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修羅場後續

張千俞腦袋上扣著謝塵宥的帽子,路過光潔照人的大理石壁板時,忍不住瞟了自己兩眼。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像多了幾分年輕人的張揚。

兩人找到位子坐定後,李老板不便作陪,去找他們戰隊的人。

臨走前,他抓抓頭發,道歉說:“真不好意思,沒想到你們……好像都認識。他們倆今天起晚了,我才叫他們到休息室……不過你們的座位號距離很遠,應該不會再碰到了。”

“沒事,李老板客氣了。”謝塵宥依然拿著飲料,削薄的眼皮下是讓人安心又信賴的目光,他說,“汽水不錯。”

這件事就算翻篇了。不管他謝塵宥跟林溫在一起的三年,是給誰當的替身,現在三年期限已滿,再無深究的必要。

汪艾倫並不知道所謂《替身合約》的事情,他隻知道謝塵宥是林溫前任,而再往前,張千俞則是林溫的暗戀對象。

‘跟前任和前前任一起同桌吃飯是什麽感覺?’——汪艾倫覺得這帖子發到某乎,應該會火一把。

“之前在過道看到他們倆,我就叫你走……你看看現在……這……”汪艾倫現在已經沒了去看比賽的心思,林溫這情緒狀態,他可不敢把林溫帶去人多的地方啊。

汪艾倫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繞著餐廳走了兩圈,最後重新坐在林溫旁邊。他見林少爺一臉死寂、一言不發,好像輕輕一碰就能哭出來一樣。

汪艾倫給林溫倒了杯熱水,放在他手邊,說:“都是我不好,我之前就不該帶著你去找李老板,問他張千俞現在回國了沒,還讓他給張千俞打電話問他現在接不接受追求……”要不然張千俞也不會當著他們的麵拒絕林溫的追求。

最重要的是謝塵宥也在場,汪艾倫把自己帶入林溫,隻感覺無比窒息——這就是活生生一個社死現場。

林溫眼眶紅紅的,對汪艾倫的話充耳不聞,並無任何反應。

在他徹底愛上謝塵宥之後,他其實有一萬種告訴謝塵宥真相的方式。但他為了自己那一丁點虛榮的自尊心,欺騙自己——謝塵宥不過是個替身罷了。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在戀情中處於永遠占上風的地位。

正是因為他的自欺欺人,才導致了他和謝塵宥的誤會日漸加深。

直到剛才……林溫打了一萬遍腹稿的話從張千俞口中傾瀉而出,他來不及製止、阻擋,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少爺,林少爺,您好歹給弟弟兩句反應,你再這樣下去,我就、我就下跪給你看!”汪艾倫無論怎麽說,都無法撼動林溫分毫情緒。

終於,他想出了殺手鐧,“我……我就去告訴謝塵宥!”

這回,林溫終於給出了些許反應——他腦袋和身體都沒動,木刻似的,隻是眼珠動了動,卻依然沒有焦距。

汪艾倫腦海中不自覺想起祥林嫂‘隻有那眼珠間或一輪,象征他還活著’,他這下真的慌了,一把保住林溫:“少爺,天下男人那麽多,咱們不必非要吊在一棵樹上啊。”

汪艾倫這才發現林溫更瘦了,他更寧願林溫吼叫一通,甚至摔倆杯子都行——至少得把難過發泄出來。

林溫依然沒什麽反應,他在怪汪艾倫帶他去找李老板嗎?他不怪。

短暫的反思後,他頭腦裏一派混亂,唯一能記得清清楚楚的,是謝塵宥剛離開時那沒有絲毫波動的眼神。

——他知道真相了。

——可他的態度是‘無所謂’。

在林溫的所有遮羞布被扯下來後,謝塵宥隻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隨後就無所謂的移開眼神,和朋友們出去了。

——他真的不愛自己了。

林溫終於抑製不住,嗚咽著哭出聲來。

謝塵宥和張千俞看了一場比賽後,兩人的互動便比以前更加頻繁起來。有時是張千俞給謝塵宥送愛心便當,有時謝塵宥會‘順路’接張千俞吃晚飯,再送他回家。

兩人的親密勁兒明顯在朋友之上,卻遲遲沒有確定關係。

等著兩人請客吃飯的柳鶴年不止一次調侃謝塵宥:“我說謝總,咱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你們沒商量誰在下麵吧?”

