，看著葉上秋在絕望之中掙紮的舉動。
竟是有些心虛地不敢去看他。
葉上秋靜靜地看著他，麵對著他露出了些許心虛的神色，心中似是豁然開朗了，直起身，轉而和黃老怪說道：“黃穀主。”
黃老怪之前看了一遍商餘辭炫技一般行雲流水的攻勢，這時候還有點回不過神來，聽到葉上秋的聲音，眉頭一動，轉頭看了過來：“玉霄真人。”
葉上秋搖了搖頭，淡然地說道：“我如今修為淺薄，當不得一聲真人。穀主喚我玉霄便是。”他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說道，“我有一事想要拜托穀主。”
黃老怪看了他身邊乖乖巧巧站著的商餘辭一眼，有些疑惑：“嗯？”
“我欲自逐山嶽宗。”葉上秋朝他行了一禮，“隻不過晚輩人微言輕，隻怕離開宗門之後，有人聽信謠言誤會於我，便想請穀主在離開秘境之後，為我辯解一二。”
黃老怪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不過是件小事。”
葉上秋心頭一鬆，朝他再次行了一個晚輩禮。
他本欲在進入清萊秘境之後便借商餘辭之力和許應山幾人直接了斷的，但許應山和廖青峰作為一宗之主，身上未必沒有一些秘寶，日後若是被人知曉，而商餘辭亦不像是會久留之輩，到時候他便會直接麵臨著山嶽宗與青都峰兩宗的怒火。如今將許應山等人的麵目揭露出來，再托黃老怪分辯一二，雖仍舊會有些麻煩，但比起被兩宗夾擊，也算不得什麽了。
“你日後，有何打算？”離開了山嶽宗，沒有了宗門的庇護，憑借葉上秋現在的實力在這羲和小世界中行走，實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沈君遷聞言就要開口，卻被黃老怪一個隱秘的眼神給打了回去。他有些焦急地看著葉上秋，又轉頭去看黃老怪。
葉上秋輕緩一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腳下的地麵便傳來一陣激烈的震感，澄澈的天空不知何時起了一大片濃霧，烏雲在其間翻滾著，銀色的雷蛇在雲間若隱若現。
“秘境要開了。”商餘辭抬頭看了一眼，開口說道。
沈君遷驀然看向葉上秋，也顧不得自家師尊拋過來的眼神了，急匆匆地問道：“玉霄賢弟，你可願與我一起回無名穀？”
天上的烏雲翻滾得越發劇烈，葉上秋看著這個幫了自己許多的青年，卻是搖了搖頭：“多謝沈真人好意。”
沈君遷心頭一陣失落，眼看著秘境的大門就要開啟，身上所感受的排斥力也越來越強，便不甘地問道：“那賢弟你接下來要去哪裏？”
他們還有機會再見麵嗎？
葉上秋輕歎了一口氣，指尖在儲物戒上一抹，取出了數十瓶丹藥送至沈君遷的懷中：“若是有緣，自會再見。”
“嗡——”秘境的大門緩緩開啟，光柱籠罩著在場的眾人，濃鬱的靈光阻擋了沈君遷的視線，讓他隻能看到葉上秋越來越淡薄的身影。
黃老怪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弟子，伸手擒住他的肩膀，將他往秘境之外帶去。
隨著天邊雲霧的散去，整個龐大的清萊秘境也再次隱匿於虛空當中，等待著下一次的開啟。
“可惜。”黃老怪歎了一聲。可惜他們之前招惹了巨獸，又被困在了那山坳之間，不能一探那秘境深處的宮殿裏到底有著什麽樣的秘寶靈物。
而這清萊秘境的下一次開啟，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
黃老怪感歎了一聲，一轉頭就看見了自家弟子一臉喪氣的表情：“……”
“師尊……”沈君遷沉悶地開口道，“你說玉霄賢弟會去哪兒？”
“他會去哪裏我不知道。”黃老怪答，“但他身邊跟著的那個佛修徒弟可不是個普通角色，有他在身邊，這羲和小世界裏能動他的人並不多。”
“而且他本身就是天資過人之輩，這次雖遭逢大難，但未必沒有再起之力。你要想真正地和他站在一起，隻有勤苦修煉。”
“羲和小世界飛升之人，皆會入長淵大世界。”黃老怪神色嚴肅，“我壽元將近，或許再無突破之日。但你卻是我無名穀近千年來資質最好的弟子之一，為師對你寄予厚望。”
“你便是不為著自己和為師，也為你那玉霄賢弟好生想想。”
沈君遷的神色隨著黃老怪的話變得越來越堅定，及至最後，他臉上的那抹失落之色就已經全然不見了：“弟子明白了。”
他低下頭，指尖摩挲著一個小巧的玉瓶，然後將葉上秋之前交給他的玉瓶拿了出來，指尖一彈，那些玉瓶在他手中激射而出，分別落入了剛剛在場的那些修士手中：“這是玉霄賢弟……送給諸位的謝禮。”
他現在能幫葉上秋的不多，隻能為他做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他師尊說得對，玉霄賢弟本就是天縱奇才，縱使如今有些落魄，但未必沒有翻身之日。若他還是這般渾渾噩噩度日，待到日後再次相見，他又有何顏麵，向玉霄賢弟傾訴自己的一番情意？
