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神怎麽說?快來,分享分享——啊,Andrew,你要是跟謝神真的成了,結婚照一定要來找我拍!要是能用高清鏡頭拍謝神的臉,我這輩子都值了!”

如果謝塵宥在這裏,估計大概對說話這人有點印象——就是大二那年用老三手機給他電話,讓他過來接人的男人。

老三將手機倒扣在吧台上,低頭嘬了一口清酒,他說:“這是我第二回 正兒八經的表白。”

第一回 表白還是對謝神,不過那會兒是因為他得知謝神有男朋友,心有不甘,借著酒勁才表得白。

他的攝影師朋友湊在旁邊,說:“相信我,肯定能成。你啊,之前就是太內斂了,什麽熟人就不敢硬追,人家跟你同寢四年,你居然隻到暗示的地步,嘖嘖。要是你能多主動點,說不定現在家長都見了。”

老三沒說話,他朋友繼續叨叨:“我這套方法,既能讓你表了白,還不會給對方壓力,最後也給你留下了退路——就算他不同意,以後還是朋友啊。比那種等不來結果,最後要卑微的加一句‘我們做不了對象,能做朋友嗎’好上千百倍。”

他戳了戳老三的手臂,說:“你倒是看看手機啊,萬一謝神給你回複了。”說著,他去拿Andrew的手機。

老三在朋友摸到他手機的時候,一巴掌蓋上去,阻止了他的動作,說:“我手機有震動,他發消息過來有提示。”

即便是國慶這樣的全民節日,一大清早酒吧裏也是空空****。他們倆是這裏的常客,調酒師又是老三朋友的對象,他加班給兩人上了酒,還順道讓後廚給他們做點飯送過來。

將兩盤蛋炒飯放在吧台上,調酒師打著哈欠往裏走:“我繼續睡了,你們吃完把盤子放在原地就成,出去時記得反鎖門。”

“謝了,LiSir。”Andrew的朋友給他送去一個飛吻。

調酒師不禁哂笑:“德性。”

Andrew看著他們倆調情,感覺飯都吃不下去,他悄悄將手機提起一個角度,垂眸看了一眼,依然沒有彈出任何消息。

謝哥還真是做到他說的‘不考慮就什麽都別發’。

朋友雖然沒看到屏幕,但看著Andrew的眼神也能猜到結果,在旁邊安慰:“唉,也、也有可能是太熟了,沒有新鮮感,覺得談戀愛沒意思。你也別吊在一個棵樹上,等你論文寫完,咱們再去找新的對象。”

“再說吧,我先順利畢業。”Andrew一口將杯中酒幹了,沒碰那些蛋炒飯,說,“這飯你給你男朋友送過去,我走了。”

“你幹什麽去?”

“回寢室寫論文。”

“行吧,大學霸加油。”

謝塵宥剛擦好頭發,將毛巾掛回浴室,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這回是妹妹的電話。

“哥!”一接通,那邊就傳來女孩子清脆的聲音。

謝塵宥眼睛裏帶了笑,聲音柔和起來:“嗯,今天放假了?”

“國慶節,當然放假了!哥你今年有沒有跟朋友出去玩?”謝斐問。

“沒有,在家裏閑著,你想出來玩嗎?”謝塵宥開始思考現在回家帶家人出去玩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我們在玩呢,昨天晚上,爸媽就帶著我都來燕城了。”謝斐嘴裏藏不住話,說,“本來計劃的是去海邊玩,但是上周你不是說買房嘛,咱媽就說要來給你打掃布置一下。還得烘房!”

剛說完,電話就被謝媽媽拿去了,中年婦女的音色和語氣裏都透著一股樸素,她說:“斐斐就是說話快。國慶節的票不好買,昨天我們下飛機都快一點了,就沒打擾你。你工作忙,睡個好覺不容易。這不,她剛醒來,就要給你打電話。”

謝塵宥已經帶了外套,拿了車鑰匙,一邊換鞋一邊說:“媽,你們給我發個定位,我去接你們。”

聽筒裏傳來謝媽媽指導謝爸爸用微信的聲音,她還在給謝斐說:“快去洗漱,你哥一會兒就來了。”

隨即,她又在叨叨自家老頭子:“這定位都教了你幾遍還學不會,要是今兒我沒跟來,我看你就留在酒店裏。”

對待家人,謝塵宥的耐心和溫柔幾乎都用不盡,他笑著說:“媽,一會兒我去教爸。”

謝爸爸有兒子撐腰,罕見的嘴強:“之前你媽可不是這麽教我的,她教我三回能教三種辦法,讓我怎麽記。再說,這手機上字這麽小,誰看得清。”

謝媽媽用老頭子手機發了定位,沒有繼續搭理他,說:“塵宥,今天有點風,你穿件外套,別冷著。路上開慢點,斐斐那丫頭才剛起來,都不急。”

“知道了。”

