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解(三更)

宮裏已經亂作了一團,德妃依偎在幹元帝的懷裏,哭哭啼啼了好一陣兒,幹元帝也慢慢的安撫著她,皇後站在一側冷眼旁觀,但若是有人看她之時,她又會流露出惋惜的神情。

宮中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過喜事了,衛央這一次算是觸到了幹元帝的逆鱗。人到了年紀,對於子嗣就會看得越來越重,尤其是對於這種對讓他的皇位不會產生威脅的子嗣,是故聽到德妃滑掉一脈之後,他心裏憤怒極了。

再加上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因著一個衛央大臣們吵得不可開交,是故更加劇了幹元帝對衛央的厭惡,本就是一個女子,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不好麽?嫁給鬱良半年多了,自己的肚子還沒有動靜,偏偏鬱良還縱著,真是豈有此理!

皇家的威嚴被一次次的挑釁,如今就連皇家的子嗣也敢殘害,這就是他當初親自賜婚的結果?

幹元帝心中怒火中燒,臉色也不太好看,尤其懷中的德妃蒼白著一張臉,輕輕地哭訴道: “不關七王妃的事,她也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皇後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看來她這人沒找錯,要換了人還引不起幹元帝的怒火呢。果不其然,幹元帝冷聲道: “不是故意的便可以殘害皇嗣麽?”

衛央來的時候便想過了會是怎樣浩浩****的場景,可想不到現實中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宏大和壯觀,幹元帝,孝清皇後,四妃全都圍在寢宮裏,幹元帝的臉色十分難看,一看到衛央來了便厲聲道: “衛央,你可知罪?!”

衛央應當是跪的,但聽聞此言不由得皺眉道, “不知兒媳何罪之有?”

“你殘害皇嗣,心腸歹毒,還不認罪?”幹元帝眉毛都已經擰成了一條線。

衛央卻朗聲道: “衛央何時殘害皇嗣?父皇說話也要講求證據。”

“你要證據麽?”幹元帝道: “好,那朕便讓你心服口服!來人吶,傳王禦醫。”

一位腿腳不便的年邁老人步履蹣跚的走了進來,拎著藥箱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回稟皇上,七王妃開出的藥方裏有一味藥是孕婦萬不可吃的,而德妃娘娘也是因著這一味藥才滑了胎。”

衛央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她在想,上一世的師兄麵臨的是否也是這樣的境遇?師兄是個不爭不搶的人,對誰也是一副好脾氣,也從未將人想的那般壞過,卻入了宮當了禦醫,成為了這些妃子們爭寵的棋子,一朝不慎便深陷地獄。

等到王禦醫說完之後,衛央才冷聲道: “王禦醫一張口便是信口雌黃,老則老矣,可莫要做些喪良心的事。”

王禦醫被她這話激怒, “你!你才是信口雌黃!老夫當禦醫已經三十年有餘,七王妃可以質疑老夫年紀大了,但不能質疑老夫的醫術!”

衛央四下環視了一圈,心中已經明了,今日這局就是衝著她來的,幸好她今日覺著不對勁兒,出於本能留了個心眼。

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幹元帝便道: “衛央,即是如此,你可知罪?!”

“衛央無罪可認。”衛央挺直了脊背, “從未做過的事情,衛央為何要認?煩請父皇將衛央開的藥方拿來,衛央才好一探究竟。”

幹元帝見她不疾不徐的為自己辯解,心底怒火頓時燒了起來, “事情都已經如此明了,你竟還在為自己狡辯!有什麽好狡辯的!王禦醫在太醫院裏做了這麽多年,難不成還會冤枉你麽?”

衛央道: “王禦醫有沒有冤枉我,我不知曉。但這其中絕對另有隱情,衛央請求父皇還一個公道。”

“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麽?!”

衛央搖了搖頭,朝著四周環視了一圈,嘴角勾出一抹笑來, “衛央可沒這個意思,但總有人朝我身上潑了髒水。”

她站的筆直,眼睛裏是堅定而銳利的光,鬱良拉過她的手,輕輕的捏了一下她的手指,也朝著幹元帝道: “我相信央兒。”

“那你是在懷疑朕麽?”幹元帝怒道: “笑話!朕還須得去冤枉你的王妃?鬱良!你是否已經被蒙蔽了雙眼?好好睜開眼睛看看你的枕邊人是個什麽模樣?別犯胡塗!”

鬱良輕笑了一聲,抬起頭堅毅道: “多謝父皇提醒,但正因是枕邊人,這才更能識得她是怎樣的人。畢竟,枕邊人隻有一個,自是要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話同父皇共勉之。”

幹元帝: “……”

這口怒氣哽在心口,幹元帝一甩袖子, “放肆!”