那些修士本來因為獸潮而錯失了不少機緣，心中已經是有些鬱鬱，這時候得了葉上秋的丹藥，打開之後略略一看，卻是不禁露出了幾分滿意之色。
葉上秋拿來送人的丹藥自然不可能是那種次品，這些玉瓶當中的丹藥等級各異，但丹形圓融，丹藥表麵漫布雲霞，丹香濃鬱，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枚極品丹藥。
他們將塞子蓋上，把玉瓶放在手中摩挲了一番，然後就在各自的瓶身之上尋到了幾行小字。
“淨脈丹，為內服丹，可祛除經脈之中的雜質，使得真元運轉更加圓融……”
“續元丹，為內服丹，真元枯竭之時服用一枚，可在瞬息之間充盈丹田……”
“複華丹……”
“佛明丹……”
這些丹藥的名字聞所未聞，但上麵所記載的功效卻著實叫人眼饞。
其中有一名修士分到的是一瓶名叫“溶血丹”的丹藥，光看這名字似乎功效有些雞肋，但他在秘境之中因為搶奪一株靈藥而與那守護在靈藥旁邊的妖獸有了一場惡戰，內傷嚴重，胸腹間滿是積鬱而下的淤血，這溶血丹，卻像是剛好對症。
隻不過他這淤血並非是普通的淤血，連那回春丹也無法消融，卻不知這溶血丹是否有用。
然而他現在已經是撐到了極致，這丹藥又是從沈君遷手裏拿出來的，倒不如趁著現在黃老怪還在，試一下將這丹藥服下，便是沒用，也可以央求黃老怪出手幫一幫他。
想通了這一點，那個修士捏著那枚溶血丹，閉了閉眼，便往口中送去。
丹藥入口即化，磅礴的藥力入體，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橫衝直撞，痛得他臉色發白。
“趙道友，你沒事吧？”他旁邊的修士發現了他的異樣，連忙出聲問道，一下子就將黃老怪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噗、噗……”那趙修士捂著胸口吐了好幾黑血出來，手中的玉瓶也因為之前的劇痛而跌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滾來滾去。
眾人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
難道這丹藥……
這丹藥是他徒弟給的，要真出了問題，他的徒弟也逃不了幹係。黃老怪眉頭一皺，是又氣又怒，身形一動，便落在那趙修士的身前，捏著他的手腕探入一絲神識——
咦，脈搏有力，經脈寬拓，丹田充盈，血氣充足，什麽問題也沒有啊。
剛才發現了趙修士異樣的人適時說道：“趙兄之前在秘境之中受了些傷，方才吃了玉霄真人的丹藥，便……”
“他如今體內並無積傷。”黃老怪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啊？”
那趙修士也直起身，閉眼稍稍感覺了一番自己的體內，竟真的沒有之前那種鬱結於心，真元凝滯的感覺了。
“這是靈丹……”他愣了一下，繼而便是難抑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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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餘辭一句一句地將那清萊秘境之外發生的事情告訴葉上秋知道，然後說到這靈丹的時候，又轉而笑道：“師尊真大方。”
葉上秋：“……”
商餘辭攬著他，又指了指自己身後拖著的許應山等人：“師尊打算如何處置這幾人？”
葉上秋眉頭微蹙，轉頭看了一眼形容狼狽的許應山幾人：“將他們……”
“送到凡人城池當中去吧。”
“是。”商餘辭含笑應道。
汲汲營營為了仙途暢通，結果到最後卻淪為一介凡人，也不知道是要慶幸還有一條命在，還是會覺得不甘至極呢？
在將許應山等人丟下去之前，商餘辭毫不留情地將他們的丹田和靈根盡皆斬斷，然後又給他們喂了幾枚丹藥。隻要他們對葉上秋有一絲歹念，那丹藥便會讓他們痛不欲生。
丹田盡毀，靈根衰敗，除非藥聖再世為他們重塑靈軀，否則他們便隻能如同凡人一般，在紅塵之中流離一生。
而許應山之前為了保全自身還將廖青峰父女推了出來，也不知道他們一起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之後，又該會是怎樣的表現？
早知道問問那沈道友，或者那位黃穀主要塊留影石一用了。商餘辭有些遺憾。
葉上秋看著商餘辭做的這一切，並沒有阻止。
之所以留他們一命，也不過是償還之前許應山養育他的那十幾年罷了。
反倒是商餘辭，似乎是反應過來了，害怕葉上秋心裏不舒服，還轉移了一下話題：“對了，沈道友似乎很喜歡師尊你……”
作者有話要說：
商商：我隻是轉移話題，並不是在試探師尊（嚴肅正經.jpg）
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