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棋

衛李氏聞言心都要碎了,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讓衛央有這般反應?若是讓衛景和衛清聽了,怕不是得直接把衛央接回去?

衛央趴在衛李氏的肩頭,這才感覺漂浮許久的心有了歸處。曾幾何時,她也是被家中眾人捧在心尖尖上的,可沒想到一朝嫁入皇家,竟然被踩到了塵埃裏。

衛李氏拍了拍衛央的肩膀,輕聲安撫道:“沒事,不哭了。”

衛央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淚,溫聲道:“娘,您怎麽來了?”

衛李氏拿著自己的手絹細細給衛央擦了眼淚,聞言瞪了她一眼,這才想起來自己過來是做什麽的,忽地拉長了臉,“身為女子還有沒有些規矩?怎地剛嫁出去一天就被人罰跪了的?皇家不比尋常百姓家,嫁進來便要守規矩,可千萬別任性,家中你爹爹把你慣得不成樣子,但之前為娘如何跟你講的?”

衛央心道:皇後這手段也挺下作,竟然還跟家裏告狀。

但此時的衛央紅著眼睛,緩緩道:“阿娘,若是他們讓我守活寡呢?”

衛李氏愣了一下,眼睛瞥到站在那邊的宮女,約莫是皇後的眼線,她的帕子甩在衛央的手背上,“胡說什麽!七王爺品性極佳,溫和有禮,府內便是連個妾室都沒有的,這等人家你還不滿足麽?”

衛央道:“阿娘,王爺要出征。”

她從未對鬱良有過恨,但怨是有過的。她怨鬱良為何要娶了她,為何娶了她之後不管不顧,便是寫信來也不過是讓她小心些,天冷了讓多添些衣物,枯燥無味,皆是些落不到實處的關懷,對於那時的她半分用處都無。

哪怕是身為一個局外人,她也覺得鬱良是個頂好的人,但不是一個合格的好相公。這二者並不相同,人再好,不適合自己那也是不行的。衛央想得明白,但卻不能和娘親說,隻得道:“王爺出征後,一時半載難以歸來,阿娘可曾想過,以我的性子在王府裏過的是什麽日子?”

衛李氏深思了一會兒,訥訥道:“總歸是要比平常人家好的。”

衛央卻不認同,她眸色沉了沉,“阿娘莫要再勸,王爺若是出征,要麽帶我一起走,要麽就休棄了我。”

總之,上一世那麽悲慘的事情,她是不會再讓其發生的。

衛李氏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手背上,眼裏都含了淚,“你才剛及笄,嫁人第一日便讓皇家休棄回去,往後誰敢娶你!你可得當一輩子的寡婦。”

衛央笑了笑,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即便是寡婦,那不也得是俏寡婦麽?這有什麽的?正好能在家侍奉爹娘。”

衛李氏道:“你爹雖然官職不高,但在這京城裏也能排得上名號,家中有二三十個仆役丫鬟,還用得著你侍奉?你好好呆在王府,和王爺夫妻和睦比什麽都讓我們高興。”

“本王還沒死呢,王妃這都開始想著當寡婦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了來,衛央立馬往衛李氏的身後站了站,莫名有些慫,畢竟在背後詛咒別人和當麵詛咒不是一個概念。

鬱良還是昨夜那一身黑色的袍子,夾帶著冬日的寒氣,臉凍的有些發紅,他朝衛央走過去,率先朝衛李氏作了一揖,恭敬道:“嶽母好。”

衛李氏急紅了臉,“萬萬不可,王爺這是作何?折煞老身了。”

鬱良歉疚的笑了笑,“昨日將阿央娶回來,今日便勞煩嶽母來宮裏跑一趟,是鬱良的不對,待到三朝回門之時,鬱良再親自上門賠罪。”

衛李氏受寵若驚,“王爺可千萬莫要這麽說,衛央自小被我們慣壞了,脾氣壞了一些,但沒什麽壞心眼,若是做錯了什麽您多擔待,便是罰她也無事的。”

衛央鼓了鼓腮幫子,嬌聲喊道:“娘!”

怎麽感覺她娘的胳膊肘已經拐到鬱良那裏了?她和鬱良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和離了呢。

衛李氏滿意的看著鬱良,完全不理會衛央,之前就聽說七王爺性子好,如今見了,真是越看越滿意。滿京城都找不到一個比他還要俊秀的了,沈神醫的眼光總是沒錯的。

鬱良站到衛央身邊,輕握了下她的手,輕聲問道:“是不是被罰跪了?”

經他一提,衛央才覺得自己的膝蓋有些酸麻,這可不行,她回去之後要再準備一個護膝,上一世罰跪都已經跪出了經驗,但她畢竟是人,身子也嬌,在那硬邦邦的蒲團上跪上一夜,怎麽也受不住。雖然有些不舒服,但她還是逞強道:“無事。”

鬱良輕搖了搖頭,“走吧。”

這就能走了?依照皇後娘娘的手段不還得再留她一陣,請幾個嬤嬤來教誨她一番嗎?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鬱良道:“母後那邊本王已經打過招呼了。先送嶽母回府,再回七王府。”

衛央皺眉,“那你出征的事?”

鬱良在她的手心捏了一下,好似這個動作做過很多遍似的,眼神在偏殿裏環視了一圈,“回去再說。”

*

衛李氏回去之時的腳步比之前輕快了不少,雖然衛央在宮裏不受待見,但七王爺應當是會護著她的,夫妻二人感情和睦,之後衛央再懂事一些,主動給王爺開枝散葉,爾後納個妾室,便無人說她半分了。

但這些話不好在七王爺麵前說,便隻能等她三朝回門之時再說。

衛央在馬車裏捧著手爐,在衛李氏下車之後小心翼翼的掀開簾子看了幾眼,衛府的匾額還和原來一樣,門口的兩座石獅子張牙舞爪,門口的小廝還是桂子,出來迎接阿娘的還是常媽媽,一切都是記憶裏的樣子,真好。

看著看著,她的眼淚竟然都落了下來。鬱良道:“怎麽哭了?”

衛央急忙抹掉自己的眼淚,把簾子放下來,扯了扯嘴角笑道:“許是冬天的風大,背著眼了。”

馬車內有小幾,請了巧匠在小幾內設了機巧,稍微一擰便是棋盤,鬱良遞了一盒白子給衛央,“要不要來一局?”

衛央原先不會下棋,後來在王府裏獨守空閨之時,她在房內找到了鬱良留下的棋盤爾後棋譜,每一個無眠的深夜她都會下幾盤,從一開始的完全不會變成了可以一個人對弈,如今聽鬱良這樣說,倒也手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