鬱良不疾不徐道: “衛央所做之事向來有她的道理,父皇先別急著生氣,找到藥方聽阿央如何解釋,若真是她做的,那兒臣願和她同罪。”

宮內眾人皆都大吃一驚,便是連衛央也沒想到鬱良會立下這樣的軍令狀,畢竟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對於這種事,最好的做法便是撇清,可鬱良竟願同衛央一起共進退。

“謀害皇嗣可是死罪。”幹元帝冷聲道: “鬱良,你真是活膩歪了麽?”

鬱良卻往前一步, “若阿央是被冤枉的呢?父皇可否會還她一個公道?”

鬱良的背影有些瘦削,但擋在衛央的身前卻讓衛央的眼眶發熱。堅定不移的信任和敢於承擔的勇氣讓衛央覺著心裏充滿了力量。

幹元帝冷聲道: “要什麽公道?這事除了她還能是誰做的?”

鬱良不疾不徐道: “是誰做的兒臣不知曉,但絕對不是阿央做的。”

幹元帝被他這態度鬧得惱火,但又怕嚇著懷裏的德妃,隻好壓著怒火道: “那你想何如?”

“兒臣隻想讓父皇能給阿央的醫館一塊禦賜牌匾。”鬱良道: “如同之前給沈神醫的那般。”

幹元帝望著鬱良,久久沒有言語,深沉的望過去,鬱良也毫不害怕的跟他對視,甚至有些雲淡風輕,帶著十足的自信。良久之後,幹元帝點了點頭,沉聲道: “好。”

衛央讓人找來藥方之後,隻是看了一眼便發現了問題所在,那張藥方上的最後一味藥是被人另外加上去的,雖然自己很像,但她今日寫藥方之時加了些特殊方法,是故她勾唇一笑, “雖然不知何人要陷害於我,但這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她讓人拿了一碗水,毫不猶豫的將藥方放了進去,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那張藥方慢慢變了樣子,隻見藥方上的字跡都慢慢消失了,唯一留下的隻有最下麵的一味藥。

衛央把紙拿出來晾在桌上,拿著手帕擦了擦手道: “今日原本是應母後之約入宮,卻未料到在半路上被德妃娘娘的嬤嬤拉過來,兒媳沒什麽背景和後台,但學了這麽多年醫術,明知可能有詐,卻還是沒忍心拋下疼痛難忍的德妃娘娘,是故在寫藥方之時多留了個心眼。”

“這種藥,父皇應當見過吧?”衛央問道。

幹元帝的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想必已經料到了一些事情,衛央繼續道: “父皇見多識廣,應當明白兒媳這種技術不過是為自保,這藥方上的最後一味藥雖然和兒媳的自己很像,但並不是兒媳寫的。”

“還有,兒媳今日是在母後的宮門口被德妃娘娘的嬤嬤拉拽過來的,甚至都來不及拒絕。不若父皇問問,為何宮中有那麽多有名的太醫不用,非要用我一個藉藉無名的大夫,還得是從別的宮門口弄來?或者,父皇還可以問問,為何平日裏幾乎寸步不讓的母後,為何在宣我進宮後還能允許我來到德妃娘娘的宮中?”

衛央一字一句都快準狠的紮進了人們的心裏,幹元帝的手握成拳,隻需細細思索一番,便發現這裏麵漏洞百出,而他竟然還相信了,這真是在侮辱他!

幹元帝從未這麽憋屈過,直接抽身而起,德妃砰的一下摔在了**,隻感覺眼冒金星,不由得哀綿婉轉道: “皇上,臣妾是無辜的啊。”

衛央對這種戲沒什麽興趣,便拉著鬱良起身告退。

皇宮裏的爾虞我詐不適合衛央,這次是某些人的手段不到位,再加上衛央提前留了個心眼,用了些藥令人出其不意,不然今晚她必定是逃不過的。

出了皇宮之後,月光輕輕的灑落在宮門口,衛央不由自主的站住回望了一眼這巍峨的皇宮,她突然想起這一世剛回來入宮後的那一遭,她們都在勸自己要在家中好好相夫教子,可這境遇竟是要不停拿自己的生命來做賭注。

若今日的事情沒有德妃的手筆,衛央是斷然不會信的。

她看完之後,偏頭往鬱良的肩膀上靠了過去,鬱良低下頭輕聲道: “心情不好?”

“隻是覺著有些累。”衛央道: “甚至有些不理解某些人的想法。”

“哦?”鬱良道: “哪一些?”

衛央舔了舔唇,稍微踮了踮腳尖,在鬱良的脖間吐了口熱氣,輕聲道: “為何某些人說喜歡我,卻對我能坐懷不亂呢。”

說完之後還在鬱良的脖間咬了一下。

清冷的月光在這天地之間灑下銀輝,鬱良的手微動,直接將人攬在了懷裏,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腰,啞聲道: “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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