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黃狗(三更)

暮色低沉,街邊的小販都已經開始收攤,衛央站在那裏,她的身後就是鬱良,他一言不發的盯著那些編排衛央壞話的人,眼神陰翳,那些人愣生生被他嚇得閉了嘴。

而衛央則可以心無旁騖的解決這一對主仆。

王扶柳還在嚶嚶啜泣,自己的貼身丫鬟被打,自己也被衛央給貶到了泥裏,而對麵還站著她的心上人,這口氣怎麽能咽得下?

王扶柳輕咬著下唇,淚漪漣漣, “阿央,我知曉你討厭我,但你著實不該那麽說,我家丫鬟也不過是為了維護我罷了,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人,怎麽如今竟會動手打人了麽?”

以前的衛央就算不喜歡也會強忍著不說,畢竟她向來會給人留幾分薄麵,但如今的衛央重活一世,在煙縣走過的路,看過的人,經曆過的事著實太多,看事情的心境早就發生了變化,她沒辦法讓這些人在她麵前搬弄是非,甚至還光明正大的欺負到她麵前來。

是故衛央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眼神輕蔑, “王扶柳,我以前從來不大人是給你留幾分薄麵,也是為了你好,可你也並未領情呢。”

若是領情,就該領著自己的丫鬟,好好**一番,而不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便欺辱一個七王妃。

尊卑規矩,難不成這王府都不教麽?

“阿央……”王扶柳一雙美眸含淚望著她, “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盈盈也隻是想勸你,她沒有忤逆你的意思,你這樣讓我真的很難過。”

衛央直勾勾的看著她, “王扶柳,我不知道你在難過什麽。你的丫鬟剛剛是如何稱呼我的?衛家小姐?我是姓衛不錯,但如今既已嫁給了王爺,那前麵便是要冠夫姓,堂堂太傅家教出來的便是這些東西麽?!”

王扶柳暗戳戳的咬牙,手裏的帕子已經被她給攥的變形了,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下來,看得人心生憐憫,但衛央卻別過臉去,依舊冷聲道: “王扶柳,你我都是女子,也是一起長大的姐妹,你的丫鬟剛剛說的話,你心裏比誰都明白。但我衛央奉勸你一句,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既然是太傅家的嬌寵的地孫女,那便莫要自降身價來當妾。”

“你!”王扶柳聞言伸手指向衛央,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才沒有呢!我乃是當朝太傅嫡親的孫女兒,要什麽親事配不上,何須自降身價?!”

“那便好。”衛央微微笑了一下, “那便請你記住今日所言,可莫要等到來日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王扶柳才明白她這是中了衛央的激將法,心中又氣又惱,憤恨衛央為何竟會是這樣的人,心裏埋怨自己以前有眼無珠,怎麽就跟這樣的人做了姐妹?

但對於衛央這樣的姿態也是有些羨慕的,她雖說是家中的嫡孫女,但對於王家來說,她不過是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甚至連自己的婚事也做不了主,但衛央就不一樣了,做女兒的時候在衛家便是千嬌萬寵,還由自己的師父給找了一門好親事,嫁給了風姿綽約的鬱良。

出嫁之後,上無婆母拘束,下無惡奴欺主,鬱良對她的一切行為還縱著慣著,哪怕自己都已經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了,依舊無動於衷。

看著不遠處的鬱良,王扶柳的心裏悲傷漸起,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能收回自己剛才的話。

她明明就是想要嫁給鬱良的,但此刻她隻能輕咬著下唇,用那雙好看的淚眸看向鬱良,期待他能分一個眼神看看自己,她的家世一點也不必衛央差,她的容貌也不必衛央差,她比衛央溫柔體貼多了,為何鬱良不能看看她呢?

可鬱良看都沒看她,徑直走向衛央,在她的肩膀上撣了撣,輕聲道: “剛剛有柳絮飛在你肩膀上了。”

聲音溫柔,是她幻想中的模樣。

王扶柳在那一刻的心都碎了,她看著衛央,啜泣道: “阿央,你不能這樣,王爺待你這麽好,你為何要讓他承受非議?”

衛央驚詫了一番,爾後輕笑道: “我的人,何時也輪到你管了?”

王扶柳一時被噎的說不上話來,隔了一會兒,她才想到, “你嫁於王爺,那便是王爺的人,為何竟說王爺是你的人?你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衛央聞言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她笑了一會兒,眼淚都已經笑了出來,笑的王扶柳心裏還有些發毛,等到笑夠了,她才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沉聲道: “王扶柳,這話該是我問你吧?我嫁給了王爺,那我便是王爺的人,王爺娶了我當王妃,三媒六禮,八抬大轎迎我過門,我乃是禦封的七王妃,是故王爺也是我的人,這有何錯?”