親人就是有一種魔力,能短短幾句話就把人拉拽回煙火人間。

——謝塵宥原本空****的假日瞬間被安排地滿滿的,但這種相處並沒有讓他感覺有絲毫不適,相反,他很享受。

“哥!”盡管謝斐已經十八歲,但還是像個小屁孩一樣,見到謝塵宥就撲過來。

她十五歲那年被診斷出白血病,巨大的陰影一下子籠罩住整個家庭,家裏人本來就很寵她,在手術過後,謝爸謝媽更是恨不得把她寵上天。

——他們不再學習方麵給謝斐施加壓力,而且努力滿足謝斐的每一個小小願望。隻希望她快快樂樂的生活。

謝塵宥給謝斐拉開車門,讓她坐在副駕駛上,順手揉揉她已經重新長出頭發的腦袋。謝斐仰頭笑著。

有謝斐在,就算謝塵宥平時話不多,整個車內也是熱熱鬧鬧的。

“哥,咱們去哪兒,你的新房子嗎?”

“嗯,不過,先帶你們去吃點東西。”

“我想先看房子!我們學校同學說燕城的房子至少都十萬一平了,燕城一個衛生間都能在咱們縣城買哥一室一廳的,還帶裝修!”

謝塵宥說:“差不多吧,不過,你們現在高二的學生都在討論這些?”

謝斐今年十八,原本應該讀高三,但因為初三那年動了手術,後麵陸陸續續的打針吃藥,調養身體,休學了一年。

謝塵宥記得,自己高二時候,老師經常鼓勵大家‘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數學一定要題海戰術’、‘吃飯時候就拿一個單詞本,多背背單詞’……

主要也是因為當時是2G到3G網絡過度的階段,信息、傳媒遠沒有如今發達。但是比較突出的娛樂活動可能就是聽音樂、打籃球。

“唉,”謝斐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說,“咱媽也說過你當時讀高中,就拿了一個隻能打電話的諾基亞。現在跟當時完全比不了,大家都可現實——都想著賺大錢。前幾年在一線城市搞房地產的人不是都把錢賺了麽,房價就成了我們班的熱門話題。”

“你們還挺與時俱進。”

謝斐挺了挺胸膛,隨後被安全帶壓製回去,她說:“那可不。哥,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是跟人合租的,對吧?”

謝塵宥:“算吧。”

“我聽咱媽說,我做手術花了好多錢,都是你那個合租室友借的。”謝斐看向謝塵宥,說,“哥,你最近買了新房子,搬出去獨居,壓力會不會很大?”

小姑娘的心思果然十分敏感,她知道哥哥這兩年開公司賺了不少錢,給老家把房子蓋了,在縣城裏的房子也買了一套,她看病花的那些錢應該也都還上了。

她還知道,以哥哥的能力,在燕城租一個房子並非難事——可他選擇住在那個朋友家裏,住了兩年,直到最近才搬出去。

謝塵宥挑著說:“合同到期了而已,別擔心。”

謝斐原本的確有些擔心哥哥,畢竟他們老家離得遠,哥哥一個人在這大城市裏打拚,能有個交心的朋友再好不過。

——與好朋友決裂的事情她也經曆過,心裏會十分十分難受。

但她也沒有直接問‘哥哥你跟你的朋友鬧掰了嗎’,而是問他壓力大不大。

謝斐擔心了半天,沒想到隻是房子合同到期了。

她拍拍胸膛,說:“我就說嘛!不過,哥哥一定要開心哦!前幾天我月考考了全班第五十,媽媽昨天出發前獎勵給我一部新手機,以後哥哥如果不開心,盡管給我打電話!”

謝塵宥等著前方的紅綠燈,心想,謝斐他們班好像也就五十個人。不過她開心就很好。

謝塵宥答應:“好。”

謝媽媽悄悄給謝爸爸說:“他們兄妹倆還是能說到一起。”

“這就最好了,新聞上整天報道當代青年人心理問題嚴重,有斐斐給塵宥解悶就很好。”謝爸爸說。

謝媽媽突然想到什麽,清了清嗓子,打斷那邊謝斐的碎碎念,她說:“塵宥啊,你今年二十四,再過兩個月到明年就二十五了……你有對象嗎?”

謝塵宥:“沒有,我暫時不急,媽。”

謝媽媽還想再說什麽,但是被謝爸爸攔住了,他們倆這些年照顧女兒照顧出經驗,絕不將自己當年的‘遺憾和期待’強加到孩子身上,成為他們一輩子甩不掉的包袱。

謝爸爸說:“那……你現在自己開公司,爸這邊也給你介紹不了什麽能聊得來的姑娘,你自己留意著,喜歡了就去追,以後是你們小兩口過日子的,你喜歡就行。”

頓了頓,他還是忍不住補充:“但,有了對象後,最好是先讓爸媽給你過過眼,咱們不要求其他的,人品得正,這樣才能把日子過好。”

“知道了,爸。”

謝爸爸看著後視鏡裏兒子的眉眼,繼續說:“現在,那個什麽……同性婚姻也有法律保護,你隻要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性別不是問題。”

謝斐聽了她爸的話,偏頭看向自家哥哥,滿目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