這種問題通常會被謝塵宥一個眼神中斷。

其實並非柳鶴年所想的那樣,他和張千俞沒正兒八經確定關係,還是因為彼此都太忙了,休息時間很難重合。海豹公司有加班文化——甭管是不是在幹活兒,反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對著電腦目不轉睛的看著,就會給人一種‘這個員工很努力’的印象。

而想要普通員工‘認真加班’,上級領導就該以身作則,所以,張千俞一般也要跟大家一起往十點、十二點的熬。能在八點多走出辦公室大樓都算提前下班。

謝塵宥則不然,他喜歡高效率的工作,除非特殊要求,否則他一定五點半踩點下班,從不在公司逗留。

相伴時間太短,是阻止感情升溫的重要因素。

十一月三號,又是一個周六,距離兩人上次約會過了足足三周,張千俞終於能逃離工作的魔爪,再次約謝塵宥出來。

天氣逐漸轉涼,謝塵宥在襯衣外套了一件黑色風衣,不過腿上依然是九分露腳踝的休閑褲,略微有些枯黃的灌木叢在他身邊顯得十分矮小。

張千俞往過走時就聽到前麵的女孩子在議論‘那個帥哥在等誰啊’。

謝塵宥確實和黑色很搭,他能完全壓住這顏色的深沉,表露出他獨到的氣質——放肆、張揚,冷。

張千俞笑著幾步跑過去,上了車後,發現謝塵宥這回沒戴隱形,而是全掛耳式眼鏡。不同於工作時候簡潔又幹練的邊框,今兒個謝塵宥的眼鏡上有一條細細的銀鏈,從他眼尾垂到耳後,給他本來就精致的五官平添一絲儒雅。

張千俞盯著他看了半天,評價:“有‘何不食肉糜’的驕矜貴公子範兒了。”

“我妹妹挑的,年紀小的女孩子喜歡這種款式。”謝塵宥沒有絲毫心理負擔的在張千俞麵前提起家人,說,“今早想到要見你,就戴上了。”

張千俞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貼到這個比自己小了三歲的男人身上——頂著這張臉用酥到人骨子裏發麻的聲音說情話,他要是不動心,簡直天理難容。

“真後悔沒早點遇到你。”張千俞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跳過快,各種語言藝術全都糊成一坨,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現在最合適。”謝塵宥唇邊出現一絲笑意。

兩人今兒約會的地點在動物園,是張千俞挑的。他能看出謝塵宥比較喜歡戶外運動,可他自己體力一般,去陪謝塵宥跑步的話,可能跑幾下就氣喘籲籲。各種球類他也不算擅長,隻是會拍兩下——聽柳鶴年說,謝塵宥大三時還是校籃球隊隊長,帶著T大隊員打全國大學生籃球聯賽,拿了第三名。

前兩名一個是體育學院,一個是警察學院。

相識初期,張千俞無意暴露自己的短板,於是選了一個既在戶外,又沒有過大運動量的活動——逛動物園。

這一場玩下來兩人都很盡興,謝塵宥走了兩小時絲毫不見疲憊,但張千俞就有點累了,走到車邊時微微有些喘氣。

“怎麽不在門口等我?”謝塵宥笑著給他打開車門,張千俞把自己塞進車子裏,喘了口氣,說,“這幾步我還是能走的。”

“謝先生體力真好啊。”張千俞羨慕了一會兒,看著窗外流淌而過的景色,說,“我得開始鍛煉了,這才二十七,怎麽感覺跟七十二一樣。”

頓了頓,他又說:“想想學校每周三趟三千米,咬咬牙也就跑過來了。”

謝塵宥慢悠悠道:“張先生打算怎麽個鍛煉法?”

“……這,去健身房辦張卡,再請個私教。”張千俞自己說著就笑起來,“心裏安慰。”

“張先生是周末雙休,對吧?”謝塵宥問。

“嗯,是,不過偶爾得加班去公司。”

“既然這樣,每周的休息日,我找你夜跑。”謝塵宥說。

張千俞原本有些自嘲的心思全然被謝塵宥這話給驅散了——他本不想將自己體能不好的短板暴露出來,他怕過早暴露引起謝塵宥的輕視,卻不料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張千俞打開車窗看向窗外,刺目的陽光將他的臉照得瑩白一片,心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感動和……愛戀。

他年紀不小,以為自己早過了沉湎於愛情的毛頭小子階段。他前幾天加班時甚至還在想,此前對謝塵宥的怦然心動不過是巨大工作壓力下的精神慰藉,就好比‘吊橋效應’——人在緊張刺激的環境下,心跳會不自覺加速,這時如果迎麵走來一個年紀相當的人,他們會誤以為自己一見鍾情。

但現在看來,這顆心真的不聽他指揮,反倒是跟隨謝塵宥的節拍去歡呼跳躍。

他,張千俞,真的淪陷了。

“那我要多謝謝先生陪我跑步了,”張千俞答應,同時解釋道,“前五年,我在國外,我們那兒全是村,出了居住區後挺荒涼的,一般情況不敢獨自走,都是開車。”

因此,他就將大學時的跑步運動荒廢了。

張千俞還是壓製不住胸腔內蓬勃而出的喜歡,開了窗後,風吹得他臉上愈發燥熱,他突然說:“謝先生,靠邊停車一會兒,好嗎?”