“王扶柳,倒是你。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在這大街上跟我掰扯女子的歸屬權,探討跟夫君的婚後生活,還試圖幹涉我們夫妻之間的關係,您這心也夠大的啊。”衛央看著她驚恐的表情笑了笑, “不僅如此,您的手也伸的真夠長的。”

王扶柳被她說的都快要抬不起頭來,身為一個閨閣女子,本應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今日在街上的所作所為,已經大大的超出了世人所能允許的範圍,四周的百姓終於忍不住,開始大聲議論起來。

“這王太傅家的孫女兒是不是想嫁給七王爺當妾,這才被七王妃當街淩辱了啊?以前還沒看出來,七王妃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罵起人來一點也不嘴軟。”

“這你都看不出來?王小姐那是想去當平妻,依著人家的身份怎麽著也得是個平妻,跟七王妃平起平坐的。”

這話讓王扶柳的心裏好受了一些,就是!她可是太傅的親孫女,地位哪裏比一個國子監祭酒的女兒低了?為何要給她做低伏小?

她有信心,嫁進王府以後,她才是最受寵的那個。男人都忍受不了衛央那樣不定時給他戴綠帽子的女人。

可有人突然說道: “即便是平妻,那不也是妾麽?地位哪裏比得上七王妃,也不看看七王爺將王妃護的多緊?”

“說的也是。”有人附和道: “上次盛小公爺在街上調戲七王妃,直接就被七王爺廢了一條胳膊。見過王爺這麽多次了,還是頭一回見七王爺生那麽大氣呢。”

鬱良對周遭的話置若罔聞,他側過頭對衛央道: “該回家了。”

衛央衝著他點點頭,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並且故作不經意的在王扶柳麵前晃了晃,在途徑她身邊的時候頓住腳步, “王扶柳,我不介意你關心,但我並未覺著自己做錯了什麽,綰綰也一樣,她一定不會想要成為你口中的八卦來講給另一個人聽,若是還惦念我們以往的那些情分,便閉了嘴回家去,今日之事我便當做沒發生過。”

說完之後,也不再管她的神情,不疾不徐的拉著鬱良走開了。

回來的這一路上,衛央都都有些悶悶不樂,說實話,聽到張綰綰的這樣的消息著實有些難受,心裏好像堵了塊大石頭似的。

張綰綰隻是識人不清罷了,卻被她爹逼著剃了頭發出家當姑子,最關鍵的是,她還沒辦法見到張綰綰本人。

鬱良察覺到了她情緒上的波動,低聲問道: “怎麽了?”

“無事。”衛央懶得和鬱良說這些,一來他幫不上忙,二來張綰綰的事情如今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回到府裏用過晚膳,衛央跟著鬱良去了書房,她思來想去,還是開了口, “朝堂上是不是有人為難你了?”

鬱良一愣, “何出此言?”

衛央道鼓了鼓腮幫子,看他這表情便知道肯定是有人用自己的事兒刺他了,不由得埋怨道: “這些人為何如此閑?管好自己的事兒不就好了麽?”

鬱良看著她笑道: “你做的事情本就讓常人難以理解,他們提出異議不也是正常的麽?”

衛央盯著他看, “很難以理解麽?”

鬱良點了點頭, “你看自己做的這些事,都是改千年未有之變局,醫女本就不是個受歡迎的職業,許多醫女都是孤獨終老的,你不曉得麽?”

衛央這就不高興了, “那天底下還不能少了醫女,畢竟有些病還是女子給女子看更為方便。”

“所以我並沒有攔著你。”鬱良隨手抽了一本兵書出來,攤開在桌子上,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這話說得有深意,衛央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她把這話細細品味了幾遍,琢磨了一會兒,這才咧嘴笑道: “你說得對,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隻要是對的,便是承擔罵名又何妨?

“你說醫女都是要孤獨終老的,那你當初又為何娶我?”衛央托著下巴問道。

這話題轉的猝不及防,鬱良手中的筆都差點掉在了地上。

他低頭看著兵書,實則心思千回百轉,眼神縹緲,最後反而是將這個問題扔了回去, “為何娶你,你自己難道不知道麽?”

衛央: “……”

她……應該知道嗎?

想了一會兒,衛央試探道: “難不成是因著長者賜,不敢辭?”

鬱良終於抬起頭來,就那麽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你覺得呢?”

這四個字說的百轉千回,讓衛央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她咋覺得有點不對呢?

但她就是這樣啊。如果不是一道聖旨,她怎麽會嫁給鬱良?!

很不巧,這話又被鬱良聽見了。他舔了舔自己的唇,無奈扶額, “你真的失憶了麽?”

“沒有啊。”衛央睜著大眼睛道: “我連小時候家裏養的那條狗還記得呢,黃色的,特別可愛,就是後來死掉了。”

鬱良: “……”好的,他已經活的連狗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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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本文作者已全部寫完,預計在一周內完結,所以這一周內都是大肥章。