謝塵宥依言,他剛停下車,張千俞就解開安全帶過來親吻他。謝塵宥晃了一下神,並未反抗,隻是拔出車鑰匙,給車子徹底熄火。

謝塵宥能聽到張千俞劇烈的心跳聲,他鼻息間盡是落葉的味道,像這秋日一般颯爽又不失熱烈。一如張千俞本人。

謝塵宥緩緩抬手,輕輕搭在張千俞的背上。

“謝先生下午有什麽安排嗎?”車子重新向前行駛,張千俞突然問道。

“悉聽尊便。”

“我們小區附近開了一個洗浴中心——”張千俞說著便卡了殼,趕緊解釋,“可以選單人間的,就是洗完之後的按摩還不錯,我覺得我們可以稍微放鬆下肌肉。”

張千俞明顯看到謝塵宥挑了挑眉,雖然他真的沒有多餘的意思,但那句話真的暗示意味太明顯了,尤其他們剛親吻過。

隨即,他聽到謝塵宥輕笑著答應:“好。”

兩人洗完澡按摩後出來,張千俞才看到自己手機上有五個未接來電,來自於同一人——柳鶴年。

張千俞眼皮跳了跳,直覺準沒好事,但大家同學一場,他還是回了過去。

一接通,柳鶴年就開始轟炸:“你在家嗎?我快到你家門口了,記得給我開門啊,我有個重大秘密要分享給你。”

張千俞有些結巴:“秘密……還是不必了吧。”

“不行,你記得開門啊,我已經在你們樓下了。”話音還沒落,站在洗浴中心門口的張千俞就跟柳鶴年四目相對。

柳鶴年的目光從張千俞臉上逐漸過渡到謝塵宥臉上,然後再往上、往上就是洗浴中心的招牌。

柳鶴年那張呆滯了片刻的臉上出現一絲皸裂,隨即他小跑到兩人旁邊,目光定格在兩人的四條腿上。

張千俞有些頭疼,往前走了兩步,跟柳鶴年錯開。隨即他就看到柳鶴年眼睛瞪大了,那震撼中帶著一絲猥瑣的目光飄忽在謝塵宥身上。

謝塵宥對此視若無睹,跟張千俞簡短道別後,約了明天晚上的跑步時間,抬腳就往車邊走。

柳鶴年:“……”不是,這倆人怎麽會走路都不受影響?而且剛做完就跑步,真的不會拉傷嗎?

一吻定情,謝塵宥和張千俞之間漂浮於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窗戶紙就這麽被捅破,最直觀地發現就是——謝塵宥眼鏡框和鏡框上的鏈子幾乎天天都是全新的。

柳鶴年“嘖嘖嘖”的搖頭:“這人現在上班就是招搖過市,繞著公司走一圈,甭管男女,目光都在他臉上。”

“謝總確實好看啊。”袁江玉說,“要不我性別不符合,怎麽說我也得追一追。”

女孩子到底敏感,袁江玉靈光一現,突然問:“小謝不會談戀愛了吧?”

柳鶴年和齊征同時住嘴——他們知道謝塵宥不喜歡別人傳他私事。

袁江玉嗔了他們一眼:“這還瞞著我?一下就看出來了,他對象挺有情趣的。”

自此,柳鶴年和齊征酸得天天嚷嚷著讓謝塵宥請客。

謝塵宥往椅背上一靠,精致細小的銀色鎖鏈淌在他耳際,懶洋洋道:“請客,行啊。”

“我要狠狠宰謝總一頓。”柳鶴年如是說。

“你就這點誌氣?咱們不還得再宰千俞一頓?”齊征補充。

“有道理有道理。”

“想要吃飯,行,得先等他做完秋季結算,還有下一階段安排。”謝塵宥不緊不慢的說。

柳鶴年問:“……靠,那得多久啊?”

“不長。”謝塵宥看著對麵的倆人,冷靜插刀,“也就一兩個月吧。”

“謝總你怎麽這麽狗呢!”柳鶴年忍不住站起來。

謝塵宥隻是微微昂了昂下巴,氣勢一點也不輸站起來的柳總,他說:“彼此彼此。”

不過,謝塵宥確實說得是實話,對於海豹公司那種大廠而言,十月還算輕鬆,從十一月起到年尾,幾乎每個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個來用。

等到聖誕前夜,張千俞終於能鄭重的約上幾位好友,同謝塵宥一道,宣布他們的戀愛關係。

酒桌上不免插科打諢,但隨著有象公司的一步步平穩上升,除了柳鶴年和齊征,其他人倒是都不敢去打趣謝塵宥。

於是柳鶴年眼睜睜看著一個氣氛輕鬆的吃飯環境成了洽談工作的時機。

李老板順勢說:“對了,聽說海豹公司最近在給明年聖誕主題作準備,是要做一個古典舞蹈的動畫CG嗎?”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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